審訊室立很安靜，只有空調不知疲憊的發出聲響。

展彥坐在桌子一側，盯著手裏的文件。蘇向暖坐在他對面，死死盯著展彥。兩人似乎正暗自較勁，誰也不肯先開口。

尤小左在墻壁間來回穿梭，每次都和站在外邊的欒法醫和老周打招呼，然後回來跟蘇向暖報告兩人的情況。樂此不疲，快樂的像個傻子。

展彥幹咳一聲，很快地瞄蘇向暖一眼，又低下頭，“我有幾個問題，希望你配合。”

蘇向暖沒說話，還是看著他。展彥以為這是默許的意思，按下錄音筆，翻開手裏的資料，“本月x日，是你發現——”

“我也有幾個問題”，蘇向暖神情平靜，眼裏卻溢出火來。那火溫度很低，把展彥灼到體無完膚。

“你叫什麽名字。”

“你今年多大。”

“你為什讓他們帶走我。”

“我為什麽不接電話。”

她的問題像驟雨一般，又急又密，把展彥砸得無法呼吸。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尤小左停下來，吃驚地看著蘇向暖。變成鬼後，他的感覺比做人時更加敏銳，他覺察到蘇向暖身上迸出巨大的痛苦。那些痛苦化成一道道有形的墻，把所有人都隔絕在外面。他走近幾步，那些無形的情緒竟像鞭子一樣，在他身上抽出無數道血痕。他大聲喊著蘇向暖的名字，那些尖銳的情緒沒減輕半分。尤小左再也受不了了，慌忙逃到墻壁的另一邊。

欒法醫也為蘇醒暖擔心。她焦躁地看著裏面兩個人，對老周說：“我建議立即停止這次談話。我們不知道展彥對蘇向暖有多大刺激，這個後果不是我們能承擔的。”

老周警惕地盯著裏面，“再等等吧，就等五分鐘。”

展彥似乎想摸摸蘇向暖的頭，蘇向暖毫不猶豫地拍開他的手。她想站起來，腿卻因為激動哆嗦個不停。她撐著桌子，試了幾次，終於站了起來。

“你說你會保護我的，你騙人！”

“你就在一旁看著，你讓他們帶走我！”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對我的，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

展彥是一個符號，代表著蘇向暖的依賴和希望，以及其他美好的事情。在蘇向暖的記憶裏，這個人是快樂和是溫暖的。他像山一般堅不可摧，也像羊絨毯一樣細膩柔軟。現在他矮了不少，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更像個陌生人。

蘇向暖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展彥不知所措，邁出一小步，又停了下來，不安地看著她。

另外三人，不，另外兩人和一只鬼都楞住了，蘇向暖自己也楞了。她茫然地看看地上的水痕，又摸摸自己的臉頰。

下一秒，她跑了出去。

尤小左跟在蘇向暖身邊，“蘇小暖，你這是害羞了？”

蘇向暖停下腳步，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尤小左想起剛才靈魂的劇痛，自覺地換了話題，“剛才那人是誰啊？”

蘇向暖沒有回答，她沒法說明展彥是誰。她希望展彥是她爸爸，她知道展彥給她帶來許多快樂的時光，她同樣也記得，他看著那旁人帶走自己，還有他那串再也打不通的電話號碼。

“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從尤小左身體裏穿了進來，抓住蘇向暖的手腕，“殺人兇手！你不許走，你不許走！我兒子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你！”

他力氣很大，蘇向暖的皮膚已經泛起青紫。

“你幹嘛呢這是！”尤小左想掰開這人的手，手卻從對方腕中穿過。

這人穿一條汙跡斑斑的西裝褲和發黃的老頭衫，一雙廉價皮鞋擦的鋥亮。他雙眼赤紅，手上拿著打成卷的橫幅，白布邊上兩根細長的鐵絲在蘇向暖胳膊上掛出一道血痕。

他們在警局辦公樓的大廳，幾個來辦事的只遠遠看著，並不上前。門衛倒發現這裏的異常，因為隔得遠，還沒趕到。

韓楚也看見了，瞬間跳出車外，往大廳趕去。

蘇向暖沈默不語，只想從中年人手中掙脫。中年人得寸進尺，用橫幅不斷點著蘇向暖的臉。

突然他肋骨一疼，接著天旋地轉。等回神，橫幅上的鐵絲離他的眼睛只有幾毫米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