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風景獨好，陽光明媚，清風伴著花香，花樹之下陽光不會太烈，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處。

只除了這酸痛的身體。

識海動蕩時，她雖然只是一抹神識，但是與之搏鬥時也是繃緊了在動作，腦中劇烈活動，身體立刻也調動了每一塊肌肉應和，導致現在她躺在樹下，宛如一個廢人。

“爾生，你說這天底下會不會還有什麽地方，也有方瑤留下的神識？她就這麽消失了，這實在是有些浪費，”方君遙對著空氣說話，她也並不是需要爾生的回答，何況爾生這會兒還一腦袋漿糊沒緩過來，問他也白搭。

她瞇著眼睛在樹下小憩片刻，爾生跌跌撞撞地出現了。

“方君遙，那混沌之中，是不是方瑤？！”他剛一出現便激動地抓著她不放手，“我知道，我聽出來了，就是她是不是！”

“是。”

爾生十分高興，“果然是她，她還有神識留存在這世間，我們的協議還是能夠實現的！”但是興頭沒有維持多久，他忽然又洩了氣，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為什麽你都不和我說說話呢……還是那麽壞心眼，看見我就要整我。”

方君遙默默地看著他，這一刻的爾生讓她感覺有些陌生。

爾生應該是什麽樣的？

傲嬌自大的，容易炸毛的，蔫兒壞的，任勞任怨的，唯獨不像現在這樣，方君遙有些茫然地想，這時候的爾生，看起來竟然是有些悲傷的。

她忽然想起了最初她和爾生相遇的時候，他孤零零守著引魂珠，在方家的倉庫中流浪了百年，只等著她來找到他。

“爾生，你和……方瑤，當初是怎麽認識的？”她裝作不經意問道。

爾生坐在花枝上，整張臉都埋在桃花中，悶悶地說道：“是她撿到我的，然後動手把我煉成了高階法寶。”

方君遙楞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還沒有生出器靈的自己。

“你不是器靈嗎？怎麽引魂珠還沒生出器靈的時候你就遇見她了？”

爾生從桃花中回頭看了她一眼，“低中階法器若自生靈智，便可以煉成高階法寶，你難道不知道法器也有品階？”

他從花枝上飛下來，浮在方君遙面前，“柳依霜的那柄玄空扇也是已經生了靈智的中階法寶，如果有煉器師加工一下，那把扇子就能成為高階法寶，高階法寶可以隨主人修為一同增長，雖然漲幅較慢，但是等到法寶修煉至合體期，就能修出器靈。”

“你是說你現在已經是合體修為？”方君遙簡直不敢相信，同時更加不能理解爾生為什麽會願意當她的本命法寶，萬一她運氣不好，直接掛了，他豈不是賠得血本無歸，連自己都搭上了？

爾生哼了一聲，“早在和方瑤簽訂契約的時候，她就跟我保證她已經留好後路了，否則像你這麽菜的，我當你本命法寶不是倒貼麽！”

方君遙撇嘴。

“那為什麽偏偏就是你和她定下了這個約定呢？”方君遙看著他的眼睛，爾生身高雖然只有她一只手的長度，但是他確實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器靈，她想起當初在百裏的幻境中，她意外進入了引魂珠造出的夢境，在那裏爾生化成了小少年來當她師父，那一張臉總會讓她走神。

爾生在她身邊坐下來，捉住了一片從眼前飄過的花瓣，信手揉搓成一團，這才說道：“當時她只剩下魂魄，那些法寶們一個個生怕被她的仇家抓到了會被打得神魂俱散，居然一個也不願意幫她，”他又笑了一聲，十分明顯的嗤笑，“他們怎麽忘了，沒有她，他們哪裏來的神魂？”

她不曾落難的時候，他們全都一個個借著她修煉，等到她落難數百年，終於拋卻肉體逃出來，居然沒有人願意幫她？

爾生用手抹了抹鼻尖，又假作不經意抹了抹眼角。

“爾生，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器靈，”方君遙鄭重地說道。“方瑤認識你，是她的幸運。”

爾生眼角微紅著，瞥了她一眼，“小爺一直都是！”

“好好好，一直都是，”方君遙被他的傲嬌逗笑了，“那麽，重情重義的器靈大人，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她說著站起身，邁步的時候還是雙腿打哆嗦，但是倒還能走穩當。

“不急，你先跟著我去一個地方，”爾生飛起來，看著她走的這麽艱難，難得大發善心，掏出一張化形符給她變了個白鷺帶她飛。

順著溪流，兩岸的桃花灼灼，方君遙瞇著眼，盡情感受和暖的風拂過臉龐的感覺。

白鷺飛得極快，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二人便停在了一個山洞前，爾生帶著她走了進去。

書，到處都是書，堆得高高的，頂著山洞頂，爾生回過頭來：“這些都是方瑤多年的積存，收在乾坤戒裏的，後來她將書存在了這裏，接下來，你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書都覆制一份，然後收到清虛境中，正好可以建一個書庫。”

“啥？”方君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裏這麽多這麽多書，讓她抄一遍？“爾生，我希望你沒忘了我們還要煉丹給長生。”

爾生嫌棄地看著她：“你不知道覆制古籍有法術嗎？你只需要講這些書每一頁都翻過就行了。”

可是這也是大工程啊，方君遙還想辯駁，被爾生殺氣騰騰的眼神盯著，慫了。

她從洞口開始，坐下來一本一本潛心翻書，每翻一頁，便念一句法訣，空中懸著玉簡，靈氣自動在裏面刻字。

三天後，方君遙開始舌頭打結。

十天後，方君遙開始手指打顫。

一個月後，方君遙雙目無神，整個人跟中了傀儡術一般，只會呆呆地翻書、念口訣、翻書、念口訣……

爾生在一旁看著，一邊幫她檢查有沒有錯漏，一邊難得的開始捫心自問：明明有可以整本整本覆制的法訣，只教她這個是不是有些太欺負人了啊？

但是數了數她靜心的天數，他還是覺得，覆制個古籍能讓她靜心這麽久，對她的定力也是一種鍛煉，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效果還是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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