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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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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小溪從山上回來後,聽別婆婆說他哥白川已經回來了,歡喜得一蹦五尺高,屋裏屋外瘋跑了一圈,沒找著人,才又折回來問白川上哪兒去了。

原來白川受傷並未痊愈,每天化成人形的時間無法超過兩小時,所以他在山下呆了不久,就由秋禾護送著往龍巢裏去了。

倪小溪想念白川得緊,一聽他去了龍巢,轉身又要上山。別婆婆喊他他也不應,一道煙似的跑遠了。別婆婆跟在後頭,看看自己腳上精致的繡花鞋,又看看遠處的泥地,沒繼續追,轉身回屋接著納起了鞋底。

黑小子心情急迫,跑出不遠就化成原形,從天溪逆游而上,打石泉旁邊的洞口進去,七彎八拐地游過地下河流,最後從地底深處的一條窄窄通道裏,鉆進了龍巢那處深潭裏。

剛從溫熱的水裏冒出頭,倪小溪就聽到洞裏一片吮咂之聲,定睛細看,就見潭水深處,站著兩個少年,正是白川和秋禾。兩人摟作一處,嘴貼著嘴唇舌相逐。

可憐黑小子才學會化形,還糊塗得緊,見了這一幕,心下不由大奇,想,他兩個這般你追我趕的,難不成是從對方嘴裏搶糖吃?——究竟什麽糖,也值得搶成這樣!婆婆不是說凡事要禮讓的麽?可惱秋禾,明知道白川為他受了那麽重的傷,現在又尚未覆原,一塊糖竟都不肯禮讓一下麽?

正暗地裏有些鄙夷生氣,忽聽嘩啦一聲水響,就見白川將秋禾推至一塊石頭旁,一手攬腰,整個人壓了上去。秋禾卻掙紮起來,臉紅紅的,輕聲道:“不行!”

倪小溪心道,糟糕!別說禮讓,為一塊糖,竟是要動手!

正打算上前去勸一勸,就見秋禾又小聲道:“你還傷著呢,等過些天身體好些了再說,好不好?”

白川摟珍寶一般,抱著他不肯撒手,還湊在耳邊,撒嬌似的悄聲說:“我都快想死了,給我罷……”

秋禾推開他,笑道:“求我也沒用!誰叫你這樣狠心……”

一語未了,忽然瞄到不遠處露在水面的一截黑魚頭,上頭還有一雙圓眼珠子,正賊光閃閃瞪著自己。秋禾萬料不到兩人正繾綣情深,旁邊戳出來個小黑子,大驚之下,在水裏嗆了一口,頓時咳起來,越發滿面通紅。

白川給他順著氣,回頭看了一眼,一張俊臉也紅透了,還很生氣,正要開口,就見黑魚頭變成了人頭,黑漢子還很有些憤憤然,對秋禾道:“一顆糖,讓給他!有什麽了不起?我賠!”

另兩人聽了這一番話,全然抓尋不著頭腦。秋禾尷尬之餘覺得好笑,白川卻認為當務之急,是趕緊讓這個攪屎棍子滾蛋,便說:“你來幹嘛?快出去!”

倪小溪一怔,頓時有些委屈,想到自己一聽說白川出來了,就巴巴地趕過來,又在兩人搶東西吃的緊要關頭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一邊,誰知這家夥這樣無情,竟要趕自己走!

心裏正不好受,就聽白川又說:“這是龍巢!以後別隨便進!”

黑小子一聽,也怒了,大聲嚷嚷道:“壞人!我走!哼!”

他往外游了幾米,又怒沖沖去而覆返,用他貧乏的詞匯,結結巴巴表達憤怒:“你們!搶糖吃!不給我!還打架!我告婆婆!”

宣告完畢後,倪小溪高昂著頭,全然不顧另兩人如何目瞪口呆,化成魚從通道裏游走了。

白川和秋禾面面相覷,終於悟到“搶糖吃”的精妙所在,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被黑小子這一鬧,洞裏旖旎一掃而光,兩人便坐到一塊巖石上,你看我我看你,滿心都是話,一時不知從哪裏說起。

“小溪會說話了?”好一會兒白川才問。

“嗯,婆婆教的,我有空也會教他幾句。”秋禾停下,又笑起來,說:“這個傻黑甜,連話都說不清楚,還想當告狀精,早知他會變成這樣,打死我也不會把他往山下帶了!……對了,剛才他打哪兒鉆進來的?”

“潭底有個洞,跟那邊地下是相通的,”白川悻悻道:“留不得了!一會兒我就堵起來!”

秋禾又笑了起來,他臉上紅潮未褪,一雙眼笑得像彎月,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沈靜。白川癡漢一般,不錯眼珠地看他,又伸手摸摸他臉,說:“看這氣色,身體比以前好多了吧?”

秋禾點頭,把自己這段時間的變化細細告訴了他,白川聽了心中得意,把他額前的濕頭發往後抹,說:“太好了!以後看誰還敢欺負你!揍不死他們!”

這一說,秋禾卻又心酸起來,抓著他手,低頭說:“也不知道你的傷什麽時候能夠痊愈。修煉了那麽多年,一下子都沒了……”

“沒事,”白川不以為意地笑笑,說:“只要你沒事,就好。”

想到當日生離死別的情形,仍是情不自禁地後怕,白川摟緊懷中人,喃喃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兩人依偎著呢呢喃喃,互訴衷腸,之後又細訴別後種種情形。到後來白川支撐不住,化成龍形,卻不肯沈到潭底去,而是乖乖趴在秋禾旁邊,兩人又窩盤了半日。最後秋禾想到白川身體要緊,才狠狠心辭別他下山去了。

到家後,秋禾先繞到白川家去看別婆婆,老人家正坐在院子裏繡鞋墊,看他進來,忙讓他坐,問:“白川怎樣了?”

“還好,這事也急不得,等他慢慢覆原吧!”秋禾湊過去看了一回別婆婆繡的花,又說:“幸虧您來了,不然,白川哪能這麽快康覆?”

“我也沒料到他會這麽快結束休眠,”別婆婆低頭繡花,輕輕嘆了口氣,說:“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多等一刻都等不及!要是再睡個一年半載的,說不定身體就覆原了,到那時再出來多好!如今你兩個好容易見了面,他哪有心思好好修煉?也不知道那傷多早晚才能好……”

秋禾聽了,不知想到什麽,臉漸漸紅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您別聽小溪瞎說,我當心著呢……”

別婆婆訝然道:“這又關小溪什麽事?”

難得秋禾一向口齒伶俐,此時窘迫得簡直要出汗,只好掩飾地撓了撓頭,說:“沒……沒什麽,我還以為小溪在您跟前瞎說過什麽……”

別婆婆一個積年的老妖精,看秋禾這副情形,還有什麽事猜不到?瞧他面紅耳赤,不由好笑,說:“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不過白叮囑兩句罷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們人類,對男歡女愛的事總羞於提及,像是件天大的醜事。在我們看來,這卻是世上頭一樁快活事咧……”

秋禾聞言更尷尬了。他一點也不想跟別人,尤其是位雞皮鶴顏的老太太交流“世上頭一樁快活事”的心得體會,於是結巴道:“我是……我不過是……擔心小溪想多了,他還小呢。”

別婆婆一哂,說:“這有什麽,等春天到了,黑小子度過了他第一個發情期,就什麽都明白了。”

秋禾:……

發!情!期!

……真的要瘋了!

他倉促站起來,帶翻了椅子顧不得扶,說:“婆婆您忙,我回家去了。”

一邊說,一邊往外撤退,連別婆婆在後頭喊“我給你做了雙鞋,回來試試合不合腳”,他也裝沒聽見,如飛般跑了。

這番交談之後,秋禾連著幾天躲著別婆婆,一想到老太太看他時那飽含深意的目光,頓時連去見白川都不好意思。好在轉眼就是年下,秋禾忙著采辦年貨,打掃衛生,花娘娘的超市裏一天也得去兩趟,如此消磨了兩天,想念白川的心情戰勝了羞恥心,這才又忙裏偷閑去了龍巢。

展眼便到了年底。前兩年沈家疊遭變故,白川又不知所蹤,沈寶成和秋禾誰也沒過年的心思。如今白川回來了,又多了別婆婆和倪小溪兩口人,秋禾便想著要把大夥兒邀在一處團年,沈寶成自然同意,又早早跟老丁和老劉打了招呼,說要趁團年聚在一處好好喝一頓酒。

除夕這天,一大早秋禾就下了廚,這回卻是別婆婆在竈前煎炒烹炸,他打下手。倪小溪那饞魚因為怕火,不敢進廚房,卻不時慫恿大聖進去,討一兩塊鹵肉鹵雞腿,一人一狗在院子裏吃得津津有味。

正為一條雞腿發生爭執,大聖忽然撇下他,朝外頭汪汪叫了起來,卻原來是出門請人的沈寶成回來了。

沈寶成清早出門,先去拉了老劉,兩人又相攜去了老丁家,快中午時才回來,卻是來了四個人,除了仨老頭,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後生,聽說是老丁的某一位侄孫,趁著放寒假被家裏送了過來。

劉老頭到家後,茶都來不及喝,就抖開一件理發專用罩衣,要趁著飯前,給全家老小都剃個頭,收拾清爽了好過年。無所事事的黑小子頭一個被抓了去。沈寶成泡好茶,忙著去房裏給小丁拿瓜籽零食,這當兒老丁閑來無事,朝廚房裏探了一探頭,正和別婆婆四目相對,兩人立刻開始了例行的每日一吵。

“老殺材!又來了!聞見這身上臭味我就惡心!”

“老妖怪!管得忒寬!我來我老兄弟家,難道還要跟你請示?”

“殺千刀的!你造下那麽多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老不死的!你孫子和媳婦的救命恩人現站在眼前,你一個謝字都不說,還說甚報不報?”

……

為防著院外劉老頭聽了去,兩人都將聲音壓得極低,正吵著,小丁從院外進來了,拿著片焦切請他三叔公嘗,一雙眼睛卻直往別婆婆和秋禾身上溜。

老丁便給他介紹:“這就是你秋禾哥哥,”頓了一頓,一臉不情願地又道:“那一位姓別。”

小丁便乖乖地叫了人。別婆婆和老丁勢同水火,對小丁倒還平靜,聽見人家孩子喊婆婆,也別別扭扭應了。秋禾從竈膛裏扒出個烤紅薯,把灰磕幹凈了遞給小丁,小丁於是高高興興跑出去吃烤紅薯去了。

外頭倪小溪已剃完頭發,頂著個新鮮出爐的圓寸頭,看見有人吃紅薯,忙上前顛三倒四地搭訕。小丁很大方地分他一半,倪小溪蹲著吃完半個熱騰騰的烤紅薯,對小丁的好感無限上升,領著他和狗到附近樹林裏轉悠去了。

院子裏老劉喝了杯茶,接茬給沈寶成剃頭,正剃到一半,打門外進來一個人,高高個頭,烏眉俊目,不是白川是誰?

這段時間沈寶成一直對外聲稱白川出門探親去了,劉老頭見他一去幾年,暗地裏也曾猜測他是不是搬走了,這時見到人,便份外驚喜,忙丟下推子迎了上去,說:“唉喲川兒,你幾時回來的?怎麽回來了都沒人跟我說一聲!唉喲這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白川笑笑說:“當然要回來,這裏是我家。”

“對對對!”老劉忙點頭,想了想又問:“回來了就不走了?”

“不走了!”

“那敢情好!”老劉搓著手,興奮地說:“來來來!你也過來剃個頭!我老劉說過的!只要這手藝你瞧得起,我免費給你剃一輩子的頭!”

白川笑起來,說:“好!”

“老哥,你別在那兒誇白了!”沈寶成頂著個剃了一半的頭,翻著白眼說:“你先過來給我剃了再說!”

老丁也很不滿,說:“還興插隊?下一個不是論到我了麽?”

“好好好!”老劉頓時充滿職業自豪感,揎拳擄袖地道:“不要急,一個一個來!”

幾個人圍在院內看老劉剃頭刮臉,白川擡眼一望,就見秋禾倚在廚房門口,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立刻身不由己地過去了,當著眾人說不出什麽話來,也對著秋禾笑。

見那兩個憨小子一味相對傻笑,廚房裏的別婆婆看不下去了,脫下圍裙喊秋禾,說:“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你過來把香腸切一切,我過去洗把臉。”

說著便出去了,秋禾答應了,進廚房去切香腸,白川便跟了進去,見無人註意,伸手從後面環住秋禾的腰,在臉側親了親。

秋禾抿嘴笑,卻拿起一片切好的香腸,反手餵到白川嘴裏,問:“好不好吃?”

“嗯!”白川點頭,又說:“再來一塊。”

秋禾便又餵他一塊,白川卻咬著香腸,湊到秋禾嘴邊,兩人極親切友愛地分吃了薄薄一片。

秋禾有些臉紅,略推開他,看看外面小聲說:“當心讓劉爺爺看到。”

白川很怨悵,把頭垂在秋禾肩上不作聲。秋禾立刻心軟了,小聲哄道:“今晚去山上陪你,好不好?”

白川立刻又驚又喜,雙目灼灼地看著他,說:“說定了!不許反悔!”

秋禾笑起來,挑眉道:“叫聲哥來聽聽!我就不反悔。”

白川也笑了,意味深長地說:“晚上叫行不行?你想聽多少,我就叫多少!”

某個調戲不成反被戲的人惱羞成怒,背過身不理人了。

等劉老頭給所有人都理了發,已是中午了。老丁去樹林裏喊幾個小的回來開飯,白川也去催別婆婆盡早過來。趁著團年宴還沒開始,沈寶成和老劉領著秋禾白川,先到後面竹林裏祭拜了親人。

兩座墳墓緊挨著,沈寶成和秋禾挨個兒在墓前供了茶飯果品,沈寶成邊燒紙邊喋喋地說:“蘭兒,石榴,你娘兒倆在那邊可還好?短了什麽就給我托個夢,別苦著自己啊……”

老劉說:“你又來!人家石榴不能幹?她還用你給她錢花?有她在,保險把她娘也照顧得好好的!”

“就是!”秋禾也在旁邊笑,說:“媽,外婆,你們放心,外公好著呢,我也很好。外公我會照顧得好好的,你們別擔心啊……”

看著燒完紙,等餘燼都息了,一群人才往屋裏走。秋禾卻站在沒動,說:“你們先走,我跟我媽說兩句就來。”

“走吧川兒,人家娘母子還有體已話。”沈寶成拉著白川,又看看秋禾,說:“快點啊,馬上要準備團年了。”

白川於是戀戀地跟著老爺子回屋去了。

竹林裏安靜下來。秋禾在沈琳墓前蹲下,看著旁邊他親手栽的一棵雪松,好一會兒才說:“媽媽,我這一輩子就跟白川在一起了,你說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要是反對的話,就讓這棵樹晃三下。”

竹林裏一絲風也沒有,樹寂然不動,秋禾笑了笑,又說:“媽媽,謝謝你,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他微嘆了口氣,說:“其實你肯定會同意的,對不對?就你那刀子嘴豆腐心,看到白川這樣對我,估計心裏早就一萬個同意了,是吧?”

停了停,他又說:“媽媽,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的!你也乖啊,跟外婆在別處好好過年。我過兩天再來看你們。”

他站了起來,穿過竹林中的小徑往屋裏走,還沒到後院門,就看見白川站在那裏,微笑著朝他伸出手。秋禾握著白川的手,跟在他後面走著,聽到院子裏傳來了陣陣說笑聲,所有人都在等他們,團年宴正要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以為完結後這文就會沈下去,沒想到多了好多看文的小天使們,好開心!謝謝留評鼓勵的妹子,尤其是木哈哈同學的長評,太給力了!(驕傲臉,我現在也是擁有長評的人了!)謝謝丟雷丟手榴彈丟火箭炮的妹子,讓你們破費啦。愛你們!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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