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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君山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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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秦良玉每日除了按時服用秦非遲專門叫人準備的藥膳,便是在秦府方寸大小的地方走走逛逛。最後實在無聊,還叫人拿來絹布銀針,說是要學繡花。之前在沈府同沈玉學過,如今想再鞏固一下,誰知花沒繡成,反倒將手指紮成了藕心,正所謂十指連心,也疼得她小心肝一抽一抽的。

繡花不成,便只有練字了。練一張燒一張,偶然有下人見她沒燒盡的半張文墨,發現字體涓涓,筆鋒起承轉合,柔中帶妖,妖中且麗,收尾處又輕佻上揚,與她以往的筆墨風格十分不同,卻寫的極為好看。這麽好看的字卻要燒得一張不留,實在可惜。

百花節其實有兩個時節,一是二月十五,二是六月初七,若是在一些氣節正常的地方,用的是二月十五的日子,然金陵偏北,許多二月十五該開的花都沒開,反倒六月成了百花齊放的時節。

往年的百花節秦良玉是從來不會去湊熱鬧的,一來她喜歡的花早在百花節之前便開過了,二來她不喜歡跟一群小丫頭片子爭奇鬥艷,實在無趣。但今年似有不同,原本位居四大家族之末的秦家,如今卻成了金陵人人都想攀附的金餑餑,而她也從一個不起眼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成了名副其實的秦家大小姐,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秦家的形象。所以哪怕再不情願,她也只能為了秦家,去與其他世家小姐夫人聯絡感情,這既是情分,也是本分。

這次去的大多為女眷,秦非遲事忙,便不陪她去了,只叫了秋菊與一些侍從跟隨。地點仍是相府,入的卻是側門。

秦良玉來時,相府外已停了不少馬車,想來比她早到的貴族夫人也是不少。

然她進門,還未見到楚凝之,便有一侍衛上來向她拱了拱手。

“秦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在秦良玉認識的人中,除了自家弟弟,被稱作“公子”的只有三人,沈玉身邊向來只跟美人,而面前這侍衛乃是實打實的精壯漢子,因此排除。蘇子清雖從未見過他帶什麽侍衛出門,而這裏又是相府,所謂“公子”,自然不是說他的。那麽便只剩下最後一人——相府大公子,容洛。

秦良玉想,既然這裏是相府,對方自然也不會讓她在自己的地盤出事,然,這一請雖不至於到鴻門宴的地步,也不可能沒有半點危險。

正遲疑著,身後秋菊又勸:“大姑娘,既然容公子這麽有誠意,你去一趟又何妨?”

她怎麽知道是容洛?秦良玉心頭一驚,明明有千萬般疑惑呼之欲出,那秋菊接下來的話卻再次堵死了她的全部退路:“大姑娘放心,小公子是派我來保護你的,若大姑娘今日在相府有任何閃失,小公子必然不會罷休。大姑娘不信我,可是連小公子也不信了?”

秦良玉苦笑一聲:“我自然是信非遲的。”

說罷,擡頭看向那侍衛,含笑道,“你家公子在哪兒,帶路吧。”

秦良玉被侍衛引得七拐八拐,一連繞了幾個走廊園林,最終秦良玉實在走累了,才開頭問道:“唉,那個,侍衛大哥,你家公子究竟在哪兒等我啊?”

侍衛有些難堪地撓撓頭:“就在前面了。”

於是,秦良玉又隨他圍著一座八角樓臺轉了好幾個圈,最終累得一屁股坐在臺階上,瞇著眼,看著前面仍在東張西望的侍衛,不耐煩地吼道:“餵!你不是說就在前面麽?我怎麽感覺你一直在帶我兜圈子啊!”

侍衛無奈,只好掏出一張羊皮地圖,一個輕功躍到樓臺頂上,俯瞰全府,一點一點地比對著路線,最後一拍腦門,懊惱十足:“呀,好像走反了。”

此時此刻,秦良玉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最終,秦良玉接過地圖,根據上面標記的路線,終於找到了容公子的約會點。此時,呈現在面前的,再不是什麽重重疊疊的建築樓臺,而是另一番景象——

一片種滿雜草的荒地中央,立著一棵高達數十丈的參天古樹,樹下修了座涼亭,那涼亭除了長滿雜草,中間的擺設倒是十分如同,三張青石凳,一張青石桌,桌上除了一套煮茶的器具,便是三個青瓷燒的茶杯。

雜草中央還嵌了條通往涼亭的石階,同樣是以青石砌成,上面還長著青苔,跟這片荒蕪之地一般,不像是個有人常來的地兒。

涼亭中,容洛正徐徐喝剛煮好茶,見秦良玉滿頭大汗地趕來,還十分詫異:“咦?我不是給過何彌地圖麽?他還是迷路了?”

彼時秦良玉再顧不得什麽身份有別,直接走到容洛身邊,端起他面前的茶就一飲而盡,末了,還送了茶主人一個白眼:“知道那家夥路癡還讓他帶路,容公子莫不是故意整我吧?”

容洛一聽,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倒不是故意針對秦姑娘,只是我這些侍衛裏,也就何彌稍稍閑些,許多瑣碎的小事,也只能交給他來處理了。”

意思是在他眼裏,邀請堂堂秦家大小姐來喝茶只是小事?嗯……貌似還真是小事。

秦良玉嘆了口氣,換作以往,她早將這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病公子暴揍一頓了,可自從跟沈玉接觸多了,她似乎也“娘炮”了幾分,行事也多了幾分優柔,實在矯情。

為了表達歉意,容洛又替她煮了杯茶,方才喝得急,彼時無聊,秦良玉也多看了那茶一眼,只見杯中茶葉葉底嫩黃,橙黃湯色,勻亮明凈,輕啜一口,只覺得口齒沁香,心神都為之一凈,茶好,水也好,煮茶人的功夫也拿捏得極好。

一杯茶品到一半,秦良玉堪堪才放下茶杯,看著他問道:“這是今年的新茶,湯色通透,可是何地的名茶?”

容洛嗤笑一聲道:“哪裏是什麽名茶,不過是君山銀針,我煮茶的功夫也不太好,秦姑娘將就著解解渴吧。”

“什麽?”秦良玉一楞。“君山……銀針?”

耳畔響起幾個月前,秦非遲偶然跟她提起的一段話……

“南州有一種茶,名銀針,蘇家夫人素來喜好茗茶,爹便想去……”

君山銀針……銀針……南州的名茶銀針……

秦良玉不禁問起:“容公子說的君山銀針,可是南州才有的名茶?”

容洛笑道:“是啊,想來秦姑娘也並非傳言是個粗人,也是個懂茶之人,我算找著知音了。”

秦良玉卻搖搖頭:“不,我不懂茶,我只知道彼時南州流寇猖獗,外商進出都是問題,這銀針又是今年的新茶,容公子是如何從那般危險的南州運回的?”

“我是個愛茶之人,早前聽聞秦姑娘十分愛玉,曾因一塊美玉將一家玉器鋪都砸了,那麽同理,流寇也不是天天不睡覺不休息的,哪怕風險再大,愛茶之人同樣有法子找著空隙不是?”容洛解釋道。

秦良玉聞言輕呼了一口氣,原來只是她多慮了,一杯茶而已,誰規定秦爹不能從南州平安回來,那麽其他所有人也不能從南州運茶回來了?

如此,秦良玉又品了一口茶,的確是餘味繞心,清潤回甘,不說終生難忘,但至少她這個行外人都能為這茶回味無窮。她心裏感嘆,難怪蘇家夫人如此喜愛這茶,果真是世間難得的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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