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從某種程度來說，你已經算賣進我沈家了。

你已經賣進我沈家了……

沈玉在說出這個事實後，氣氛就變得靜悄悄的，秦良玉沒有說話，整個人就仿佛只剩下一具軀殼，呆呆地坐在那裏，面色平靜，平靜得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沈玉以為她是一時接受不了，才如此反常，正想安慰，秦良玉突然擡起頭，朝他勉強著笑了笑，但唇角還沒揚起，就變成發不出聲音的一記嘆息。

冬未去，雪依舊，紛紛揚揚的雪落在玉樹下的一池枯蓮之上，仿佛為久未發聲的幽池添了幾分生氣，連帶著秦良玉的聲音，也宛如纏繞在水底整個冬天的枯蓮，掙紮著盤旋著終於浮出了水面：“我是覺得無所謂了，反正我的存在只會給秦家蒙羞，二叔此舉，也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考慮……只是沈玉，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可憐，而你之所以對我這麽好，也只是可憐我？”

沈玉輕輕一嘆：“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讓你妄自菲薄自憐自哀，我也沒有多餘的同情心來可憐你。若你不想再與他們有任何瓜葛，這次不妨也幫他們一次。”

“我在秦家的確還有所牽掛。”秦良玉說到這裏，又笑了起來，“只是以前秦爹讓先生教我經商之道時，曾說過一個道理，任何事一旦涉及交易，就一定與利益脫不開幹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無條件地對另一個人好，沈玉，你既同我二叔做了交易，我便不信你是沒有目的的。”

沈玉鼓掌：“說得好，只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喜歡你呢？”

秦良玉笑容一斂，正色道：“這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且不盤其他的邏輯，單單是我們之間的這層非常聯系，就說明你不可能喜歡我。”秦良玉說著，目光落在沈玉身上，字字鏗鏘，“既然我們的感覺都是一樣的，那麽沈玉，已知我不喜歡你，你便也該有同樣的感受，所以，沈玉絕不可能喜歡秦良玉！”

沈玉臉上浮起難言的一種悲憫，他咧開嘴想笑，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極其沙啞了：“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可能喜歡你，只是父親一心想與皇商聯姻，讓我迎娶楚凝之，我覺得楚凝之那女人實在太乏味了，因此才決心扶秦家上位。加上楚家是父親的助力，而父親向來不怎麽看得起我，若哪天父親去了，我接了他的位置，楚家也不一定服我。那我何不幹脆培養自己的勢力，跪舔他楚家還有什麽意思？”

說到最後，沈玉眼底閃過一絲異色，然後慢慢地、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秦良玉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最後，她伸出手，像以往沈玉無數次地安慰她一樣，捧住沈玉的手，淡淡地道：“你若真想在你父親面前做出什麽成績，我會幫你。”

我會幫你……

僅僅是四個字，秦良玉沒有註意到的是，在她說完這四個字之後，沈玉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輕輕一顫，繼而松了開來。他沈玉要做任何事，從一開始就是做足了準備的，可這次，不管他再怎麽胸有成竹，也終歸會緊張。當然，他的傻姑娘永遠猜不到，原來他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是會緊張的……

“既然你答應了，以前我常為姐姐們綰發，一會兒我會帶你去赴一個小宴，便讓我用這支金絲佛蓮簪，替你綰個發。”沈玉說著，便要去碰秦良玉的頭發。

那時秦良玉還不知道，一個女子的頭發其實是很寶貴的，大多數女子都不會讓一個陌生男子碰自己的頭發，而她之所以沒有排斥沈玉的動作，只能說明，在她潛意識裏，已經默認沈玉不是外人了。

坐在梳妝臺前，對著銅鏡，秦良玉清晰地看著沈玉從容而熟練的動作，不僅感慨：“你以前一定為許多女子綰過發吧。”

沈玉淡淡一笑：“正因如此，我會的花樣也很多……你想梳個什麽發髻？”

秦良玉看了他一眼：“無所謂了，別太醜就行。”

最後，沈玉替她盤了個最簡單的簪花髻，發髻上別與裝飾，唯一支佛蓮簪，作為整個發髻的固定點，看上去簡約而不失單調，行動方便，秦良玉也很是喜歡。

再由沈玉替她選好搭配的衣裙，略施粉黛，整個人看上去便多了幾分婉約，少了幾分英氣。

“你把我打扮得這麽精致，這次小宴蘇公子應該不會來吧？”秦良玉一邊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邊隨口開著玩笑，“我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來，你跟蘇公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自然不想我在他面前留下什麽好印象，從而影響你們兩人的關系，我說的可對？”

“餵，你說那個蘇呆子是斷袖我同意，可別把我也盤進去啊。”沈玉不滿地叫道。

“所以我們這次是去見蘇公子？”

“呃……這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喜歡男人又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為了蘇公子，我也日日著男裝，就不信他真是鐵石心腸，還真感化不了了。”

“這邏輯不對啊。”沈玉笑道，“你想想，一般大夫在面對兩個病人時，肯定會先搶救還有挽救餘地的那個吧，同樣的道理，像蘇呆子這種無藥可救的，咱們不是可以先放下了？”

秦良玉無視他的笑臉，冷漠道：“我要是大夫，肯定先救順眼的那個。”

沈玉有些尷尬：“咳咳……那個……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可以去赴宴了。”

“赴誰的宴？”

“這個……反正不是喜宴。”

“呵呵，你的意思是還能變成喪宴？”

“這就得看設宴的主人家是什麽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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