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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蓮華淚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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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滿目的鮮血,沈玉卻分不清那血究竟是秦良玉的,還是自己的。

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因為視線一片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紅色。他看見一群窮兇極惡的歹徒,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可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記得小時候,每次他犯了錯,只要擠出幾滴眼淚,再跟祖母撒撒嬌,就什麽事都沒有了。那時候他還覺得很不可思議,為什麽眼淚這麽小的東西,卻可以發揮那麽大的作用。發現了這個神奇的定律,此後,似乎一遇到事,他總是喜歡用眼淚解決,也許是習慣,可這次他已經流不出眼淚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再之後,他便睡著了,因為他看見秦良玉也睡著了,也許秦良玉此時正在做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因為他也在做夢。

秦良玉那個傻丫頭,一直以為他們初遇是在老和尚的攤位前,他還調戲她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其實當時他真的沒開玩笑。三年前那場宴會上,秦良玉第一眼看見蘇子清時,沈玉也第一眼看見了她。

似乎是某一種命定的安排,不管此前有多麽毫不相幹,兩個人總會因為某個契機相遇。也許真的是前生註定非今日,那時秦良玉眼裏只看見了蘇子清,根本看不見別人。當然,沈玉也從來不會相信什麽一見鐘情,秦良玉真正打動他的,還是那份可笑的執著。

沈玉以前也見過不少追求蘇子清的女子,秦良玉在這些女子中並不是最出色的,她唯一的優勢就是臉皮厚,但這足以吸引沈玉的註意力了。

這樣的關註,一直持續到三年後,他們之間終於有了除蘇子清以外的聯系——感知共鳴……

也許這是一個糟糕的噩夢,起初沈玉也這樣覺得,為了秦良玉,他必須時刻忍著眼淚,在保證自己不受傷的同時,還要保護秦良玉以免牽連到自己。

秦良玉病了他得派人督促她吃藥,每天晚上他會擔心秦良玉有沒有睡好覺,早上還怕她賴床不起對身體不好。秦良玉受人欺負了他還得護著。秦良玉吃不飽了就把自己那份也一並給她吃。秦良玉愛上了錯誤的人,便盡量將她往正確的道路拉,拉不回來就幹脆把那條錯路毀了,省得她再惦記。秦良玉遇到危險了,拼了命的去救她,救不回來就陪她一起痛苦……

沈玉縱橫情場多年,還從未對誰這樣付出過,而且無怨無悔,不求回報。也許是他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就該還了……

他又依稀想起那日他去破廟找到老和尚的情形……

夕陽半掩,破敗的廟宇裏,老僧盤膝而坐,凝望著供臺上那尊掉了漆的佛像,一動不動,仿佛他也變成了一尊佛像。

沈玉抿了抿唇,走到老僧身後,然後也望著那尊佛像,沈聲道:“和尚,我有事要向你請教。”

“施主的疑惑,貧僧解不了。”老僧臉色平靜,淡淡地說道。

“為何?難道我的疑惑不是你帶來的?”沈玉大概覺得老僧又在誆他了,其實那些看似聰慧的智者,都有一個通病,就是總喜歡說一些別人大道理,等把人帶進坑後,又故作矜持,不肯替人解惑,說來說去最後還是為了訛錢。

然而,這次的老僧似乎又有了新花樣,決定將大道理進行下去:“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則必有果,有果則必有因。施主現今的果,也全由前世的因造成,與旁人無關。”

“呵,若我非要了結了這段因果,你能有什麽辦法?”沈玉笑了一聲,嘲諷意味十足。

老僧平靜無波的臉,終於被沈玉這句話擊出了漣漪,擡眼朝他望來,“施主,可否聽貧僧說一個故事?”

不等沈玉回答,老僧便自顧自地講了起來:“相傳,蓮華出淤泥而不染,故而也有佛祖以蓮鎮壓地獄之說。五百年前曾有蓮華愛上一仙子,可惜蓮華救世容易,救一人卻難。那仙子因蓮華受了五百年折磨,五百年後,仙子終於下定決心,下凡歷劫,待嘗盡人生八苦,方能修成正果。蓮華為還情債,便也隨之下凡,仙子所受之苦,蓮華亦感同身受,只為了結此案,今後再不相欠。”

沈玉不以為然:“這故事與我何幹?”

“施主覺得有關,便是有關。施主覺得無關,那便是無關了。”

沈玉眉毛微顫,竟激動而起,罵道:“說了當沒說,我看你這和尚滿嘴胡言,根本就是個瘋和尚!”

老僧微笑:“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若施主覺得貧僧的話不中聽,不用聽罷了,何必出言詆毀貧僧?就比如方才貧僧說解不了施主的疑惑,施主不信,便是這個原因。”

沈玉看了一眼那掉漆的佛像,又看了看衣衫襤褸的老僧,二話不說,轉身就逃。

他當然不是怕了,這不是不想給老僧接下來訛錢的機會,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一切都不太真實,萬般皆是夢,而他只想盡快醒來。

最終他也不知道自己逃去了哪兒,他很害怕,這種恐懼在小時候父親發怒要揍他的時候也出現過。印象中,父親一直覺得他是個不成氣候的東西,因此每次生意上遇到不順心的時候,回來就會拿他出氣,他不敢求饒,因為他剛一開口,就被父親一腳他踹翻在地,於是,他只能縮在墻角默默流淚,這時父親就會更加生氣地咒罵他:“哭哭哭,就知道哭!當初你娘生你的時候,我就該一把掐死你,哪怕讓我沈家斷子絕孫,也不想再看到你這不成器的東西!”

有時候沈玉真的懷疑,如果每次他的丫鬟沒有及時通知祖母,祖母也沒有及時站出來保護他,他會不會真的被父親掐死。

他不敢往下想,回憶到這裏,他已經十分疲憊了,累得縮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臉埋在膝間,一下一下地抽泣著。明知現在是在夢裏,即使流再多的眼淚,也不會有人站出來保護他,可似乎只有眼淚才能稍微給他一點心理安慰,也許他只想著流淚,就能忘記恐懼了。

不知哭了多久,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餵!哭這麽久,你累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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