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輾轉百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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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卯時，泗水長亭，靜候佳人。
秦良玉清楚地記著，那場宴會之後，蘇子清約她第二天在泗水長亭會面，而她，沒有拒絕。
許久未穿女裝了，然而那日會面，她卻特意從堂姐的衣櫃了挑了件大紅的衣裙，她喜歡紅色，因為很明艷，人群裏一樣便能望見，就像她在堂姐的衣櫃裏一眼望見一樣。
是了，秦良玉從來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即使在那時，她對蘇子清，仍只是稍微帶了些好感而已。她自小就在男人堆裏混，見過的俊美男子也不少，只因蘇子清比那些男子稍微有點氣質，她對他也稍微上心了些……僅此而已。
泗水長亭，並非史書上那個出了位天子的泗水。只因這裏生了處湖泊，附近多軟泥沼澤，後來路過一個神仙，說此湖十分靈性，有龍氣縈繞，便以泗水名之。人們聽說了，又在湖上修了座長亭，一來二往，這泗水長亭便成了金陵一大旅游名勝。
秦良玉去的時候，蘇子清已在長亭內等候多時，陪他一起等的，還有一把古琴。
秦良玉提起裙角，竭力不讓自己流露出太多興奮的情緒，故作淡定地來到蘇子清身邊：“你提前來的？”
蘇子清連忙起身相迎：“是在下遲來了……只是沒想到，秦姑娘來得比在下還遲。”
“哈……”秦良玉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心虛起來，“那大概是我在家耽誤時間太長了，我平日裏很少穿裙子的。”
蘇子清的視線終於落到秦良玉的紅裙上，淡淡一笑：“嗯，很好看。”
“唉？這麽巧，我也覺得我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秦良玉剛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平時厚臉皮習慣了，這種時候再這麽隨意，會不會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正苦苦掙紮著該怎麽挽回形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秦良玉猛地擡起頭，瞪了蘇子清一眼，“你笑什麽？”
蘇子清被她瞪得嚇了一跳，很快回過神，依舊是那麽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地道：“在下只是覺得，秦姑娘生性坦率，很可愛。”
“可愛？”秦良玉眨了眨眼，“你怕是對可愛這個詞有什麽誤解哦。”
蘇子清笑笑，沒說話，坐回琴前，拾起旁邊的一塊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琴弦。
秦良玉撇了撇嘴，坐在蘇子清對面，盯著他每一個擦琴的動作，百無聊賴。
“哎，你約我來此，是想彈琴給我聽嗎？”秦良玉問。
蘇子清“嗯”了一聲，又道：“閑來無事，偶爾彈彈琴，學學那些文人雅士，也不知有沒有耽誤了秦姑娘的時間。”
“你自己就是文人雅士了，還用得著學？”秦良玉雙手撐著臉，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其實我一直很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不過你似乎比那些文縐縐要高雅一點，所謂物極必反，也許就是你太雅了，我反倒不是很討厭你。”
“剛好，在下也不太喜歡這些東西。”
“啊？”
“沒什麽。”蘇子清笑了笑，“好歹在下也把琴帶來了，秦姑娘便勉強聽在下彈一曲吧。”
“嗯……你彈吧，我聽著。”
平靜的湖面，縈繞著裊裊琴音，曲調幽遠，可秦良玉已記不得當時他彈的是什麽曲子了。乍眼看去的瞬間，她只看到那個人沈靜從容端坐的姿態，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上蠶絲弦，她癡癡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那一刻，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聽不見琴聲，水聲，風聲……從此再聽不見任何吵鬧，天地之間，唯見蘇子清一人而已。
曲罷，蘇子清莞爾一笑：“獻醜了。”
“啊？”秦良玉回過神，連忙搖搖頭，“沒有沒有，你彈的很好聽，呃……就像那個……那個高山流水，巍巍兮峨眉山……”
“秦姑娘想說的是對牛彈琴？”蘇子清不禁打趣道。
秦良玉恨恨地垂下眼睛，紅著臉道：“抱歉，我確實沒仔細聽……”想了想，覺得不妥，決定換個話題道，“那個……你看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長得那麽好看，應該有許多女子追求你吧？”
蘇子清卻搖了搖頭：“也許吧，可惜在下不喜歡她們。”
“哈？”秦良玉驚訝地看著他，“你……莫不是個斷袖？”
“秦姑娘誤會了。”蘇子清笑笑，“在下只是暫時還未遇見良人罷了。”
“這麽說來……”秦良玉理了理發髻，露出一個自以為好看的笑容，道，“在你還未遇見良人前，那些女子都還有機會追求你吧？”
蘇子清楞了楞：“大……大概吧。”
秦良玉立即露出點歡喜的樣子來：“哈！那就一言為定了！唔……既然今天我們約也赴了，琴也聽了，公子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就回去了？”
“嗯，後會有期。”
秦良玉臨走前，還開心地向蘇子清招招手：“有期，以後你想找人聽琴，我都有期！”
……
那一年，秦良玉十五歲。
她的人生，一共有三個轉折。
九歲那年，弟弟秦非遲出生，給了她恢覆女兒身的機會。
十五歲那年，愛上蘇子清，從此深受單相思的折磨。
十八歲那年，與沈玉有了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系，於是，她的劫數便來了……
在金陵，女子一旦年滿十五歲，便到了該嫁人的時候，當秦爹問秦良玉可有中意之人時，秦良玉跟他說了一個笑話——她說她此生非蘇子清不嫁。
秦爹當真找媒人上蘇家去了，便有了後來被蘇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婚。
以前秦良玉不僅是金陵小霸王，還是秦爹的掌上明珠，她要的東西，從來沒有人會拒絕她，可蘇子清如此再三拒她於千裏之外，她非但不生氣，反而生出一種執念。不止所有人，就連秦良玉都以為自己瘋了，只因她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她便註定會卑微一些，而真正的秦良玉，從來不會活得這麽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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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清楚地記著，那場宴會之後，蘇子清約她第二天在泗水長亭會面，而她，沒有拒絕。
許久未穿女裝了，然而那日會面，她卻特意從堂姐的衣櫃了挑了件大紅的衣裙，她喜歡紅色，因為很明艷，人群裏一樣便能望見，就像她在堂姐的衣櫃裏一眼望見一樣。
是了，秦良玉從來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即使在那時，她對蘇子清，仍只是稍微帶了些好感而已。她自小就在男人堆裏混，見過的俊美男子也不少，只因蘇子清比那些男子稍微有點氣質，她對他也稍微上心了些……僅此而已。
泗水長亭，並非史書上那個出了位天子的泗水。只因這裏生了處湖泊，附近多軟泥沼澤，後來路過一個神仙，說此湖十分靈性，有龍氣縈繞，便以泗水名之。人們聽說了，又在湖上修了座長亭，一來二往，這泗水長亭便成了金陵一大旅游名勝。
秦良玉去的時候，蘇子清已在長亭內等候多時，陪他一起等的，還有一把古琴。
秦良玉提起裙角，竭力不讓自己流露出太多興奮的情緒，故作淡定地來到蘇子清身邊：“你提前來的？”
蘇子清連忙起身相迎：“是在下遲來了……只是沒想到，秦姑娘來得比在下還遲。”
“哈……”秦良玉扯了扯身上的衣裙，心虛起來，“那大概是我在家耽誤時間太長了，我平日裏很少穿裙子的。”
蘇子清的視線終於落到秦良玉的紅裙上，淡淡一笑：“嗯，很好看。”
“唉？這麽巧，我也覺得我穿裙子的樣子很好看。”秦良玉剛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平時厚臉皮習慣了，這種時候再這麽隨意，會不會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呢……正苦苦掙紮著該怎麽挽回形象，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秦良玉猛地擡起頭，瞪了蘇子清一眼，“你笑什麽？”
蘇子清被她瞪得嚇了一跳，很快回過神，依舊是那麽溫文爾雅，謙遜有禮地道：“在下只是覺得，秦姑娘生性坦率，很可愛。”
“可愛？”秦良玉眨了眨眼，“你怕是對可愛這個詞有什麽誤解哦。”
蘇子清笑笑，沒說話，坐回琴前，拾起旁邊的一塊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琴弦。
秦良玉撇了撇嘴，坐在蘇子清對面，盯著他每一個擦琴的動作，百無聊賴。
“哎，你約我來此，是想彈琴給我聽嗎？”秦良玉問。
蘇子清“嗯”了一聲，又道：“閑來無事，偶爾彈彈琴，學學那些文人雅士，也不知有沒有耽誤了秦姑娘的時間。”
“你自己就是文人雅士了，還用得著學？”秦良玉雙手撐著臉，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其實我一直很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不過你似乎比那些文縐縐要高雅一點，所謂物極必反，也許就是你太雅了，我反倒不是很討厭你。”
“剛好，在下也不太喜歡這些東西。”
“啊？”
“沒什麽。”蘇子清笑了笑，“好歹在下也把琴帶來了，秦姑娘便勉強聽在下彈一曲吧。”
“嗯……你彈吧，我聽著。”
平靜的湖面，縈繞著裊裊琴音，曲調幽遠，可秦良玉已記不得當時他彈的是什麽曲子了。乍眼看去的瞬間，她只看到那個人沈靜從容端坐的姿態，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上蠶絲弦，她癡癡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那一刻，一切似乎都變的不再重要，聽不見琴聲，水聲，風聲……從此再聽不見任何吵鬧，天地之間，唯見蘇子清一人而已。
曲罷，蘇子清莞爾一笑：“獻醜了。”
“啊？”秦良玉回過神，連忙搖搖頭，“沒有沒有，你彈的很好聽，呃……就像那個……那個高山流水，巍巍兮峨眉山……”
“秦姑娘想說的是對牛彈琴？”蘇子清不禁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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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清卻搖了搖頭：“也許吧，可惜在下不喜歡她們。”
“哈？”秦良玉驚訝地看著他，“你……莫不是個斷袖？”
“秦姑娘誤會了。”蘇子清笑笑，“在下只是暫時還未遇見良人罷了。”
“這麽說來……”秦良玉理了理發髻，露出一個自以為好看的笑容，道，“在你還未遇見良人前，那些女子都還有機會追求你吧？”
蘇子清楞了楞：“大……大概吧。”
秦良玉立即露出點歡喜的樣子來：“哈！那就一言為定了！唔……既然今天我們約也赴了，琴也聽了，公子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就回去了？”
“嗯，後會有期。”
秦良玉臨走前，還開心地向蘇子清招招手：“有期，以後你想找人聽琴，我都有期！”
……
那一年，秦良玉十五歲。
她的人生，一共有三個轉折。
九歲那年，弟弟秦非遲出生，給了她恢覆女兒身的機會。
十五歲那年，愛上蘇子清，從此深受單相思的折磨。
十八歲那年，與沈玉有了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系，於是，她的劫數便來了……
在金陵，女子一旦年滿十五歲，便到了該嫁人的時候，當秦爹問秦良玉可有中意之人時，秦良玉跟他說了一個笑話——她說她此生非蘇子清不嫁。
秦爹當真找媒人上蘇家去了，便有了後來被蘇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婚。
以前秦良玉不僅是金陵小霸王，還是秦爹的掌上明珠，她要的東西，從來沒有人會拒絕她，可蘇子清如此再三拒她於千裏之外，她非但不生氣，反而生出一種執念。不止所有人，就連秦良玉都以為自己瘋了，只因她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她便註定會卑微一些，而真正的秦良玉，從來不會活得這麽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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