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一驚，看向四周。仙霧妙雲，縈繞其間。花草形異，不同尋常。風為仙音，水為妙曲。肺腑之中，竟感通暢。

“即便是假的，卻也是根據我的記憶幻化的。”

“假的？”

“凡人，是去不了蓬萊的。”蘇九衣撿起地上的花石，扔進溪水中。

“九姐……”

陰謀陽謀

“九姐，大個子，你們怎麽才來呀？”潭中一方大石之上，阿貘在那兒跳躍，可勁地揮手，吸引他們註意。

蘇九衣飛身，幾步過來，平穩地落在石頭上。挑眉擡頭看著他，伸手比劃比劃了個子，怎麽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你是不是長高了？”

“什麽長高了，這才是小爺我原本的樣貌。”阿貘自豪道，鼻子都快沖上天了。

“卻還是比顧明承矮得多。”蘇九衣挑眉，揶揄笑道。

“只要小爺我想，身高什麽的，完全不是問題。”阿貘較勁，說著還催動靈力，想要再長高點兒。他可不許別人說他矮，這年頭，長矮了總是被人欺負。

顧明承無奈，他倆鬥嘴，怎麽還扯上他了？“先不開玩笑了。如今還有個大麻煩，需我們解決？”

“什麽大問題？”阿貘湊過來，一臉迷惑。這陣看著挺平和的呀！四周景色又好，待個幾天，不是什麽問題。

“你說的是時間？”蘇九衣凝眉，同樣有感。

“不錯。”顧明承神色凝重。

看著阿貘仍舊是一臉迷惑的模樣，蘇九衣方才解釋道“當初定下七日之約，只要我與阿貘七日到，平安走出這陣法，就足以證明我們並非妖邪。但是，在這陣法裏，並沒有任何可以判斷時辰的東西。”

阿貘恍然大悟，咋呼起來。“什麽？那豈不是？”

“陣中一日，陣外不知已過多少歲月。更何況，我們入陣這麽久，竟連一次日落月升也沒有。”顧明承接著她的話說道。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那怎麽辦？”阿貘著急，搓著兩只手。

蘇九衣看向顧明承，甚是憤怒。“玄冥此計，未免太過歹毒了吧！”

“什麽計謀，九姐，你在說些什麽？”阿貘腦子跟不上，想不明白，就只能問了。

蘇九衣無奈，這家夥滿腦子裝的都是什麽，都是吃的嗎，就一點智商也沒有？“我們七日後走出去就能證明我們不是妖，那要是七日後我們走不出去呢？不就證實我跟你是妖了嗎？”蘇九衣想敲他的頭，可如今他個頭比自己高，手敲不到了。

看見阿貘張口，只怕又要再問，蘇九衣忙又再繼續解釋一番。“我們在這個破陣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面過了幾天。出去早了不行，出去晚了也不行，都會被定為妖邪，到時顧家也會被以勾結妖孽的罪名問罪。難道你這個破腦袋，還沒想明白嗎？”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阿貘這才反應過來，敲了敲自己的頭，尷尬地笑笑。他的頭的確不適合用來想事情，琢磨事情什麽的，最麻煩了。還是吃痛快，簡單粗暴。

顧明承明了，或者說從他入陣的那一刻就已知這種種計謀。可他卻不得不按照設定好的一切，一步步走向陷阱。所以，這陣非入不可。不光是為了蘇九衣，也是為了顧家，為了他至親至愛之人。

“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我擔心寧華他們。”蘇九衣望向顧明承，內心之中隱隱有些不好的感覺。

“難道野蠻丫頭和大娘他們會有危險？”阿貘總算是收起隨意的態度，緊張起來，開始認真對待。雖然不合，但好歹相處這麽久，他們待他倒也不錯。

“難保玄冥不會對他們做些什麽！”蘇九衣有意說給他聽。

“管他陰謀陽謀，有小爺在，不會讓他得意的。”阿貘一躍而起，飛身於空中。張大嘴，猛地狠吸一口氣。“不就是個破陣法創造出來的幻境嘛。就不相信了，小爺我堂堂食夢貘，還搞不定一個幻境。”

“他這是？”顧明承見狀，有些擔心他亂來。

“無礙。幻境與夢境本質上來說，都差不多。不同之處只在於，一個是誤導體覺，一個是困住神識。他若真能多吸點兒這制造幻境的煙霧，對我們來說也是件好事。”蘇九衣沒打算出手阻止，大不了臟東西吃多了吃壞肚子，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阿貘以氣吞山河之勢，將四周幻境一口氣吞進肚子裏。迷霧逐漸稀薄，四周景物也稀疏不少，有的地方甚至開始出現裂痕。在裂痕之中，閃著若有若無的光芒。

一陣風來，不知道又從哪裏吹來一陣煙霧，將四周的景物重新修補好。可就算修好，煙霧卻也不如之前的多，幻境也不如之前的結實。

阿貘力竭，落下來，擦擦嘴，大喘著氣。“這鬼東西邪乎得很。還有完沒完了？”

“你這一番折騰倒也不算徒勞無功，好歹讓我看清楚那東西所在。”蘇九衣翻手，淒淒森骨劍在握，同時，飛身而起，直直往陣元方向而去。

四周風聲淒緊，眼前景象變化萬千，唯心不動。劍氣所至，便叫鬼魅驅散，幻境不存。可隨著她越發靠近陣元，四周強壓越盛，每行走一步，都越發艱難。

“身為一屆凡人，能設下如此陣法，值得一聲稱讚。”蘇九衣劍光一過，四周無物，陣元也暴露在眾人面前。所謂陣元，竟是一根法杖。想必自然是那位無度國師所持法杖，以靈運法，以靈護陣。

淒淒森骨劍起，直指陣元而去。就在此時，忽聞一道熟悉之聲，直擊心神。“阿九。”

劍尖在一寸之處停下，淒淒森骨劍應主人之心緒，劍光淡弱許多，氣勢收斂。握住劍的手在顫抖，蘇九衣的心也在顫抖。是他嗎？是他回來了嗎？不，不會，這一切都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可是，於她而言，即便是幻覺，她也想要留念。

“九衣。”顧明承瞧著她的模樣有些奇怪，當下便健步飛身而去。阿貘擋在他身前，“那是九姐的心魔，你不要太沖動。”

“心魔？”仙也會有心魔嗎？顧明承緊張地看著蘇九衣，一瞬，他似乎能看見蘇九衣周身被一股黑紅的火焰包裹，那些像是鬼魅般的火焰纏在蘇九衣身上，似乎在吸食著什麽，不知是靈，還是命。

“我在蓬萊的時間不長，也只是聽其他人說了些。九姐當年渡劫神劫失敗，險些丟了性命，是另一人以命換命，才救下了她。否則，九姐早就魂飛魄散了。而那人的死，也成為九姐心底不可恒越的溝壑。”阿貘不怎麽喜歡八卦，這些事也只是他順耳聽見的。

見顧明承執意靠近，阿貘只得將他拉住。“每次九姐心魔發作，渾身都起烈焰。你若是靠的太近，也會被火焰灼傷，說不定會被活活燒死。”

“九衣的模樣似乎很痛苦，我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即便阿貘相勸，他也有自己的堅持。顧明承手持佩劍，揮劍斬滅一切幻象，只要認定這是幻象，就沒有什麽是看不破的。迷人心神又如何，假的，終歸只是假的。

顧明承艱難靠近，伸手抓住她的肩，即便火焰灼燒他的手掌，疼得他滿頭大汗，他也咬咬牙堅持下來，沒吭一聲。“九衣，醒醒，醒醒啊！”

只見眼前人回頭，以仇恨且陌生的眼神看著他。“蘇合。”

大手筆

顧明承聞聲，一驚，一頓，握肩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都知道了？

“蘇合，你為什麽要殺害天生？”

“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你知道我後來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嗎？”

“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我好苦哇！”

“你為什麽不敢承認？”

“你為什麽要逃避？”

“你是個騙子、膽小鬼。做事不敢承認，為人沒有擔當。”

面對蘇九衣的質問與逼迫，顧明承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我，我不想騙你，可是，可是……”他猶豫躊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有苦衷，但任何苦衷都不是他傷害人的道理。

“既然說不清楚，那你就為天生償命吧！”蘇九衣忽然攻擊，顧明承反應不及，險些被她傷到。臉上的傷口泛疼，竟比掌心灼燒還要疼痛。

“不，不對，你不是九衣。”幾個回合交手下來，顧明承再度神定，反應過來，以蘇九衣的性格，一定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大打出手。什麽時候，他也困入幻境而不自知？揮劍而至，斬滅不屬於真實的一切。

隨即，顧明承抓準機會，一劍刺入陣元之中。所見幻象，皆煙消雲散，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模樣。只是橫亙在心中的那根刺，又該如何拔出而無傷？

顧明承接住神識被困而昏倒的蘇九衣，嘗試著喚醒她。“九衣，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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