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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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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看見自己站在一個密封的,只有一人高的狹窄玻璃器皿裏。周圍一片灰暗,只有微弱的光線投射在這個玻璃器皿上,我不知道這裏是哪兒,只記得最後看到的人是李澤言,那麽,李澤言在哪兒?張了張嘴想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腳底傳來溫熱濡濕的觸感,低下頭看到玻璃器皿的底部開始有液體快速地滲進來,粘稠的液體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很快地漫過了我的小腿,一路上升著。

血……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血?

我想躲開,可是四周都是堅硬的玻璃墻,根本無處可逃,即將溺水的恐懼感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擡起手拼命地砸著玻璃,卻根本無法撼動它分毫。

血水一路向上已經淹沒了我的腹部,粘稠得仿佛有無數只吸盤狠狠地吸附在我的雙腿上,讓我動彈不得,突然一只血手從外面拍上了我面前的玻璃,我驚恐地看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趴在玻璃上,空洞無神的眼睛對著我。

發不出任何聲音的我只能拼命地把自己貼在後面玻璃墻上,眼前的血手一下又一下地不停拍擊著玻璃,我緊緊地盯著那只手,眼看著玻璃上出現了一圈蜘蛛網狀的裂痕,誰來……救救我……

在血水即將漫過我的嘴巴時,我聽到遠處傳來呼喊聲,一聲又一聲地叫著:“悠然!悠然!”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我明明就在這裏,明明就是這麽活生生地存在著,為什麽你們都看不到我?為什麽都只看得到悠然?

血水終於溢滿了整個玻璃器皿,失去了最後的空氣,無法呼吸的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一股巨大的力量掰開了我的嘴,我聽到一道憤怒的聲音:“我命令你給我呼吸!”

呼吸?呼吸什麽?好像有人在狠狠地摁住我的左肩,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光?我看到了一股柔和的光茫,光芒中有個人影慢慢地成型。

“李澤言?”我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低不可聞。

“沒事了,不怕,你剛才只是做噩夢了。”李澤言俯下身輕輕地抱著我。

“我……還活著?”

“嗯,還活著,受了點輕傷,但是醫生說很快就能好,不要緊。”

“那個……男人呢?”

李澤言停頓了一下,但是他低沈的聲音莫名地讓人覺得可靠和安心,“你當時暈過去了,所以我先帶你來醫院了,後續的事情有警察在處理,他們會處理好的,你不要太擔心。”

“李澤言……”

“你叫悠然,你現在在醫院,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嗎?”李澤言坐起身,皺著眉頭劈裏啪啦地先說了一通。這是,以為我要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嗎?我又不是撞壞了腦子,雖然剛醒來的那個瞬間我真的想問來著。

“李澤言,你剛才……好像一道光。”

“你組織語言的能力果然有問題。”李澤言突然站起身背對著我,“剛燉好了冰糖雪梨,看你這麽有精神,就起來喝點吧。”

我看著李澤言走向隔壁房間的背影,再轉頭看向照進窗臺的陽光,有種劫後餘生的美好。

不一會兒,李澤言就端著一個超大的海碗放在我面前的小桌子上,我看(了)看這個碗,伸出手量了一下碗口的直徑,擡頭看了看李澤言,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游戲裏給悠然的明明是一個精致的小碗!

“本來想用小碗的,但是我想了想按照你的飯量,來回跑的話太麻煩了。”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疑問,主動回答道。

我的飯量?李澤言,我在你眼裏就這麽能吃嗎?

“我……”剛想開口爭辯,李澤言又扔給我一個本子和一只筆。

“嗓子不好就少說話多喝湯,有事寫紙上。”

我氣呼呼地拿過紙筆狠狠地寫下幾個大字:我不是吃貨!

“確實,你不是吃貨,公司裏員工經常討論這個問題,聽說長得好看的才叫吃貨,而長得醜的——”李澤言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叫飯桶。”

果然,這個男人懟起我的時候可比懟悠然的時候狠多了,由此可見我的內心是多麽的強大,居然可以忍受到現在。

我憤怒地扔下紙筆,拒絕和他溝通,默默地吃起冰糖雪梨。晶亮亮的湯底安靜地躺著削皮去核剖成兩半的梨肉,勺子輕輕地一插就可以剜下一整塊,入口即化。我心情瞬間就變得好了起來,甚至覺得李澤言太客氣了,其實這樣的美食,就算兩碗我也吃得下去。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拿起筆刷刷地寫下一行字遞給李澤言:你為什麽會出現在天臺上?

李澤言皺著眉頭看著紙條,沈默不語,我叼著勺子看著他。

過了許久,李澤言擡起頭看著我,很認真地說了一句:“你的字真的很醜。”

“啥?”我看了看手裏的碗和他的腦袋,李澤言,我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他又看了我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還有,不許叼著勺子,萬一摔倒了,你是打算把勺子吃下去嗎?”

“爸——”我簡直欲哭無淚,當年我爸也罵過我同樣的兩句話,李澤言,你是我親爹附體嗎?

“你叫我什麽?”

我連忙擺了擺手,沒了沒了,我再多說兩句,你還不得把我爸罵我的名言都輪流念一遍。

“昨天,我正好路過你們公司,本來是想找你去談上次的報告問題,你們公司的人說你在天臺,上去正好碰到了而已。”李澤言輕描淡寫地解釋著,但是其中的艱險我們兩個人卻心知肚明,尤其是我這個死裏逃生的人。

說回來昨天李澤言暫停了時間,但是我好像還能動,我的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拿過紙筆寫下請求遞給李澤言。

“讓我暫停時間?”李澤言註視著我,卻沒有問我為什麽而是直接照做了,我看到墻上的時鐘停下來了,床邊的加濕器噴出的煙霧在空中定了格,一粒粒細微的小水珠,伸手就可以打散,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擡頭看了看李澤言,確認成功,我真的還能動。

“你也是Evolver,所以不受Evol影響,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喝了一大碗冰糖雪梨,我感覺自己的嗓子似乎都好了很多,擺擺手示意李澤言靠過來低下頭,“李澤言,如果對Evolver沒有用的話,你不覺得打起架來你的Evol很沒用嗎?”

李澤言的臉果然瞬間黑了下來,“等醫生說你可以出院的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把你扔出去。”

懟完李澤言我感覺到自己心情舒暢多了,當然好心情更多是因為我發現即使沒有Evol,似乎我也不一定會受到其他人Evol的影響。

大概因為我——不屬於這裏吧。

李澤言是個嘴巴很壞但是心地很善良的人,他總是一邊懟我一邊給我各種美食吃,道理我都懂,我爸小時候教育我就是這樣的大棒加蜜棗方案。於是三天後,在李澤言鄙視的表情下,胖了5斤的我,出院了。

魏謙開著李澤言的專車把我送到家門口,我突然想起來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兇巴巴地讓保安叉我出去的場面,車停穩後,我從後座探出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謙,以後還打算從華銳把我叉出去嗎?”

“多久的事了,你還提,要不要這麽小心眼。還有,什麽魏謙,叫謙哥。”謙哥?我不由得想起某位抽煙喝酒燙頭的相聲演員。

“哈哈哈哈哈哈哈……謙哥,你猜我要是告訴李澤言,你讓我喊你謙哥,他會怎麽說你?”

“你這是仗勢欺人!”

“是啊!”

“沒想到悠然你居然是性格這麽惡劣的人。”魏謙沈痛地捂住了心口。

“別裝了,比起李澤言我簡直善良得像個天使好不好。”

“算了,對上總裁我不敢說,對上你我說不過,我太難了……對了,這是你的手機,上次屏幕摔壞了,總裁讓我拿去修,今天才拿回來。”

魏謙說著,掏出一個手機遞給我,這幾天有吃有喝還有李澤言陪我吵架,我居然都沒有想起來找自己的手機。

拿著手機謝過魏謙,回到家中,手機剛開機,就看到短信通知瘋狂地一條一條往外跳,三天居然攢了幾百條,讓我產生了一種世界離了我就會停止轉動的錯覺。

躺在床上,我點開關註置頂的那個人的消息,卻發現這三天沒有早安晚安,一片空白,看樣子我想太多,就算沒有我,地球也照樣轉,太陽也照樣升起,不會有任何改變。

關掉與他的對話框,我看了眼安娜、悅悅和顧夢她們各種關切的問候,雖然李澤言幫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但是大家依舊很關心我。

明明應該是感動的時候,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卻更加失落了,周棋洛,我好像快要忘記……喜歡你……是什麽感覺了……

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空蕩蕩的一片,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漸漸流失。無力地躺在床上,視線所及的地方是周棋洛的笑臉,那是後來我偷偷買的印著他照片的等身抱枕,沒敢告訴任何人,如果我不曾喜歡他,說不定會像普通的迷妹一樣跟大家炫耀家中關於他的周邊,但是現在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把這份喜歡壓在心底,不敢告訴任何人。

強迫癥一般地把所有標紅點的聊天都點開,韓野的消息突然跳了出來。

“老板,你出事的那天,天臺上有人跳樓自殺了,你知道嗎?”

“我們本來想去拿個大新聞采訪的,但是白哥來了,說這件事不許報道。”

“我看白哥的表情,這件事情應該挺嚴重的,死的人好像叫劉什麽來著。”

韓野接下來的一堆文字我都看不下去了,夢裏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又浮現在我的眼前,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跳樓死掉?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是應該被抓了之後死在特遣署嗎?是誰來著,對了,顧征,是那個叫顧征的男人帶悠然去審訊他的時候,他體內的膠囊炸彈爆炸死亡的,為什麽會是跳樓呢?這個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啊……

突然想起那天在天臺上我跟他說的話,我跟他說他會害死劉琦,我還拼命地在內心詛咒他去死,所以……是我逼死了他?

不管在心裏怎麽安慰自己,告訴自己這個人遲早都是會死的,但是都無法掩蓋關於他死亡這件事情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個事實,越來越感覺到我果然是沒有辦法像悠然一樣,在這種殘酷的環境下還活得天真美好,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本性的陰暗面越來越明顯地顯現出來。這樣的我,做不了童話故事裏美好而善良的公主,我只能是邪惡的,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巫。

我用被子緊緊地裹著自己,把頭縮在裏面,身上的汗分不清是因為熱還是害怕,劉琦的哥哥血肉模糊的臉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臥室裏安靜得可怕,靜到連浴室裏傳來滴答的水聲都清晰可聞,我不敢去細想為什麽會有水龍頭滴滴答答的聲音,攥著被子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感覺到疼痛,明明悶得喘不過氣卻一點都不敢探出頭來呼吸。

我問自己到底在怕什麽,那個人活著的時候,我都沒有怕他,現在他死了,為什麽我要這麽害怕,我又不是真的希望他死,是他想要殺我的,不是嗎?

又不是我的錯。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說著同樣的話……

生離死別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是一個上一秒還要殺自己的人,下一秒卻因為自己而死掉這樣的事情,卻是第一次,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

有沒有人,可以來救救我?

我死命地咬住自己的胳膊靜靜地縮在被子裏,不敢哭也不敢動,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此刻是天亮還是天黑,我甚至開始生出卑鄙的念頭:如果我把身體還給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的悠然,會不會比較好?

身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寂靜的臥室裏,鈴聲顯得格外響亮,屏幕上兩個大字在黑暗的被窩裏清晰無比。我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靜靜地把手機放在耳邊。

“阿薯,我在你家門口,開門。”

來不及掛斷電話,掀開被子沖到客廳門口,拉開門的瞬間,淚湧而出。

面前的人輕輕地將我抱在懷中,“阿薯,不怕了,我來了。”

“洛洛……我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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