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棋洛的擁抱仿佛打開了我的淚腺，我揪著他胸前的衣服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他沒有阻攔我，只是彎下腰抱起我走進臥室，將我放在床上，安安靜靜地抱著我讓我哭。溫熱的手掌在我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另一只手被我用雙手拽著在臉上胡亂地擦著眼淚，沒一會兒就濕漉漉的沒地方可擦了。

突然他放開我，站起身。

“你要去哪？”我嚇得尖叫起來，跟著站起身從後面死命地抱住了他。我知道我現在看起來很無理取鬧，可是，我更怕的是一松手他就又不見了。

“阿、阿薯？”周棋洛似乎被我的反應嚇到了，他拍了拍我的手，“阿薯，我只是想去浴室幫你拿條毛巾，你等我一會好嗎？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我不……你別想再丟下我一個人……我不……”

“好好好，不丟下，那阿薯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

周棋洛拉開我的手蹲下身子幫我穿好拖鞋，剛站起來，我就像個無尾熊一樣，從身後再一次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背上，跟著他一步一步向往浴室挪了過去，沿途周棋洛打開了屋裏的燈，我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

走進浴室，他幾次想拉開我，都被我死死地抱住沒成功。

“阿薯？聽話，先松開手，洗好臉我再抱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浴室裏……會有可怕的東西……今天一直都有滴滴答答的水聲，我明明都沒有開過水龍頭……”我的聲音抖得太厲害說話都顯得斷斷續續。

“阿薯，我保證現在浴室裏什麽都沒有，相信我好不好。”

我掙紮了一下，松開了手，從他的背後探出頭看到浴室裏的燈已經全部打開了，整間浴室都明亮亮的，浴缸、馬桶、洗臉臺也安安安靜靜的，沒有滴滴答答的水聲也沒有奇怪的東西。

我從來都不知道背負著一條人命會是這麽大的負擔，讓我時刻都處於驚恐之中。

周棋洛用溫水打濕了毛巾，輕輕地擦著我的臉，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近的距離，這麽認真地仰著頭看他，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邊投下一片陰影，眼神是溫潤的，放佛在看著自己珍愛的寶貝。

“我現在……樣子是不是特狼狽……”

“嗯。像路邊被遺棄的小奶貓。”擦完臉他拉著我的手走到洗臉臺前，打開水龍頭試好水溫，將我的雙手放在水龍頭下面溫柔地清洗著。

“洛洛，你沒有什麽問題要問我嗎？”

“……有，但是我想等你冷靜下來心情好點了，自己慢慢說給我聽。”

我看著鏡子裏他垂著頭認真幫我洗手的樣子，咬了咬唇，內心掙紮了一下，“洛洛，之前我說……我……殺人了，不是騙你的。”

周棋洛沒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幫我擦幹手，然後朝我張開雙臂，“阿薯，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我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突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我剛才說的話，你真的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那你……”

放棄了詢問我，周棋洛橫抱起我，走回臥室。他脫好鞋，靠坐在床頭，讓我背對著他坐在他的懷裏，然後拉過被子蓋在我的腿上。

他將頭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地問我，“這樣坐著，是不是會比較有安全感。”

“嗯。”

“阿薯，你都不問問我這三天去哪了嗎？”

“你去哪了？這三天……你都沒有發消息給我。”

我聽到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阿薯，我還以為你都不在乎我跟你說早晚安了。”

“我沒有，我、我只是不知道怎麽回你而已……”

“這三天我去查了些東西，我知道你在李澤言那裏很安全，而且你的手機壞了，就算我發早晚安給你，你也收不到。”

“你去查什麽了？不對，你居然這麽放心我在別的男人那裏？”

“阿薯，你要我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周棋洛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我剛升起的怒火，突然就熄滅了。

“先說為什麽放心我在別的男人這裏這件事。”

“阿薯你最在意的事情居然是這個？”我偏過頭，看到他臉上得意的笑容。

“我、我才沒有，我就是、就是……”就是怕你其實心裏根本不在意我。

“其實我超不想的。”周棋洛的頭在我的脖頸處輕輕地蹭了蹭，“我一點兒也不想你在醫院醒來之後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我，可是那裏很安全，安保系統也很完善，所以把你留在那，是我最好的選擇。”

“那這三天，你都去做什麽了？”我低下頭輕聲地問著，雖然心裏大概猜到了。

“嗯——我去查了一下劉傑。”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著，“就是這次傷害你的那個男人。”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又僵硬了起來，雙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扯緊了被子。周棋洛在我的背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與我十指相扣，看著他纖長漂亮的手指，我突然就安心了起來。

“其實阿薯你不必這麽自責，劉傑的死準確點來說跟你沒有關系。我去查劉傑這個人的資時，發現有人先我一步已經把他的所有資料都銷毀了，我只能恢覆出部分信息，劉傑本來就是這個事件中的棄子，也就是說他註定是要死的，區別只是怎麽死而已。”

“他……不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才跳樓的嗎？”

“不是，我看過當時的監控，他是在李澤言帶走你之後才跳樓的，那個時候特遣署的人已經來了，他是在特遣署的人問話的時候，突然跳下去的，當時的監控沒有聲音，所以我不知道他們問了些什麽，導致他選擇了跳樓。對了，阿薯，你知道特遣署嗎？”

“知道，高中時候的學長，就是特遣署的人。”

周棋洛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發現似乎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嘆氣。

“阿薯，你這麽聰明，突然讓我很不安。”

“為什麽？”

“一直以來，我以為只要努力保護好你就可以了，可是你這麽聰明，我總怕有天你會背著我偷偷去做危險的事情。”

“你不是也一直背著我，在做危險的事情嗎？”

“……阿薯，我，只是想保護你。”

我轉頭看著他，沒有以往笑嘻嘻的神情，他此刻的表情認真又嚴肅。

“周棋洛。”

“嗯？”

“在我的家鄉，人們喜歡說一句話，‘最好的愛情，是勢均力敵’。”我伸出手摸了摸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我從來都不是個勇敢又強大的人，我怕黑，怕鬼，甚至連小蟲子都怕，可是如果長夜將至，只要你不放開我的手，我就有足夠的勇氣陪你一起等待黎明。”

周棋洛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用額頭輕輕抵住了我的額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心裏去，回想了一下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雖然讓我覺得害怕到不行，但是如果讓我選擇這些事發生在我們之間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我還是希望那個人是我，我的小太陽，不該被這些事情遮掩光芒。

“阿薯……為什麽你會這麽與眾不同？”

“傻洛洛，我沒有與眾不同，在我的家鄉，每一個喜歡你的女孩都是這樣的，我只是她們當中最平凡的一個，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就是我比她們幸運，能夠來到你的身邊而已。”

“因為平凡……所以真實嗎？我一直都以為女孩子都是童話故事裏那樣，善良可愛，有點小迷糊，平日裏呆呆傻傻的，就算有些無傷大雅的小缺點也只會讓她們顯得更加惹人憐愛。可是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女孩子也可以這麽——皮，偶爾還有一堆壞點子，不如意的時候，還會兇巴巴的……疼！疼！阿薯——”

實在聽不下去了，我轉過身拎起了他的一只耳朵，“皮？壞？還兇巴巴？周棋洛，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個形象？”

“阿薯，你現在就是兇——不是不是，我錯了，阿薯，你是溫柔善良的小仙女，真的！”

周棋洛的求生欲讓我心滿意足地松了手，不屑地“哼”了一聲，“反正你就是喜歡善良可愛的小迷糊，我懂的。”嗯，就像悠然那樣的。

我坐回原來的姿勢，自覺地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交叉放入自己的手指，恢覆了十指相扣的姿勢，這樣牽著手總覺得就沒那麽容易被扯散了。

“我沒有。”那顆毛絨絨的腦袋又委屈兮兮地搭回我的肩上，“阿薯，其實，我只是喜歡你本來的樣子而已，不管是什麽樣子的你。”

“你再說一遍？”

“嗯？”

“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要錄下來，以防你日後耍賴。”

“好。我周棋洛保證，不管阿薯以後變成什麽樣子，都會永遠喜歡她，比喜歡還要喜歡的喜歡。”

我看著手機裏錄好的音頻，在心裏盤算著，要保存幾份好，電腦裏加密一份，移動硬盤裏導入一份，手機裏保留一份，雲端網盤上傳一份……

“阿薯，困了嗎？要不要睡一會？”身後周棋洛輕聲地問著我，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困了，但是，我又不敢真的睡著……

“不要，睡覺的話，你就走了。”我低聲拒絕著。

“那我不走，在這裏陪你睡好不好。”

“真的？”

他揉了揉我的頭，“對自己的超級英雄要保持最起碼的信任啊，薯片小姐。過來，躺好。”

我聽話地躺下來，枕頭的另一端是他微笑的臉，想了想，我往前挪了挪，心滿意足地把額頭貼上他的額頭。

記得動畫片裏說過，兔子交流感情的方式就是互抵額頭，這樣即使沒有言語，也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聲。

“洛洛，你知道嗎？在遇見你以前，我其實一直都在思考，如果有一天遇到你，一定要把你撲到吃幹抹凈，可是真的遇到你了，我卻發現，我只想同你歲月靜好。”

“嗯，阿薯的歲月靜好，是什麽樣子的？”

“一幢房子，兩個人，三四只貓，還要養條狗，嗯，還要有個很大很大的花園，你說過會為我種一個莫奈花園的。”

“好，我記住了，以後我要同阿薯歲月靜好，一幢房子，兩個人，三四只貓，一個很大很大的莫奈花園，裏面有條狗在撒潑打滾。”

“嗯……你工作不忙的時候……我們還要去吃遍……全世界的美食……”

“好，我會好好跟遠哥說，每年都要幫我排出假期，我要帶你去吃遍全世界。”

“不去……英國……飯……難吃……”

“嗯，沒有美食的國家我們都不去。”

“睡吧，阿薯，我保證會一直在這裏，明天你醒來就能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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