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禧瞬間上前，一指點去，“靈雅，靈雅，怎麽了？你怎麽了？”緊張中，還帶著驚慌失措，武成王從來都是淡定沈穩，冷靜得象一坐冰山，何時為了什麽事情如此緊張慌亂過？

葉昕眉的心在往下沈，他真的很在乎宋大家，真的很在乎！

“快，快請太醫。”葉昕眉也著急了，拋開情敵這層關系，宋大家也是她自小的偶像，是她崇拜的人，剛才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何必這樣打擊人呢？

可是……

站在情敵的立場上，不打擊，就會失去心愛的人，她才不要。

“沒事，王爺就是醫者。”荷心拉住她，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

果然，殷成禧很快塞了一粒藥丸在宋大家的嘴裏，宋大家幽幽醒轉，眼神直直地看著殷成禧，那雙喜怒哀樂都不形於色的眼睛，終於紅了，眼淚，靜靜地，無聲地往下流。

“靈雅，你……這些年，怎麽沒有好好保養，你的心臟……”

宋大家緩緩搖頭：“沒事，你別怪她，她是真的……喜歡你。”

葉昕眉聽得臉一紅，沒想到，宋大家在為自己求情。

“宋大家，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

“不關你的事，是我……是我看不到透，這麽些年來，一直看不透，放不下，修行沒到，修行沒到啊。”宋大家象是瞬間老了幾歲一樣，憔悴了許多。

“靈雅，別說話，你該靜養。”殷成禧道。

“成禧，這些年來，你一直不肯成親，小姑娘真的很不錯，別再錯過了，別再……又出一個宋大家，這個虛名，我擔得很重，快要挑不起了，你明白嗎？”宋大家道。

“靈雅——”

“小姑娘，你過來。”宋大家向葉昕眉招了招手。

葉昕眉忙過去，眼淚巴巴地抽泣著。

“不怪你，你很好，比我大膽，比我勇敢，比我有志氣。”宋大家自嘲地笑了笑：“當年，他十五歲已經名揚天下，我自負甚高，立誓除了他，誰也不嫁，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其實，心下還是擔心，自己不夠優秀，不剛能幹，於是，拼命讀書，拼命練習書法，拼命練習廚藝，習琴，甚至還習過武，凡他會的，我也要會，凡他精通的，我也要精通，認為，只要這樣，才能戰勝京城其他女子，才能與他肩並肩地站在一起，才能配得上他，可是……我錯了，我太要強，在成禧眼裏，我不是情人，我只是個月友，一個可以與他談天說地，烹茶煮酒，暢談人生的知已，可是，知己可以許久不見，可以一隔經年兩地分開，成禧會想念，但那只是牽掛，那不是情人之間該有的情感，真正的情人，該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姑娘，剛才你突然到來，成禧看你的眼睛裏，有火，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該有的火性，當時，我就明白，我錯了，我不該只想著做能與他並肩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在他眼裏會成為知己和戰友，男人還是喜歡嬌柔的，會撒嬌，會尋求他保護，會依賴他的女人……”

沒想到，宋大家看得如此通達透徹，想想自己的用心，葉昕眉再一次感到愧疚。

“你沒有錯，這樣是對的，喜歡的，就去爭，就去搶，不然，會終身遺憾，別象我這樣，明明就喜歡，明明就撐得很累，明明就很想找個肩膀依靠，卻非要強撐著，到最後，落得個孤苦零丁的下場。”宋大家道。

“多謝您，不過，我剛才的方式還是用錯，不該刺激你，宋大家，我並不比你幸運多少，王爺他不肯娶我。”葉昕眉道。

“他是個榆木疙瘩腦袋，多點耐心吧。”宋大家虛弱地笑道。

“可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一個女兒家，一再地要男人求婚，男人還一再地不肯，這一次，他若再不松口，我就……”

“不許沖動，不許嫁給王太醫。”殷成禧道。

“那你娶我。”葉昕眉昂起頭，大聲道。

“昕姐兒……”

“不許叫我昕姐兒，我要做你的妻子。”葉昕眉一把拽過殷成禧的手，將之置於胸前：“你看，我的心，跳得有多快，你知道，我有多緊張嗎？”

“昕姐兒，我就要上戰場了，生死未蔔……”

“你死了我就守寡，我呸，你要活著，好好的，全須全尾的給我回來，娶我，現在，你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遠征回來之後娶我，一條是去之前娶我。”

當著宋大家的面，殷成禧的臉窘成了豬肝色，當他的手，猝不及防被她置於胸前時，軟軟的，彈性的觸感讓他血脈飛行，小妮子到底有沒有當他是男人啊，不知道男人存在於身體裏的，原始的獸性麽？

“不行，別胡鬧，回家去。”殷成禧擔心地看了一眼宋大家，收回手。

還是不行麽？

“好，蓮蕊，送我去王閣老府，我現在就給王太醫一個肯定的答覆。”葉昕眉冷笑，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不肯，她已經把女兒家的尊嚴羞澀自尊臉面全都扔到一邊了，還是不肯，好吧，那就來得更猛烈些吧。

“胡鬧，嫁給他還不如嫁給昊兒。”殷成禧猛地拽住葉昕眉的手，目光冷厲。

“給王爺的侄兒做妾嗎？”葉昕眉譏誚地問。

“昕姐兒……”殷成禧軟聲道：“回去吧，要相信你家長輩，會給你尋一門更好的，更適合你的親事的。”

“好，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娶我？”葉昕眉忍著眼淚問。

“我……”

“不要說什麽年齡輩份，你只說，你有沒有喜歡過我？”葉昕眉截口道。

喜歡她？怎麽會不喜歡？和她在一起，會讓他忘記很多責任，但當，煩惱，喜歡看她笑，看她發氣時厥著小嘴可愛的樣子，喜歡和她鬥嘴，喜歡看她不肯認輸耍賴撒嬌，喜歡她溫柔地，甜蜜地，癡癡地註視著他的樣子，還喜歡……品嘗她的美味，自那次被她偷襲之後，每每深夜夢回……

“不喜歡嗎？還是你……從來也沒喜歡過我？”大眼紅紅的，水霧迷漫，仿佛只要他說一個不字，眼淚就會傾洩而出。

“哪裏會不喜歡，昕姐兒很好，很乖，很可愛……”最怕她哭，她一哭，他的心就象泡在水裏的面條，會軟會化，會糊成一團。

“不是這種喜歡，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是丈夫對妻子的喜歡。”他太高，身高差距大，葉昕眉的小手揪著他的衣袖，讓他不得不彎下腰來直視著她的眼睛，吸著鼻子道。

“我……不會有妻子。”殷成禧猛然推開葉昕眉，臉色蒼白。

葉昕眉的臉更白。

“成禧，你為什麽不能有妻子？你還想犯當年的錯嗎？”宋大家道。

“靈雅，當年的事，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明白，我有責任，昕姐兒的情況，和你一同。”殷成禧決然地看著宋大家道。

不同？

是說當年他根本就沒想過娶自己，而現在，他是想娶的，只是，不能娶？

宋大家心思百轉，頓時，心象被挖空了一樣，成禧，你果真好殘忍，十幾年的等待，耗去了女兒家最好的青春，難道只是一場誤會嗎？

葉昕眉心靈透亮，宋大家的表情和殷成禧的語氣讓她看到了一絲曙光，某人不是不想娶她，而不能娶，他有難言之隱？

莫非是……

臉一紅，在心裏甩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怎麽可能，英明神武，高貴冷傲的武成王怎麽可能是身體有疾？

前世葉昕眉成過親，也有過孩子，只是流產了，所以，於男女之事還是清楚的。

“為什麽不同？你不肯娶，又不讓我嫁給王太醫，那我也覺著宋大家做姑子去，只是我沒有宋大家的才華，她可以當女先生，我就當女道姑好了。”葉昕眉吸著鼻子，抽抽噎噎道。

“又胡說，你還小呢，會有好的婚姻等著你的，王太醫真的不是良人，好昕姐兒，莫要嫁他。”殷成禧象哄孩子一樣哄道。

“可除了你，我只喜歡王太醫，他對我好，敬重我，寵著我，還說這輩子只娶我一個，不納妾，不收通房，他有一門技術，可以養得活我，他說不會給我榮華富貴，但能給我平順安然，這樣的日子這樣的男人，我憑什麽還挑？”葉昕眉道。

“你……你喜歡上他了？”殷成禧猛地挑起葉昕眉的下巴，目光陰沈冷厲。

除了憤怒，葉昕眉沒有看到別的情緒，她可以理解為他是在吃醋麽？

“你不喜歡我，還不興我喜歡別人麽？”葉昕眉扭著腦袋，想脫離他的桎梏。

“真喜歡？”殷成禧的聲音低沈，氣溫驟降，葉昕眉猛抽了一口冷氣，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她捏碎一樣，他還是頭一回對自己發這麽大的火，小胸脯一挺：“對，就是喜歡他。”

“好，本王現在就去殺了他。”說罷，殷成禧轉身就走。

有這樣的麽？

王太醫招他惹他了？

葉昕眉向前一撲，隨知絆住腳，身子一歪，正好一把抱住他的腿：“不能去。”

殷成禧眼神更冷:“你在求我？為他求我？”

“是，你不能殺他，他是好人。”葉昕眉膝蓋疼得緊，咬著牙道。

“起來。”殷成禧眼裏再沒有以往的溫柔可親，冷厲如霜。

“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葉昕眉仗著他寵自己，大著膽子道。

“你的腿流血了。”殷成禧皺眉道。

啊，真的好痛，可葉昕眉顧不得了：“別去，別去殺他，我……我不嫁好了。”他是真生氣了，看見她流血，也不心疼，冷眼旁觀，葉昕眉很傷心。

話音剛落，身子就被抱起，然後，騰空。

“蓮蕊，荷心，照顧靈雅。”

天旋地轉間，葉昕眉躲在了床上，某人黑著臉掀開她的裙擺，正要擼上她的褲管，葉昕眉後知後覺地揪住：“不行。”

雖然嘴上說親也親了睡了睡了，可實際還是沒有真越雷池，女兒家的腿怎麽能隨便給男人看？

“止血，上藥。”殷成禧冷喝道。

“不，你拿藥來，我自己上。”葉昕眉也擰著了。

“要清洗傷口，否則會發炎。”殷成禧也意識到，男女有別，以前就是太不註意，才讓小姑娘誤會。

他去拿藥，葉昕眉呆呆地坐在床上，四處打量著這間屋子，這是殷成禧的主臥室，屋裏陳設很簡單，沒什麽多餘的擺件，只有一個觀音娘娘置於多寶櫃上，但卻並沒有擺供品，不象是供奉，倒象是這間屋裏的擺件，墻上掛著弓箭和羽毛，再轉到另一邊，看到一幅畫，一個女人的畫像，女人溫婉可親，氣質淡雅如菊，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很年輕，眉眼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葉昕眉的心開始往下沈，原來，他不娶宋大家，也不娶自己，是因為心裏早就有了人？

這比殷成禧再一次拒絕她還讓她難過。

拒絕不可怕，可以再來一次，就怕沒他心裏有人，讓她絕望。

當殷成禧拿著水和藥進來時，葉昕眉象個沒了神魂的空殼子，呆呆地坐著，往日靈動的眸子，黯淡無光，象是下一秒，就會仙去了似的。

“怎麽了？很痛嗎？”殷成禧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地問。

葉昕眉沒有反應。

把成禧把水放在床邊：“不是說要自己洗麽？快，趁水熱，再撒點酒，上藥。”

葉昕眉目光呆滯，毫無神彩。

殷成禧猛地捉住她的手腕，一探之下，松了一口氣，身體並無異樣。

“怎麽了？受了驚嚇？”這樣的葉昕眉很讓人擔心，那次昊兒掐過她這後，也是這幅模樣，不，現在比那次更可怕。

捏開她的嘴，塞了一粒藥進去，葉昕眉不得不吞下了，然後，呆呆地擡眸直視著殷成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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