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和江源一起站到了練武場上，兩個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這種鮮明的對比就構成了吸引人的看點。

哪怕結局已經毫無懸念，弟子們還是很興奮地關註著這場比試。

江源被眾人註視著，卻有些尷尬，和小孩打，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他不禁有些後悔，道：“你若是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夙夜已經將自己的修為壓制到了比江源還低的程度，他並不想在修為上占人便宜，聽見江源的話，他面不改色地道：“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著，空氣裏似乎有火花四濺。

江源道：“你的劍呢？”

夙夜道：“對付你，我不需要用劍。”

江源對這小孩的狂妄已經無語了，搖搖頭，就也將佩劍解了下來，扔給了同門弟子，方看向夙夜：“我讓你三招。”

“讓我？”夙夜那張冷漠的小臉忽然浮出幾分笑意，語氣忽而一沈，“那我就不客氣了。”

夙夜的動作快得人只能看見模糊的一團白影，江源也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下意識地想要抵擋的時候，卻發現前方竟是……空無一人。

就在他怔楞的時候，後背忽然被人拍了一掌，在他倒下的時候，那小孩的聲音也冷冷地在他身後響起：“教你一句話，永遠不要看輕你的對手，否則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場內一片寂靜，好一會兒都沒有人開口。

江源不說是頂級的高手吧，在他們蓬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級別了，居然就這麽被一個小奶娃給一招放倒了？

到底是小孩太厲害，還是江源太菜了？

別說其他人，就是江源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了，楞楞地趴在地上，一股濃濃的挫敗感油然而生，神情也變得頹喪起來。

仿佛前一刻他還是蓬萊風風光光的二弟子，下一刻就墮入了一片無光的黑暗裏。

小團子朝他伸出了手，明明年紀那麽小，說話卻跟大人似的：“其實你也不錯，就是太輕敵了。”

江源楞楞地看著眼前的小孩，忽然感到有些羞愧，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衣裳：“對不起，我不該瞧不起你的。”

小團子卻又道：“你不必氣餒，輸給我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

江源看著不到自己膝蓋的小團子，很想捂臉，可他就是覺得很丟臉啊，他修煉那麽多年竟連個小孩都不如？

其他人也有不服氣的，也紛紛安慰江源，說他只是一時失手而已，算不了什麽。

夙夜眼神掃向其他人，淡淡道：“恕我直言，在場的諸位沒一個是我的對手。”

這話一出，全場靜了一靜，氣憤的、不服的、想要上來幹一場的更多了。

江棠怕夙夜真將蓬萊的弟子們都給揍一遍，一著急就直接過去將小團子給抱了下來，然後讓那些弟子們別看熱鬧了，自己練自己的去。

見仙君都發話了，縱容有人生氣也只得聽話，只是江源默默地獨自離開了。

江棠將小團子直接送到了門口，道：“你該去泡聖水了。”

夙夜沒想到她居然敢抱他，還是、還是抱小孩兒的那種丟臉姿勢，他有幾分惱羞成怒地道：“你太放肆了！”

江棠認錯認得很快：“對不起，陛下。”

見她道歉，夙夜的火氣呼啦一下子就散了，瞥了她一眼：“以後不能那樣抱我，知道嗎？”

江棠：“……那要怎麽抱？”

一問出口，她就覺得自己腦子抽了，抱什麽抱，她再也不抱他了。

“應該像兄弟一樣的擁抱。”低沈柔和的嗓音忽然響起。

化成白衣青年的夙夜俯身輕輕抱了她一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走了，只跟她說了句：“我晚上來接你回去。”

江棠一臉懵逼：“……？？？”

兄弟？

問題是……兄弟之間也不會抱來抱去的啊，你怕是沒見過人家兄弟怎麽相處吧？

太陽快落下的時候，陸裳兒和她的大師兄蕭玉楓一起來了練武堂，他們下山給一戶人家除妖剛回來，還帶著幾分風塵仆仆的味道。

陸裳兒懷裏還抱著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她看見江棠，眼睛一亮。

“白霜仙君！你還在這兒啊？”她驚喜地過去，本以為他已經走了的。

江棠本來是要走的，只是男主說要來接她，她就又坐了一會兒，她一眼就認出小狐貍就是之前那一只，她還以為它已經跑掉了。

“這只狐貍……”

陸裳兒雙手捧著狐貍遞給她，道：“其實這是我特意找來送給仙君的。”

江棠抱過了小狐貍，小狐貍還記得她，親昵地在她胳膊裏蹭了蹭腦袋，令人心都軟成了水：“送給我？”

陸裳兒點頭：“因為仙君不是很喜歡可愛的小動物嗎？”

江棠看向她，笑了：“謝謝你啊。”

陸裳兒見仙君竟然對她笑了，臉轟地一下就紅了，忙擺擺手：“不、不用謝的。”說著，她似忽然想起什麽，“仙君若是喜歡的話，我的住處還有一只小狐貍，和這只是龍鳳胎，你要去看看嗎？”

江棠一聽就心動了，卻也沒忘了男主，就讓練武堂的弟子轉告她去了哪兒，之後就和陸裳兒一起說說笑笑著走了。

等到太陽已經完全下了山，夙夜過來的時候，練武堂已經沒多少人了，得知白霜竟然和一個女人走了的時候，他差點兒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陸裳兒住的地方離練武堂很近，他趕過去的時候，就正好看見白霜和陸裳兒蹲在院子裏，兩個人在給小狐貍做窩，靠得很近，笑得也很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陸裳兒起身的時候沒站穩，白霜竟然還摟了一下她的腰，陸裳兒的臉立刻紅了，看著白霜的眼神再明顯不過。

夙夜的心裏就爛掉的橘子味道一樣，又酸又澀，還有那麽幾分火氣。

白霜對他好，可是對別人也很好，除了他以外，他身邊還可以有那麽多人。

為什麽他就不可以只註視著他一個人呢？

這個自私又陰暗的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夙夜自己都吃了一驚，他為什麽要這樣想？

白霜為了他連自己的內丹都沒了，他怎麽可以這麽自私？

就在他內心掙紮矛盾的時候，忽然聽見了白霜叫他的聲音：“你怎麽站那兒不動？”

夙夜按下內心的覆雜心緒，也忍住了發火的沖動，緩和了語氣道：“我在等你。”

江棠和陸裳兒告別以後，就抱著小狐貍一起走了，她看過了另一只小狐貍，也很可愛，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她卻覺得沒有懷裏這只好。

她們還給小狐貍搭了一個窩，兩只小狐貍在一起嬉戲的模樣憨態可掬，看得人樂不可支。

江棠的心情很好，一路走著的時候都還帶著笑。

夙夜看著卻紮心極了，他就那麽喜歡和那女人呆在一起？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夙夜憋了半路，終於沒忍住開了口。

“誰？”

“那陸什麽……”

“陸裳兒？”

“對！”夙夜還是小團子的模樣，仰頭才能望進他那雙清亮漆黑的眼眸裏，“你別騙我。”

“喜歡……”見到夙夜臉色變了，她又補充道，“不過不是那種喜歡，而是對朋友一樣的喜歡。”

夙夜盯著她看了會兒，確認她沒說謊，心裏陡然一松，方才那些糟糕的情緒也散去，喃喃道：“我就說你不會喜歡凡間的女子，她們會老會醜，七老八十了你卻還年輕，到時候日子怎麽過？”

小團子振振有詞說著這些話，莫名挺有喜感的。

江棠忍住笑：“是是是，陛下說的都對。”

夙夜聽出他的敷衍語氣，還是沒說什麽，只是又忍不住問他：“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他喜歡哪一種，他就方便防備哪一種。

這麽一想，他忽然又覺得有哪裏不對，他為什麽要防備那些女子？他既然把白霜當成好兄弟，他喜歡誰他就應該幫助他得到那女子才對啊！

可是，他……完全不想、甚至抗拒這麽做。

“女子？我不喜歡女子啊……”江棠太過放松一不留神說了真話，見夙夜目光一震，她忙又給自己描補，“我的意思是……我現在沒有心情考慮這些，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除掉蛟龍嗎？”

夙夜卻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就被震住了，腦子裏就只回旋著她說不喜歡女子那句話，完全沒有聽清楚她後面又說了些什麽。

不喜歡女子……

不喜歡女子……

那白霜喜歡的是……男子？

心裏的欣喜像是泉水一樣咕咚咕咚往上冒，夙夜猛然醒悟過來，他想要白霜只對他一個人好，想要他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不想看見他和那些女子接觸。

這些原因都只有一個——他喜歡上白霜了！

在凡間將這種情況稱為斷袖，且多為人所鄙夷，只是仙人卻將除修煉以外的事情都看得很淡，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差別不大。

因此，夙夜心裏沒有什麽排斥的感覺，而且白霜在天族的地位也挺高，修為也高，長得也挺秀逸，尤其是他對他還特別的好，喜歡他就更是一件好事了。

他之前還愁如果回了天族要怎麽冊封救命恩人，現在總算可以解決這個難題了。

他完全可以娶他做仙後啊！

至於白霜喜不喜歡他這個問題，他完全不擔心，他對他那麽好，不可能完全是忠心吧？

而且，他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白霜不會不喜歡他的。

江棠當然不知道短短時間夙夜就已經完成了自我攻略還要娶她做仙後，她自以為已經解釋清楚了，見夙夜不說話，就以為他也明白了，也就將這事兒丟開了。

三日以後，到了離開的時候，幾乎蓬萊的弟子們都來門口送別了。

江棠被他們簇擁在中間，收了一大堆的禮物，最小的那個弟子還拉著她的衣角哭了：“仙君，仙君，我舍不得你，你別走好不好？”

其他弟子也紛紛求他留下來。

陸裳兒的一雙眼睛已經哭紅了。

夙夜看得額頭青筋直跳。

江棠和他們也已經混熟了，也有些不舍，摸了摸小弟子的腦袋：“我以後還會回來看你們的啊。”

小弟子這才松開手，拿袖子抹眼淚：“那仙君一定要回來啊。”

陸裳兒卻又上前來了，話還沒說，眼淚就先流了下來，少女是嬌俏可愛的類型，哭的時候就很讓人心疼了。

“仙君，我、我喜歡你——”

夙夜臉色黑了。

忽如其來的表白令江棠嚇流露一跳，莫名想到了上個世界跟她表白的林施然，但陸裳兒明顯不是虛情假意的。

“可我……”

陸裳兒抹了把眼淚，打斷她：“我知道仙君不喜歡我，也不會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只是想要說出來而已。”

見她可憐兮兮地哭著，江棠正想安慰她，她身後的二師兄江源又開口了：“仙君你放心，她就是見一個愛一個，其實誰都不愛，等過幾天你再看她，她保準又活蹦亂跳了。”

陸裳兒氣得啊，轉身就去揍人，江源躲開了。

江棠：“……”

在江棠和大家告別的時候，掌門就一直註意著夙夜的神情，他早就覺得夙夜和白霜兩人是一對，看到他的神情的時候，他就更確定了這一點。

想起上次把脈的事情，掌門不禁將夙夜拉到了角落裏談心。

“真喜歡她？”

夙夜猛地看向他。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夙夜沒說話，算是默認。

掌門就有些語重心長地勸他：“就算喜歡也要克制，像上次在聖水殿的事情不能發生了。”

夙夜蹙眉，什麽事情？

掌門卻又壓低了聲音，明明是君子端方的好相貌，此時卻莫名有些古裏古怪的感覺：“公子現在有要緊的事情做，不能耽於兒女私情，萬一不小心讓人懷了孩子，你兩頭忙得過來嗎？”

夙夜楞了下，眼神難得迷茫：“什麽孩子？”

“白霜的啊。”

夙夜一聽就不禁拔高了聲音：“誰！他和誰有孩子了？”

“小聲點兒！”掌門語氣平靜道，“沒，沒孩子，我是說你別讓她不小心懷上了。”

夙夜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不耐道：“男人怎麽生孩子？”

掌門的眼神也跟看傻子似的：“自然不是說公子你啊，生孩子這種事當然還是白姑娘的了。”

“……白什麽？”夙夜懷疑自己沒聽清。

掌門以為夙夜早和人家睡過了，所以在把脈時知道白霜是女子也沒跟他說，見他仿若不知的模樣，掌門這才疑惑起來：“你不知道白霜是個姑娘？”

夙夜呆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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