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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罌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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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罌粟 (四)

姬冰雁見到兩個少女扶著楚留香走進來,楚留香竟像是已奄奄一息的模樣,他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冷冷道:“看來你對那位石夫人,倒真是賣力得很。”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想不到你的想像力也如此豐富,只可惜你卻想錯了……”

話猶未了,雙肘突然向外輕輕一撞。 那兩個少女連驚呼都未發出,已倒了下去。

楚留香嘆道:“抱歉得很,在下雖不願恩將仇報,但為了逃命,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一點紅和姬冰雁都已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姬冰雁失聲道:“你……你那裏來的力氣?方才,呃……大夫碰你時解的。可我們也吃了解藥,這還勉強有點氣力。”

楚留香笑了笑,道:“好像是天生的。”

姬冰雁道:“但……但那迷香……”

楚留香笑道:“你當我真的也和你們一樣,也被那見鬼的迷香迷暈過去了麽?”

姬冰雁怔了怔,苦笑道:“不錯,你自然是假裝的,否則你又怎會比我們先暈過去,又比我們後醒過來?但石觀音沒回來時,你為何不逃走?”

楚留香悠悠道:“那時我還想見她一面哩!”

他嘴裏雖這麽說,但姬冰雁卻已知道,那時也之所以不逃走,只為的是怕自己逃走後,害了他們。

楚留香又道:“現在我已將那位石觀音氣瘋了,一個半時辰內,她絕不會出來,咱們要走,就得趁這個時候。”

他望著月白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那解藥問題。

月白大大方方伸出裹了帕子的左手,他點了點自己的拇指,道:“那藥經過你的手,多則半日,少則一個時辰必然發作。一旦發作無藥可解,便是她內力再高也躲不過。只是……你……”

楚留香正想問他如何,月白已經再一次取出銀針,準備拔指甲了。方思明單手攔住了他:“小大夫,如何這般?”

月白比了比自己的手,道:“我的解藥到底不是針對石觀音的迷藥的,只能大概解開且時間頗長。而□□共三個人的兩量,解藥卻只有一個人的。這一套解藥分別在三個指甲裏,泡水裏要出藥效太慢了。我總不能一直讓你舔著吧。”

最後一句他是對著楚留香說的。

姬冰雁與中原一點紅掙紮著站起來,腳步雖輕浮但行走已不成問題了。

月白還是挑出了三個指甲給了楚留香,方思明撕了裏衣才將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包好。大漠裏全是沙子,若是裸露在外血肉裏都會沾滿黃沙。

這是間石頭屋子,有一縷情泉,自石壁上的虎口中流出來,兩個□□著的少女,正在清泉下沐浴。

她們面貌雖不美,但結實的胴體,卻充滿著青春的魅力,正互相潑著水,格格的嬌笑著。

忽然間,五個人闖了來 ,五個男人。

少女們瞪大眼睛,張大嘴,再也笑不出來,其中一人蹲下來用手掩自已的胸膛,另一人卻去搶衣服。

楚留香微笑道:“姑娘們請放心,在下等都是正人君子,眼睛不會胡亂看的。”他的手一彈,那少女只覺半身麻木,剛拿起的衣服又掉了下來。

這少女連耳朵根子都紅了,顫聲道:“正人君子為何……為何不許人家穿衣服?”

楚留香柔聲道:“這只因在下知道,一個人身子若是□□著時,就不大會說謊的。”

姬冰雁接道:“而且也一定不好意思出手。”

這少女咬著嘴唇,只有也蹲下來。

月白背對著他們,臉對著方思明的肩頭,實在是不忍直視這幫人耍流氓。方思明眼前一片黑暗,月白的手將他的眼睛捂得嚴嚴實實,隱約嗅見有淡淡的藥草清香混合著苦澀色的味道。

楚留香仰首望天,道:“現在我只想請問姑娘,石夫人將蘇蓉蓉、李紅袖、和宋甜兒三個人藏在什麽地方了?” 那少女呆了呆,道:“三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了,”

楚留香嘆道:“自然是女的。”

那少女咬著嘴唇,道:“我們夫人從來不會將女人藏起來的。”

另一少女道:“這裏一共有五六十位姊妹,但都沒有姓蘇的。”

楚留香皺起了眉頭,回首道:“你看她們說的可是真話?”

姬冰雁道:“女人在如此情況下,還能說謊的並不多。”

楚留香長嘆道:“如此說來,她們的確是不在這裏的了。”

他瞧了少女們一眼,又嘆道:“沙漠上每天渴死的人至少有十個,姑娘們卻在這裏洗澡……唉!”

一口氣嘆出時,手指又輕輕彈了出去。

月白站在水邊,楚留香打暈了兩個女子扶著中原一點紅與姬冰雁繼續往前走。他握著方思明的衣袖,跟上,手指背在身後略微一抖。

長廊中靜悄悄的,不聞人聲。

姬冰雁沈聲道:“你認得出去的路麽了?”

楚留香道:“她們將我擡進來時,我已記住了。”

姬冰雁道:“蓉兒既不在這裏,你為同還不快走?這裏的女子武功都不弱,你若遇見幾個穿著衣服的,只怕就麻煩了。”

一點紅忽然道:“我也想找個人。”

姬冰雁皺眉道:“誰?”

楚留香卻微笑道:“莫非是那位曲姑娘?”

一點紅似乎嘆了口氣,道:“我只覺得不能讓她留在這裏。”

姬冰雁道:“但你認為她會跟咱們走麽?”

一點紅默然半晌,黯然道:“只怕不會的。”

姬冰雁道:“你既明知她不會跟咱們走,為同還要去找她?”

一點紅沈聲道:“但我卻知道,她至少不會攔阻咱們……”

突聽一人冷笑道:“你憑什麽以為她不會攔阻你?就憑你們三人這樣子,若能逃得出去,這地方只怕早已變成了一片瓦礫。”

這句話正是曲無容說出來的。

她一身都是雪一般的白,斷臂用白綾懸著,面上也蒙著雪白的絲巾,使人但能看見她絕美的風姿,而忘卻了她臉上醜陋的傷痕。

楚留香、姬冰雁、一點紅,三個人張大了眼睛瞧著她,誰也不敢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將要怎樣。

只要她一聲呼喚,他們三個人就走不成了。

但曲無容居然也是靜靜的瞧著他們,沒有開口。

一點紅忽然道:“我說的,你聽見了?”

曲無容道:“哼?”

一點紅道:“你走不走?”

曲無容冷笑道:“你明知自己逃不出去,想要我帶路麽?”

一點紅瞪眼瞧她半晌,忽然縱聲狂笑起來。

一個終年面上不見笑容的人,居然會大笑,這本是件非常令人感動的事,只可惜他笑得太不是時侯,笑聲若驚動了石觀音,這笑的代價就是三條命。

姬冰雁怒道:“你是不是想以死來向她表明心跡?但我們可犯不上這樣,她對我們無論怎麽想,無論將我們看成怎麽樣的人,我都不放在心上。”

方思明眼中冰寒,深邃幽暗,似是在嘲諷著兩個人那毫無由來的糾葛。在方思明看來似是在看一個笑話,男歡女愛,無外乎容色人性。最可笑的是這個男人為了一個幾乎全然陌生的女人付出一切,竟熱血上頭連腦子都成了擺設。

月白的手再一次遮住了他的目光,方思明的思緒一頓,長眉蹙起,他這是遮上癮了麽。

耳邊是一點紅驟然頓住的笑聲,道:“好,你們走吧!我不走了。”

鼻息間是月白身上淺淡的藥草味,他微不可聞的喃喃,似是在說給方思明聽,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他與她不過說了幾句話,約摸一只手就能算清他們相識的日子。方公子,或許他們此刻所言所行在你眼中皆是無比愚蠢,可是有時候愚蠢也是一種奢求。”

方思明眉峰一挑:“小大夫,冷漠如你,竟也會說這樣的話。”

冷漠麽?月白笑了,清亮的眼眸含著一縷光,他道:“我只是得不到,所以,便不放心上。方公子,他所言或愚蠢所行或不合時宜,但對於那位姑娘來說,重之若性命。”

方思明一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沈默下來。

一點紅淡淡道:“我從未覺得性命很珍貴,隨時都在準備著死的。”

他戛然頓住語聲,那冷漠的神情,卻很像在對曲無容說:“我絕不會為了求生而騙你的,你若是這樣想,非但看輕了我,也看輕了你自己。”

曲無容蒙面的絲巾仿佛濕了。

這比冰還冷的女子,難道也會淚流滿面?她忽然取出個小瓶子,拋給楚留香,扭轉了頭,嘎聲道:“這是解藥,你們都走吧!”

楚留香卻嘆了口氣,道:“姑娘現在才讓我們走,已太遲了。”

曲無容道:“為什麽?”

楚留香嘆道:“紅兄的脾氣我知道,他說過不走,就絕不走的,他不走,我們兩個人難道能走麽?”

曲無容道:“他……他還想怎麽樣?”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緩緩道:“他已表明了心跡,姑娘若相信他,就該和咱們一起走,也若知道姑娘已不再對他有所懷疑,自然也就會走了。”

曲無容道:“我……不能走。”

她不但聲音顫抖,身子也劇烈的顫抖起來。

楚留香道:“這裏還有什麽值得姑娘留念之處?”

曲無容沒有答話,似已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突聽一人大喝道:“你們四個,誰也休想走。”

一個紫衣少女,不知同時竟已在長廊盡頭瞪著他們,楚留香、姬冰雁,縱然鎮定,也不禁為之失色。

曲無容失聲道:“四妹你……”

紫衣少女打斷她的話,冷笑道:“誰是你的四妹,你這不要臉的醜丫頭,平時一面孔假道學,誰知一瞧見男人就昏了頭,難道你忘了師父會怎樣對你?”

曲無容反倒鎮定下來,淡淡道:“但你也莫忘了,師父現在並不在。”

紫衣少女怒道:“師父不在又怎樣,憑咱們幾十個姊妹難道遠對付不了你們?”

她的手在墻上一按,立刻便有一陣震耳的鈴聲響了起來。

楚留香知道鈴聲一響,石觀音門下弟於必將傾巢而出,這些少女武功俱都不弱,而且顯然每個人都有一兩著石觀音秘傳的殺手,憑他們四人之力,要對忖這些少女們,勝算實在不多。

何況姬冰雁和一點紅現在簡直連出手之力都沒有。

姬冰雁現在剛吞下去解藥,悄聲問道:“這藥要多久才能發揮效力?”

曲無容道:“多則一個時辰,少則半個。”

姬冰雁嘆了一口氣,無話可說,對方片刻就要來了,也氣力縱能在半個時辰內恢覆,又有什麽用。

他已將剩下的解藥遞給一點紅,一點紅也沒有拒絕,只嘆這兩個當代武林的絕頂高手,縱然服下了解藥,也只有等著聽憑人來宰割。

鈴聲還在響著。

紫衣少女厲聲笑道:“你們此刻若是束手就縛,也許還可受些活罪,否則……” 曲無容冷冷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先宰了你。”

紫衣少女臉色發青,卻真的不敢再說一個字。

姬冰雁忽然道:“楚留香,你今天還不肯殺人麽?”

楚留香搖了搖頭,微笑道:“我若要殺人,早就殺了,何必等到今天。”

姬冰雁冷冷道:“但今天你不殺人,別人就要殺你。”

楚留香嘆息道:“今天我就算殺人,只怕也還是難免被人殺的。”

連楚留香都說出如此氣的話來,事態之兇險,可想而知,姬冰雁也知道,他們實在連一分勝算也沒有。

一點紅忽然道:“是我害了你。” 也這話雖然沒有指名,但誰都知道他是在向什麽人說的。

過了半晌,曲無容終於冷冷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難道很珍惜麽?”

一點紅道:“很好。”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甚至連看都沒有互相看過一眼,但兩人卻就這樣已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對方。

楚留香也曾見過不少多情的男女,也曾見過各式各樣不同的愛情,卻還未曾想到世上竟有他們兩人這樣的。

這一份奇特的感情,雖是那麽淡漠,但在這生死一發的危險中,看來抑分外強烈,分外令人感動。

月白松開擋住方思明眼睛的手,在楚留香他們面對生死的時候,他們卻如同是置身事外的過路之人。方思明一直都表現的十分輕松,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便是這突來的危險都好像在他的計算之內。而月白,他並不怕人多,只要給他一瞬的時間,就足夠了。原本,他就不準備讓這裏的人活下去。

此刻,他是以一種等待的姿態等待著該來的人的。楚留香有些擔憂的望了他一眼,月白神態溫和的對他笑了笑。楚留香還沒見過他殺人呢。

忽然間,兩個少女自長廊盡頭狂奔而來。

她們竟是完全□□著的,身上還沾著水珠,顯然就是方才在沐浴的那兩個。她們明明已被楚留香點住了穴道,此刻的來勢卻疾如狂風。

楚留香又驚又奇,紫衣少女皺眉輕叱道:“警鈴雖急,你們至少也該先將衣服穿上呀!”

叱聲未了,□□的少女已奔到楚留香面前,面對著她們豐滿成熟的青春胴體,三個男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誰知這兩個少女還未奔到面前,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巨手,迎面給了她們一拳。

這變化不但使得紫衣少女面色大變,楚留香等人也吃了一驚,只見她們自背脊至足踝,都仍是光滑完整的。

曲無容忍不住上前翻過她們的身子,也瞧不出有任何傷痕,但一張瞼,卻已變成紫色,一絲黑色的鮮血,從嘴角緩緩流了出來。

再著她們的脖子上,竟有一圈很細的紅印。

月白微微蹙眉,上前看了一眼,淡淡道:“我的藥剛發作就有人勒住了她們,勒死她們的人手法很妙,時間也把握得很好。本來應該是剛巧到我們面前斷氣的,但因為我她們提前躺下了。”

他步了兩步,恰好停在楚留香面前 “是這裏,她們原本該停在這裏。”

“她們何處與你結仇,要你動手?”楚留香雙眉蹙起,許是第一次見月白這般淡漠的說自己下毒殺人,所以眼中有兩分驚訝。

月白聞言抿起唇,唇邊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溫和的笑:“你不殺人是你的堅持,我殺人當然有我的理由。香帥,你說是也不是?”

曲無容聞言,望向月白的眼神倏然冷厲。方思明身法詭譎,竟無一絲中毒之像,他將月白帶到了身後。

楚留香攔在了曲無容面前,沒有多說。他明白,月白便是笑得再溫柔,多年前浸如他骨中的冰雪也依舊沒有一分融化過。整整八年的白雪茫茫,冰冷寒涼早就成了月白的一部分,塑造了他的骨肉。他們無力更改。

於是楚留香只能走上前去觀察那兩具屍體。他似乎忽然發現了什麽,他俯下身去,扳開那少女緊握的手掌,取出一張翠綠色的紙。

曲無容眼不見為凈,道:“是誰勒死了她們?為什麽遠要她們奔來這裏?”

楚留香眼睛凝註那張紙,臉上的肌肉,似乎在抽搐,過了羊晌,才長長吐出口氣,一字字道:“這只因那人要將她們的死送給我。”

曲無容失驚道:“將死送給你!你………你……”

楚留香苦笑著將那張翠綠的紙遞了過去。

只見上面竟寫著:楚香帥笑納:畫眉鳥敬贈。

紫衣少女雖未看見這張紙,但也不禁全身汗毛直豎,滿頭汗出如雨,忽然轉身狂奔出去,大呼道:“來人呀!來人……”

她身形眨眼就轉過長廊,瞧不見了。 只聽她呼聲突然中斷,接著她身子竟又退了回來。

楚留香等人忽也緊張起來,只見她腳步一步步向後退,竟一直快退到楚留香他們面前,始終也沒有回過頭。

曲無容只覺得手腳發冷,嗄聲道:“你……”

一個字才說出口,紫衣少女竟已仰天跌倒。

只見她滿瞼俱是鮮血,鼻梁正中竟赫然插著一柄翡翠雕成的小劍,劍柄上也瓢著張翠綠色的紙。

紙上竟也寫著:

楚香帥笑納:

畫眉鳥敬贈。

楚留香他們面面相覷,竟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月白的手拉著方思明的衣袖,他下意識的覺得著……就是方思明的手筆。

翡翠脆而易折,鼻梁卻是最是堅軔,這“畫眉鳥”竟然以翡翠制的劍擲入別人的鼻梁中,這份腕力又是何等驚人。 楚留香忽然道:“朋友屢賜厚贈,為同不肯相見?”

話聲中,人已輕煙般掠了過去。

曲無容等人緊緊相隨,轉入另一長廊,但見楚留香臉上發白,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竟像是被嚇呆了。

自他腳跟開始,每隔兩步,就倒著一具少女的體,這條數十丈的長廊,竟擺滿了身。

數十具身整整齊齊地擺著,就像是陳列什麽貨物一樣,這景象的詭秘恐怖,無論誰見了,都難免毛骨悚然。

曲無容倒底是個女人,這些死去的少女,倒底曾經是她的同伴,她只覺兩腿發軟,已暈了過去。

姬冰雁也幾乎忍不住要吐了出來,他雖然心腸冷酷,但這一生中,卻也從未見過這麽多死人就連手下從來不留活口的中原一點紅,也似駭呆了。

其中依舊鎮靜的方思明與月白便顯得突兀起來。方思明負手而立,站在滿是屍體鮮血的土地,原就白皙的皮膚似是更加雪白。他站在那裏,黑衣在沙漠的風中獵獵作響,鳳眸不透微光,黑沈若深淵。可究竟是他將他人送如深淵,還是他自己就活在不見天光的深淵之中。

月白見多了屍體見多了鮮血淋漓他不知道解剖過多少具屍體。曾經他為了了解一個人身上到底有多少經絡,四肢斷開該如何縫合,整整一年,每一天都在買屍體,一具一具的解剖開再縫回去。這樣的場景並不能觸動他的心腸。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留香才長長吐出口氣,長嘆道:“這畫眉鳥好辣的手。” 姬冰雁喃喃苦笑道:“他知道你不殺人,所以就替你殺了,只不過……他實在未免殺得太多了些。”

只見這些少女,有的頸上紅印宛然,是被勒死的,有的血肉模糊,是被刀劍所傷,有的一顆頭,軟掛在一邊,是被

擰斷了脖子,有的口吐鮮血,是被人以重手法擊斃,有的被割下舌頭,有的被挖去眼睛……

這“畫眉鳥”竟似覺得殺人是種很有趣的享受,很有趣的娛樂,竟想出各種方法,殺人。

每個被他殺死的少女,身上都有張翠綠的紙:

楚香帥笑納:

畫眉鳥敬贈。

姬冰雁苦笑道:“畫眉鳥,畫眉鳥……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竟取了個如此可愛的名字。”

楚留香嘆道:“你仔細瞧瞧她們的臉。”

姬冰雁搖了搖頭,道:“找不喜歡看女人,活的都不看,何況死的。”

楚留香沈聲道:“你若仔細一瞧,就可發現她們的死法雖不同,但卻有一樣相同之處。”

姬冰雁終於忍不住還是瞧了一眼,瞼色忽然大變,失聾道:“不錯,這些少女都沒有眉毛。”

楚留香嘆道:“她們本來是有眉毛的,只不過被人削去了。”

姬冰雁抽了口涼氣,道:“難道他殺人之前,先要將別人的眉毛削去麽?”

楚留香道:“這只怕就是畫眉鳥殺人的標志,看來他不但以殺人為享樂,而且還要使人都知道,人是也殺的。”

“許是嫉妒呢?” 月白墊著腳打量了一眼四周,他說悄悄話似的,同方思明道:“我曾經遇見一個女人,她沒有頭發,沒有眉毛,也沒有睫毛,她痛苦的發瘋,願意用一切交換讓我治好她。她瘋狂的嫉妒其他的女人,恨不得絞光她們的頭發,拔光她們的眉毛,醜陋極了。畫眉鳥?女人才畫眉,女人才會願意自稱這種小巧可愛的鳥。她是個姑娘吧?因為嫉妒這些姑娘的眉目,所以刮了她們的眉目。”

方思明輕笑,垂頭道:“小大夫好生聰慧。”

“只是見得多了,便隨便猜猜。”月白輕聲道。

姬冰雁默然半晌,緩緩道:“但他這次殺人卻是為了你,好歹總幫了你的忙,是麽?”

楚留香皺眉道:“嗯!”

姬冰雁又道:“他為什麽要幫你的忙?你認得他?”

楚留香道:“不認得。”

姬冰雁道:“他總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了就殺人,殺了人就走吧?”

楚留香道:“這其中自然有原因。”

姬冰雁道:“什麽原因?”

楚留香長嘆一聲,道:“到目前為止,找簡直連一點跡象都猜不出,但我相信,無論他的用心是好是壞,都不會就此一走了之的。”

姬冰雁道:“你想……他不久會現身麽?”

楚留香道:“說不定他時時刻刻都在等我們,只是我們都瞧不見他罷了。”

姬冰唯只覺背後有些涼颼颼,忍不住嘆了目氣,道:“像這樣的人,我倒寧可永遠莫要瞧見他才好。”

他忽又笑了笑,道:“但無論如何,現在石觀音的弟子,總算已死盡死絕了,我們已可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了。”

方思明抽回自己的袖子,道:“可惜方某與各位道不同,要先行告辭了。”

他的手指間不知何時已經夾了一張符紙。楚留香他們轉過身,只見月白斂了一直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他眼疾手快的摟住方思明的腰:“道不同也總歸只有一個出口。我在出口等你,你辦完事來找我。”

說著他放開了手,不是詢問也不是祈求,而是理所當然,必須答應。方思明點燃符紙消失在原地,離開前他看著月白利落的轉身走到楚留香身邊的背影。那個背影單薄清瘦,他背離塵世漸行漸遠,卻又無端端的多了一分固執。

方思明知曉,聰慧如月白,他說一句話他必能理解他話中含義。於是月白說,他在出口等他。那若……他不來呢。

月白竟不擔心方思明不赴約麽?

他已然說不相為謀,他為何只單言暫別再會,不問歸期?小大夫,你願等,方某卻還沒答應去尋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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