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達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讓秦若筠王尋意留在此處驗證心中的猜想。

秦若筠二丈摸不清頭腦，王尋意聽完李明達的話語，臉色鐵青。

“明達讓我們留下來幹嘛？”

“驗證你一直懷疑的事情！”王尋意頭也不回往前走去。

“你是說！”秦若筠立刻喜笑顏開：“我就常說明達是最聰明的人！”

二人於興德坊巷口裏溜達，附近許多人家，新鮮出爐的冰糖葫蘆香氣飄來，王尋意眼睛一亮，走上前掏出一錠銀子：“掌櫃的，你現在店裏的冰糖葫蘆我全要了，我就只有一件事情想向你詢問！”

掌櫃的瞧見如此豪爽的姑娘興奮答道：“姑娘請問！”

“據我所知你的鋪子在興德坊開了三十多年了！你應該非常了解興德坊裏的是非吧！”

“正是！這裏的事情，就沒有我不知道的。”

“我想問問你二十年前，有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兒子生活於此。而幾年後，那對母子卻被丈夫接走了，這樣的小事你可記得？”

“小的歷歷在目，這可不是小事。那對母子因為生活貧困，我爹曾經救濟過她們，她就住在我家樓上。後來聽說她丈夫來了，不過她大概只是個小妾，聽說是有了兒子，所以被大房趕出家門的。那個男人真是是個華服富貴人呀！想不到她生活貧困，她兒子的爹倒不是個一般人，她們母子是交上好運了！”

秦若筠迅速察覺興德坊就是葉沖與母親被趕出家門，來到長安居住的地方。

“掌櫃的，你確定那個兒子是他母親所生的嗎？”

“這個自然，她的丈夫也私下找過我問過我同樣的問題，當時可是我母親去給她接生的，一個女人大著肚子來到長安，人生地不熟的，說是來投奔親人的，誰知道親人都死了，她長得又漂亮，可惜遭遇了這樣淒慘的命運。她剛來之時，向我們打聽西市的地理環境，從她的言語中聽來，她似乎對丈夫心灰意冷了，不願意回頭。可是後來她丈夫來接她了，她突然改變了心意，跟著回去了，女人嘛！總是有個好歸宿才是最好的，幸好最後回到丈夫身邊去了。”

王尋意突然垂著眼皮，吞吞吐吐道出了最後一句話：“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他的生母是胡人嗎？”

“您怎麽知道？她的確是個漂亮的胡姬！”

王尋意滿懷心事走回京兆尹府邸，秦若筠跟在身後，他明白了李明達的猜測：“尋意！”

王尋意仰頭看著天際，眼睛裏飽含淚水，卻強忍著不回頭看秦若筠：“明達說掖庭之中那位老頭的話已經道出了葉沖的身世。烏孫國王室押解入京的路上，伽羅公主的妹妹被一位官吏看中，被留下作了小妾，這位官吏連大唐皇帝都要敬讓三分，指的是唐高祖李淵與太原葉家深厚關系。娶了伽羅公主妹妹的那位官吏就是葉沖的父親！葉沖的確是烏孫國後裔。”

面臨被揭開的事實，秦若筠反倒沒有勝利者的得意，他看著落寞的王尋意，他心中一直擔憂的事實，王尋意其實也對葉沖動過情。當年太原相聚，她跟著傅霖身旁，卻對這位風流飄逸的官宦子弟動了真心。

“他與別人不同，若筠，我一直沒有承認的事實，他是我第一個新生情愫的男子。其他人都是後來者，當時我卻因為我的命運，不能傾心與之。”眼淚滴滴答答落下，這是一顆最初的悸動心靈的破裂。

“他真的會是元兇嗎？”王尋意無助地吶喊：“當年我很想留下，卻不能留下，我的使命尚未完成，遇到你們之前我常夜半無人私語時，如果我可以一直跟著他。也許就不用受到傅霖的折磨，不用周旋於張思齊傅霖之間了。我一直把他當做可以救我於水火之人，可是我不能這麽做。他身處遙不可及的地方，我也只能將他放在心上。”

原來從前的王尋意一直把葉沖當做是最後的救贖，她過去的命運實在太不堪。秦若筠將她緊緊抱住，自己出現的太遲，尋意才會一直承受命運的苦難。

“我看到敏敏將自己愛意傳遞給葉沖，我真的很羨慕她，羨慕她無所顧忌！若筠，如今的葉沖不是我最愛的人了，可是傅霖，張思齊都死了。我真的不想他再成為元兇，他是我最初全部想念。”

一向孩子氣的秦若筠道出了最成熟的話語：“尋意，是我來遲了！過去的經歷一直是你的心頭最沈重的傷害。葉沖就是你那段時光唯一的美好回憶，你不想親手毀掉這段記憶。但是如果他真的有罪，老天爺自然不會放過他的。日後你的生命裏只要有我，我一定會護你周全，永遠不會離開你。”

李明達與趙飛白坐於京兆尹府書庫中，趙飛白見李明達支開王尋意與秦若筠二人好奇問道：“你是故意讓尋意去親自驗證的嗎？這兩人自打進入長安西市就一直鬧別扭。”

李明達一心沈迷於典籍：“長安西市這樁案件太過曲折離奇，我一直尋覓背後真正的真相。我總覺得眼前這一切似乎暗藏乾坤。”

趙飛白看著李明達手中正在翻閱的書籍正是記錄著李將軍的過往：“我爹生平記錄裏也許會有些許蛛絲馬跡。”

王尋意與秦若筠失魂落魄走進屋子裏，李明達放下書冊轉身看著哭花了妝容的王尋意，心中已經知曉大半：“是不是正如我的猜想？”

“正是如此！”

葉沖突然從門口跨進來，傳來了一個驚人消息：“裴希正家出事了！”

裴希正的屍首被發現於他家的水井之中，仆人聞到一股惡臭味，終於尋訪至水井邊，待屍體被打撈上來之時，屍體已經被水泡的腐爛不堪，而且似乎被大卸八塊了，無法辨認容貌，但是憑借著服飾，才認出是裴希正。

李明達眾人佇立他的棺木之前，裴希正畢竟是自己阿爹的摯友，看到他如此淒慘地躺在棺木之中，未免悲從中來。裴希正就是裴清遠畢竟是榮極一時隋朝的吏部侍郎，百官皆見之無不逢迎討好。一手丹青妙筆獨步天下，連阿爹赫赫有名的驍勇將軍也引為知己。國破家亡之後，他沒有就此倒下，而是潛藏於大唐西市之中，憑借自己過人的手段，在這裏得到一片天地。可是掙紮了一生，到最後竟然是屍首異處！

張梅臣與裴清遠皆落得不得善終的地步，到底他們當年對烏孫國人做過何等不堪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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