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喬明宇身上還有剛才出村時灑的佛條灰，豆蔻剝了一下皮，就閃了開去。

砍竹子的聲音仍在響著，喬明宇的敲擊也沒有停。

但我知道，此時的喬明宇早就是強弩之末了。

“快跑！”

就在這一下，豆蔻的身上的指甲翻飛著，已經把喬明宇整個來路給賭了。

喬明宇苦笑了一下：“來不及了！”

“快走，喬枝枝，你是不是傻？！你發什麽呆啊，帶著鬼娃子的屍骨，去救楊楊啊！”喬明宇苦苦哀求，眼睛通紅通紅：“就算不是為了楊楊，枝枝，你也得活下去。”

喬明宇一聲聲喊著，我的心也沈到了谷底。

是了，救楊楊，也救我自己。

我必須得跑啊，楊楊還那麽小，不能因為我的一時遲疑，而誤了他的性命。

可是……

我的生命中，如果沒了喬明宇……哪怕是救了楊楊，得到了一絲安慰……我仍然會生不如死。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大姐姐，你看，你哥對你多好。你怎麽能一個人茍且存活？不不不……人是不能這麽自私的。快回去，陪著他，你用佛條灰護著他，他也能晚些死不是？”裝在我兜裏的小鬼嬰在說話。

他說的，正是我所想著。

“喬枝枝，你是真傻了嗎？趕緊滾出這個村子！鬼娃子說的話，千萬不能聽！他在蠱惑你！一切都只是鬼嬰的計謀，他沒力氣應對這砍竹子的鬼，自己走回去！所以他才誘惑我們，借我們的手，靠近他的埋骨之所，再讓我們死在砍竹子鬼和這指甲鬼的手中！”

是了！我甚至懷疑，豆蔻和小鬼嬰都是孫道長煉出來的。那麽他們，有可能本就相識。

小鬼嬰誘惑我們把他帶回去，誘惑我們現在就拾了他的屍骨，這樣，就能引出豆蔻來！

而那邊，豆蔻也在靠近。大叢的指甲再度向著喬明宇席卷了過來。

小鬼嬰是以自己做誘餌，讓我和喬明宇死在這個村子裏。他大抵是知道，以沈婆婆的身子骨，完全沒辦法追上他，更別說是來養屍地。只要我們倆死了，他也就再無後顧之憂了。

“被你們看出來了嗎？”小鬼嬰仍是一另稚嫩的嗓音，無辜至極的樣子。

“哎，大姐姐，你怎麽不回答我的話？還在考慮我的建議嗎？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你哥哥被剝皮？你好殘忍哦！明知道豆蔻她有多狠……豆蔻，你舍得來了嗎？哼，差點讓我死在那竹子精的手上！”

“閉嘴！”我扶著腰向著喬明宇跑去。

豆蔻怕我的佛條灰，自然一下閃了開去。

我把所剩無幾的佛條灰握在手心，緊緊盯著豆蔻來的方向。

“喬枝枝，你怎麽這樣不聽話……”喬明宇捂著脖子，很是痛心疾首的樣子。

“別說了。好好敲竹子，把那個砍竹子的鬼拖住！我這還有些佛條灰……”原本我還驚慌無措，但此時，不知為什麽，竟然生起別樣的豪情：“我不能走！你知道的，喬明宇，你在我心裏，遠比我自己還要更重要些。”

我只是一個孤兒，即便有爺爺一心呵護，可沒有喬明宇，我只怕根本上不了學，老房子塌了，更沒地方可住。

他於我，自然比我自己重要太多。

喬明宇悵然地望著我半晌，終於點點頭，眼裏露出無限的歡喜：“枝枝，你問我，十八歲生日時想要什麽。我曾說，我要的你給不了我。可現在，我知足了……”

我不懂喬明宇的意思，只覺得他的眼神很是熾熱。

“好，你高興就好。可惜的是，我們一起死在這裏，以後，我們的魂魄恐怕也會成為渾渾噩噩的厲鬼了。”

“那些身後事，還想它做什麽？就算是死了，就算再怎麽渾渾噩噩，我也會記得你。”喬明宇微笑著，脖頸間的鮮血仍在大顆大顆地滴落。

我心疼得很，想用袖子去替他抹一抹，可豆蔻轉眼就過來了。

佛條灰向著豆蔻灑去，在朦朧的月色下，越發顯得沸沸揚揚。

豆蔻閃身躲開。

一把佛條灰，只掃落了豆蔻的一點指甲。那些指甲，落在腐葉上，靜悄悄的，無甚聲響。

喬明宇卻叫了聲好：“枝枝，你的眼力還可以啊！要不是你成績好，身子又弱，還真該讓你學體育去，將來去射個箭什麽的……”

這傻瓜，心怎麽這麽大呢？就看不出我這是蒙的嗎？我這是難得有這準頭的。

佛條灰是越來越少了，豆蔻也慢慢地習慣我佛條灰灑出的角度。我看著手中包佛條灰的，最後兩個塑料袋，努努嘴：“撐不了多久，豆蔻就會纏上我們……”

喬明宇倒是不擔心：“尼瑪手都擡不起來了，這養屍地太邪門了，我沒力氣了，可那砍竹子的鬼，一聲一聲的，越敲越快了。要不放棄算了。就為了兩分鐘，老資懶得掙紮了。”

我正想說話呢，喬明宇這人，招呼也不打，啪一下就把手裏的石頭給扔了開去，接著他伸手去掏口袋，把他身上的所有佛條灰往我們倆身上灑了開來。

“寧願被砍竹子的鬼操控，活活累死，也不能便宜那指甲鬼，剝皮太嚇人了。剛才我們身上的佛條灰，一路被那些毒蟲子蹭得差不多了，再來一點，好歹能擋一下剝皮鬼。”

好吧，都聽你的。左右都是死，怎麽也不能死在豆蔻手上。

灑了佛條灰後，我把最後兩包佛條灰撕開，一包扔向豆蔻，一包準備灑進裝了小鬼嬰屍骨的口袋裏。

看到我撐著口袋，喬明宇奇道：“幹嘛呢？”

“最後這包佛條灰，是留給小鬼嬰的。這小鬼嬰太狡猾，太可惡了！”我憤憤然：“這一包佛條灰也不知道能不能殺死他？”

“好好好！殺不死他，也讓他以後都落下殘疾。唔，鬼應該不會殘疾……”喬明宇拉著我坐下，把手按在脖子處，擡頭看向豆蔻。

沒有半點意外，豆蔻依舊躲過了佛條灰，高速地向著我們卷來。而我們身上的佛條灰，自然讓它退避三舍。

現在，該輪到小鬼嬰了。

就在豆蔻被佛條灰嚇退的那一刻，我最後一包佛條灰整個兒裝進了口袋裏。

同一時間，我聽到了小鬼嬰淒厲的尖叫，吱吱的震得耳朵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我和喬明宇一齊捂上耳朵的時候，又聽到了豆蔻也發出一個聲音。

那聲音，有點像人聲，但是咬字很不清楚。

“枝枝，剛才那些指甲，是不是在說‘餓’？”

我搖頭：“不曉得……有些像啊。不過，那些指甲，據說就是一團怨氣，根本就不是鬼，更別說人性了，它說‘餓’這個字，倒是能理解。”

這廂我們疑惑著，那廂豆蔻發了瘋似的，速度奇快地向著我們席卷而來。

不像剛才那次，它沒近我們身，就嚇得退了開去，這一次，它是沾到了我們的身體。因為一沾到佛條灰，指甲們就開始掉落，它這才退了一點點。

然而，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它又向著我們撲了過來。嗯，那個“餓”字，它好像念了許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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