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道，草原上竟然還有以茶代酒的風俗。”傅長歌看著眼前的赫連非，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得先聲明，”赫連非的臉上這時倒不帶笑容了，他一邊給傅長歌斟茶一邊說道，“我約你在今日傍晚，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巧合……那這也太過巧合了吧。”傅長歌不由道，他瞇瞇眼睛盯著赫連非，盯了一會兒，方接著說道，“穆逸塵死了。呵……穆逸塵竟然死了，當今天下絕頂高手，天下武林名列前五之人，就這般輕易的死了。”

赫連非沒有貿然搭話，他沈默了一會兒，飲下了自己杯中的茶，然後擡頭問傅長歌說道，“傅大俠，前日和你約酒的時候，怎麽說呢……算得上是你有求於我吧，可今日咱們二人在此飲茶，卻的確是我有求於你了。我想知道，你昨夜見到了誰？”

“怎麽？以赫連公子這般聰慧，竟然還猜不到麽？”

“他早就猜到了吧，只是等我確認一聲。”傅長歌心忖，他笑了笑，沒有如赫連非那般飲盡茶杯中的茶，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你說我聰慧，這點的確不假，我是該承認。你遇見了誰，我的確心中有想法，但也的確不確定，就正如——我不知昨日安家會突然起火，還有穆大俠的死。這些意外我不知道，更是沒法預料。但……若是傅大俠你告訴我你昨日見了誰，說不得下次再遇此事，我便能給傅大俠提供一些預料。”赫連非少有說這般多話的時候，至少在傅長歌面前是不多見的。

“提供一些預料……這話說的。”傅長歌只感覺赫連非今天的話是出乎意料的多，或許正如赫連非所言，他今日的確是有求於傅長歌了。但是傅長歌心中又想到：“赫連非有求於我的，恐怕不只是昨日是誰這個問題吧……或許，赫連非有求的只是這個問題，但我還得有辦法讓這個聰明人在我這兒想求得更多的。”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傅長歌笑了，“我見了誰，這說起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敢相信麽——丁祿炊。”

“什麽？”

這是傅長歌第一次看見赫連非這個聰明人露出滿臉驚詫的表情，但赫連非很快便收斂了表情，又穩穩地坐回了椅子上，好像之前那看似毫不起眼的略微離席從未發生過一般，“……他之前和我說有人在大楚皇室和朝廷之間夾著搞鬼……我沒想到竟然是他，也難怪，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赫連非話語中不免失態，便讓傅長歌抓住了一次破綻，忍不住想要去探究赫連非口中那個他是誰——能讓赫連非這般驚嘆的、能給赫連非提供所謂“預料”的人，當世之上恐怕也沒有幾個了。

“李城主和你談起過。”傅長歌又飲了一口茶。“一個死人又活了，出乎意料吧，不過這倒也不稀奇，反正我可沒眼見著丁祿炊死。”

“這世間的事大多便這般不稀奇了。”傅長歌呢喃道，接著他看向赫連非，目中精光乍現，“赫連公子，不知你見過多少離奇之事呢。”

赫連非看見傅長歌的神情，便知道這次談話恐怕要脫離自己預想的範圍了，不過他卻是笑了。

“傅兄，你算一個。”

“我算一個的確。”傅長歌心中一驚，他不知赫連非這話是用來哄人的，還是真的已經看透了自己的那些離奇而又不足道的秘密。

但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他在最後解決丁祿炊的事情之前，至少給自己留上一些籌碼。

——雖然對自己沒多少籌碼，但是籌碼坑蒙拐騙的，總能從別處淘來。

這事情恰好是傅長歌所擅長的，即使面對赫連非這般精明之人，也不過是多長的每一丁點風險的罷了，更何況此時這所謂的風險也算不上什麽了。

“赫連公子若是——三個月以後還到平淮城，便不如再多看看那邊景色，不然之後起了戰事——哦，我不是指平淮城——恐怕公子再難得有脫身看風景的閑情了。草原上的事赫連公子是比我要清楚得多的，但我還是得勸赫連公子一句，即使貪戀風景，也別再流連太多時候，不然，難保你兄長那裏不會生出別的事情。”

“你是指他要尚公主？”赫連非笑了，他覺得話題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尚公主？赫連威恐怕還娶不到公主。但是，他恐怕過不了太久——少則三四個月多則半年，便會找到一個，無論是您還是王女大人都決不願看到的人了。”傅長歌把茶杯輕輕放在案上，並不看赫利非，而是偏頭往遠方看去，好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但傅長歌心底卻是波瀾乍起——他此時所說的，無異於把自己身上那傳奇故事一般的秘密給翻個底掉。

“你說真的？你怎麽知道那個人？”赫連非放下茶盞，發出咚的一聲響，“……母親找了十餘年，一點蹤跡都沒有。”

“有沒有蹤跡都不重要。你兄長找到的人是真是假也不重要。”傅長歌說到這兒突然停住，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起身準備離開——這已經足夠赫連非明白傅長歌的意思了。

傅長歌所說的是一件，在後世知道赫連非這個人、知道草原赫連氏便都知道的逸聞，赫連非當年就是從……不，不是當年，是對於傅長歌來說的當年，而對於赫連非來說，還是猶未可及的未來——在那一個時間點上，赫連王室那場著名的、從混亂走向戰亂的、關於赫連王女的血緣之亂。年少的赫連非便是從中大放異彩，走進了世人的眼中。當然，此刻除了傅長歌沒人知道這些，連赫連非自己都不知道。

“傅兄，你說的不錯。我是沒有見識過什麽離奇之事。不過，傅兄你，的確算一件。”赫連非沒有去攔傅長歌，卻跟在他的身後站起了身，“現在的確是我有求於傅兄了，不如我說一件事給傅兄聽吧，或許於傅兄有幫助，或者說在對付丁祿炊這件事情上有幫助。”

傅長歌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要聽的話，他頓了頓，轉過身，看向赫連非。

……

該見的人見完了，該辦的事情也辦完了，傅長歌此時從喝了滿腹茶的酒樓中狂奔出來，閃身進了一條小巷，想尋個近路往客棧趕回去。

可傅長歌還沒來得及尋到這條近路，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阿、阿蟠？”傅長歌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前方的那個人。他走出客棧的時候，顧辰生還在昏睡，就算他醒了，那他又是怎樣找到這地方來的？除非是他一路……就是了，顧辰生的裝睡再一次騙過了自己。傅長歌心想，此刻他的臉上是真的該露出苦笑了。

“傅長歌，你到這裏做什麽？”顧辰生的聲音很喑啞，他擡起頭看著傅長歌，說話並不是一副指責的語氣，面上也什麽都表情都沒有，但這足以讓傅長歌覺出不妙了。

“回答我——傅長歌！”顧辰生的低吼聲印證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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