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傅長歌開口問話，任修齊就徑自說道：“哦，對了，傅大哥你不該只是知道那件事，你還在碧華山中切身經歷過。”

“你到底想說什麽？”傅長歌現在都不在意自己的眉頭是不是皺起來了，他知道自己臉上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十分不好看的，甚至可能遠超任修齊剛才大吼時候的那種。

“但是傅大哥，這其中有很多原委你想必不知道，不如我講給你聽。待我說完，你想必就能明白，我今日為何來找你，又為何和你說穆師叔的事情了。”任修齊再一次恢覆了鎮定的神情。

傅長歌皺了皺眉，但卻沒有打斷任修齊說話。穆逸塵在傅長歌這裏還沒有到在談話之間能幫他進行維護的地步，所以對於傅長歌來說，他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最好的選擇便是聽任修齊說下去。

“三個月前是因為李城主要來碧華山拜訪，所以當時掌門師伯臨時吩咐了三師叔和顧師弟在山中巡視一圈，以免出什麽岔子。”任修齊說到這裏，苦笑了一聲，“這巡視本來是怕出什麽差錯，但沒想到就真的出了事兒。”

“發生了什麽想必傅大哥你也知道了，三師叔和顧師弟一行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一群黑衣人在山中追殺，力有不殆……除了顧師弟外的所有人，包括三師叔，無一生還。若不是被傅大哥你所救，想必顧師弟也是兇多吉少的。”

“他們是在碧華山上遇的險，碧華山山高地廣，混進一小撥人意圖不軌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但怪就怪在當日那是個臨時的命令，除了掌門師伯和傳令的人以外，不該有其他人知道。或許有人無意間看到他們去巡查了。但是巡查所走的路線，從何處到何處，又將在什麽時候回來……這些若不是接到命令的人，是絕不可能知道的。大師兄也是在發現那滿地的屍體的時候，才知道出事了。”

“就連我師傅他也是在三師叔出事以後，掌門師伯才告訴他這些。但是，”任修齊說到這兒，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後來們才知道三師叔在接到掌門的命令的時候，正在屋中與慕穆師叔下棋，所以……”

“你是說穆大俠完完整整的聽到了，有關那次巡查的所有事情。”

任修齊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而且在那之後，原本應該是由陳師妹例行巡山的，但不知為什麽陳師妹便突然和大師兄交換了。”

傅長歌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看著任修齊，想了半天才問道：“那，那個傳令的人呢，他是不是也是知道顧掌門的命令的？”

“他就在那次山中巡查的隊伍裏。”任修齊知道傅長歌想問些什麽，“那是在碧華山中，碧華劍派的地方。就算碧華山面積廣闊，但要想在碧華劍派的眼皮子底下，殺害碧華劍派那麽多的弟子……若說完全是外人所為，恐怕誰都不會相信。”

“但是……”傅長歌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任修齊又接話道，“我是絕不相信穆師叔會做出如此事情的。可這一切又太過巧合了，真的是太過巧合了……”任修齊是邊說邊搖著頭，是一副不願接受的模樣。

“所以你來找我是因為……”

“是因為傅大哥當日就親歷了那次事情，也曾被那些黑衣人追殺，所以傅大哥應該也想查出幕後操縱之人是誰吧。若傅大哥能想起些什麽，哪怕是關於那些黑衣人的一點點特征，是不是就能證明穆師叔，並沒有做那些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是現在所有事情都，讓我不太敢相信那是不可能。”任修齊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顯得十分迷茫，最後他說了兩個字，用更低更低的幾乎聽不到的輕聲說道，“抱歉。”

“也有可能就能證明穆逸塵確實做過了。”傅長歌心道，“況且那些黑衣人也沒什麽特征。”

“如果能想起來，我是一定會說的。那任少俠要和我說的事情，是不是都說完了？“傅長歌也沒什麽心思和任修齊客套了，他現在直截了當的就想送客。

“啊……是。”任修齊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傅長歌說的是什麽，他沖傅長歌拱了拱手，行禮說道：“若是傅大哥能想起什麽的話，便真是太好了……那就拜托傅大哥了，我先告辭了。”任修齊說著用袖子糊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轉身大步離去，像是在逃開什麽似的。

……

傅長歌盯著任修齊的背影好一會兒，直到任修齊完全消失在了碧華山的山色中，然後他走上前去，關上院門、插上門閂，接著，又緩緩的走到了屋中。

傅長歌的動作機械、無趣、拖沓、散漫，看著便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根本是一點兒都放不在行動走路這上面了。

回到屋中，傅長歌“咚”的一下坐在桌前，然後抄起桌上的茶壺，猛的朝嘴裏灌了下去。直至把它一壺水都灌進喉嚨裏，傅長歌才覺得自己的心緒平靜了一點兒，但此刻他腦子裏還是一整團亂麻。

現在不用任修齊說，也用不上赫連非幫傅長歌篤定，傅長歌自己便已經深刻的認同三個月前那些追殺自己和顧辰生的黑衣人，一定與碧華劍派中某個人有所勾結。

——但這個人是誰呢

“就如任修齊所說的，是穆逸塵嗎？雖然有太多的跡象，都指向了穆逸塵，但是這一切的跡象都僅僅只是跡象而已。穆逸塵有什麽理由要做這些事呢，穆逸塵和林少嵐不和嗎？和顧辰生不和嗎？”傅長歌回憶自己是自己所看到的，顧辰生和穆逸塵的相處，並沒有發現半點不妥。

“又或許不是為了林少嵐和顧辰生，而是為了碧華劍派……但穆逸塵真的要奪權麽？”傅長歌對此是一點頭腦都摸不著了。

“不是穆逸塵還能是誰呢？明著懷疑他的任修齊嗎？”可傅長歌又不肯相信——那日的巡查是個臨時的決定，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做出布置，這個人一定是在碧華劍派潛心多年的，而以任修齊的資質……他雖然精明，但還遠遠稱不上多麽智慧。

“那是任修齊背後的林鶴達麽？可林鶴達和林少嵐是血親兄弟，他們之間更是從沒有不和的傳聞。況且林鶴達的名聲，無論在碧華劍派中，還是在江湖之上都是絕無僅有的好，這樣一個和誰都能結交相處的‘老好人’，他有什麽目的要以犧牲自己的血親兄弟為代價麽……”

“那還能是誰……顧闕？他是顧辰生的父親。張炳彪？比起顧辰生，他才是那個顧闕能在危急時刻交付一切門派事務的弟子，他有什麽理由這樣做呢……嫉妒顧辰生麽？那不可能無跡可尋，但從這幾日的表現來看，就是沒有分毫類似嫉妒不和的跡象。”

傅長歌想著想著，又開始回想三個月前的第一次見到顧辰生的時候的樣子，那個時候顧辰生渾身是傷、內力錯亂、舊疾覆發——等等，舊疾覆發！

“顧辰生舊疾覆發、不受控制，是不是也會有暴起傷人的可能，至少在旁人眼中，會是這樣，那這個人……豈不是算好時間要刺激顧辰生的腦中頑疾，栽贓嫁禍於他。難道一開始的目標……是顧辰生？”

“可顧辰生在碧華劍派中並無實權，他甚至不關心一切俗，只是一心練武而已。更何況，彼時的顧辰生雖然武藝高強，但還未在玉山一戰成名，針對顧辰生也不過是針對一個尚在搖籃裏的天才而已，若是想要以此重創碧華劍派，是遠遠不足的。”

“那麽……是針對顧闕？”

……

想到這兒，傅長歌是怎麽也想不下去了，所有的思緒都攪在了一起，而且還隱隱環繞著，就像一個圈，沒頭沒尾，沒有半點突破口。

等傅長歌再回過神的時候，看看天外，竟已然是全黑了。

他見到任修齊之前，還想去隔壁院子找顧辰生，做些插科打諢嬉笑玩鬧的事情。但現在傅長歌什麽都不想想了，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這般想著傅長歌把自己從半空中摔到了床鋪上，力道之大讓傅長歌幾乎在床板上彈了一下。

身上的傷勢在和床板的撞擊中再一次疼痛了起來，但傅長歌卻沒有在意，他緊閉上眼睛，幾乎是把自己逼進了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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