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再挨上一鉤唄，還能怎麽辦，又不是沒受過這點傷”——傅長歌心中可以這麽想，但是嘴上絕不能這般說。

他笑了笑，看著有點心虛，倒是個認錯的好態度。可傅長歌到底是真的心虛了，心虛得都有些緊張，開口也沒說出多高明的說辭，“你的武藝，怎麽會擋不住，我看著你過來了嘛……”誰想到傅長歌這般解釋著，顧辰生的臉色反倒更差了，傅長歌連忙改了口風，“是我疏忽了。阿蟠，先看看陳姑娘有事沒有。”

陳錦如正從對二人默契配合的驚異之中回過神來，便看見他師兄一上來卻是和這位傅大俠發脾氣，她一時摸不著頭腦，也覺得自己不該摻和二人之間的事。誰想到陳錦如不想著摻和，這話卻一下子說到了她頭上，讓她嚇了一跳。

“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陳錦如連聲說道。

顧辰生心中的無名火還未收住，本來不想管傅長歌略顯拙劣的逃避，正要再質問上一句，可陳錦如這一出聲，可算是讓他想起了“正事”，也讓那股無名火有了地方湧出來。

“沒事？”顧辰生一聲冷哼，回頭看向陳錦如， “師叔等了你半個多時辰，還找了半個多時辰，我們又在宋二娘的鋪子裏翻了個底兒掉，現在滿辛州城都是在打聽你蹤跡的碧華弟子——是沒事。”

陳錦如聽著這明顯的反話，也明白這位素日裏好說話的“阿蟠師兄”此時是真的生氣了。

“師兄……我……”顧辰生明顯不善的臉色把陳錦如給嚇到了，讓她有點支支吾吾的。

“阿蟠，人沒事就好，別嚇著陳姑娘了。”卻是傅長歌勸道。

顧辰生瞪了傅長歌一眼，那意思是他不躲那一鉤的事還沒計較呢。可傅長歌的話顧辰生到底還是聽了進去，他看見自己師妹無措而又委屈的樣子，還是心軟了，柔聲道：“錦如，那兩個是什麽人，又是發生什麽事了，能讓你來不及和師叔說一聲便跟過來？”

陳錦如的情緒也緩和了，聽見顧辰生問，她先是想了一會兒，然後偷偷擡眼瞟了一眼傅長歌，這才猶豫著說道：“就、就是在鋪子裏看到有個人進了後院，我本來以為院子還有什麽新奇玩意，就跟了過去，然後就聽見……”

“誒，這事情在這說得說到什麽時候去。咱們是知道陳姑娘沒事了，可穆大俠這會兒只怕還在城西找人呢，想必是著急的可以。”傅長歌打斷了陳錦如的話，“不如阿蟠你先帶著陳姑娘去找穆大俠，或者先回碧華山，讓穆大俠和張少俠先放下心再說。”

“……好。”顧辰生點了點頭，走出兩步，又猛然回過頭來，“我？你不同去麽？”

“不了，我……”傅長歌餘光瞥著那根紮在樹幹上的短箭，“得先去找個人。”

……

傅長歌到底是食言了，他和顧辰生說先去找個人，其實卻沒先去找什麽人——傅長歌原本是那樣打算的，但眼下的形勢讓他得先做些別的事情。

眼看著終於被勸動的顧辰生和陳錦如離開，待估計頻頻回首的顧辰生也看不到此間情況之後，傅長歌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傅長歌沒有用輕功，甚至都沒有快跑上兩步。他右手背過去，從身後反按住左腰上的傷口，整個人的姿勢有點扭曲——

往外滲透的液體濡濕了傅長歌的指尖，這種濡濕的感覺是如此鮮明，鮮明到已經無關他的觸覺是否靈敏。

……

“嘶——”傅長歌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住到嘴邊的痛呼，他感覺自己腰上的傷口就像是一塊大石錘了一下。

“這幾日別沾水，勤換著點藥。”幹瘦的老頭將金瘡藥抹在傷口上，用棉布包好，又惹得幾聲輕嘶，“藥錢在前面櫃上結，診費另算。”老頭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門口的水盆處洗起手來。

“勞您費心。”傅長歌坐直起身，定了定神，看向桌上金瘡藥，接著看向旁邊的東西——那是個酒壺，裏面的烈酒剛才大半澆在了他的腰上。

“你這傷不像是刀劍所傷，倒像是樹枝什麽刮的。”醫館中的人不多，老郎中得閑，便隨口多問上兩句。

這也是傅長歌所希望的——剛才在腰間疼痛的催使下，他不得不先找個地方處理下自己的傷勢。

他沒有去辛州城裏那些看著規模不小的醫館藥鋪，反而七拐八拐地找了一家巷尾的小醫館，這醫館不光小，還十分破舊，推門都能聽見咯吱咯吱的聲響。不過這地方還是有些好處的，那就是人少。

傅長歌也不介意多說兩句，“不小心讓鐵器傷了。”

“鐵器？”老郎中說話的聲調提高了，他停下洗手的動作，向傅長歌看來，“可有銹跡？”

銹跡……傅長歌想起那把樣子著實不堪的鐵鉤，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他苦笑了一聲，又趴會桌上。“有……麻煩您了，把這拆了吧。”

“誒，真是……你說你們這些江湖人是怎麽了，現在都不介意兵器上的銹了？”老郎中走過來把剛包紮好的全都拆掉，擦掉傷口上的金瘡藥，又拿起了桌上的酒壺。也不知是不是有之前那次墊底，傅長歌這時倒不覺得疼了。

“這傷得晾著，七日風可是要命的……別仗著自己年輕，滿身傷還打打殺殺。”老郎中說著捏了下傅長歌綁著的左臂，“你這左手也就是正骨正的不錯，要不然這長歪了……肋骨裂了點，沒斷。”老郎中手上沒閑著，因傅長歌光著半個膀子，一眼便瞅見了胸側肋上仍未消退的淤痕，又順手按了兩下。

傅長歌的痛呼在喉中滾了一圈——郎中這般盡職盡責，他實在不知道是該悲該喜。“不過……只是裂了點，沒斷。”傅長歌知道自己又一次誤判了，不過這個誤判現在倒成了個好消息。

“……我再給你寫個方子。”老郎中說著伸手要號傅長歌的脈，傅長歌下意識躲了一下，反應過來才把手腕伸出去。

老郎中號了會兒脈，擡眼看了眼傅長歌，低下頭去接著寫方子，可很快又擡起頭來打量他。這般三番兩次，饒是傅長歌也有點坐不住了，“……可是我的脈象有什麽不對？”

“你是不是來我這兒看過病，嗯……兩個多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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