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傅長歌的聲音很低。

“什麽？”顧辰生卻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

傅長歌只好又解釋道：“你不是問我的乳名麽，叫‘三七’。”

顧辰生一怔，隨即問道：“三七……是哪兩個字？”

“別瞎琢麽了。”傅長歌勾著顧辰生脖子的手往上挪了挪，竟是順手揉了下顧辰生的腦袋，“乳名能用什麽深奧新奇的字眼，一二三四五六七，三七。”

顧辰生現在是明白傅長歌那句“不許笑”是為什麽了，他盡力忍住笑意，可到底還是“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三七、三七，散瘀止血，消腫定痛，倒是味好藥……你這名字不會真取得這個意思吧？”

“再猜。”傅長歌聽見顧辰生的笑聲，頗為無奈地輕嘆一口氣，手捏揉著對方的發髻，而且力氣一下更大了，不一會兒便讓一堆七七八八的碎發跳出簪子的束縛，順著顧辰生的臉龐垂了下來。

顧辰生沈浸在這個“乳名”中，思考得還頗為認真，一時也沒有在意傅長歌的動作。想了片刻，顧辰生說道：“既然不是因為這味藥，那這名字也太……三七，這個數不小，總不能是排行之類的吧？”

“嗯……”傅長歌故作沈思狀，“……還是不對。”

這可讓顧辰生有點兒洩氣，他微微搖頭，索性不再猜了。

傅長歌卻道：“這對於你來說其實挺好想的，真不再猜猜？”顧辰生又有了那種熟悉的，被眼前這人逗弄的感覺，但也奇怪，以往他還少不了有點惱怒，如今卻是一點都不生氣。

“好，那我便說了。”逗弄人的傅長歌竟然也猶豫了一下，“我是三月初七生人。以出生的日子時辰定名，也是挺常見的是嘛。阿蟠……你說，這是不是異曲同工之妙？”

顧辰生心知傅長歌意指自己名中“辰生”二字，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異曲同工……嗯，我倒是挺慶幸，父親沒管我叫‘顧臘六’。”顧辰生說這話時，竟還作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但話說完，顧辰生再一想，只覺得自己這“玩笑話”說得著實幼稚，而且可謂是十分的不得體。

“抱歉。”顧辰生下意識道，“冒犯了。”

“你啊……”傅長歌是又好氣又好笑，聽了道歉只“寬宏大量”道，“我現在又不是真叫‘傅三七’。而且你說得也不錯，三七這麽個名……”傅長歌嘴角抽動了一下。

“我娘生我的時候，我爹不在她身邊，給我取什麽名字也沒人作主，便只能想個乳名先叫著。還加之當時總有人說，小孩子取名往後拖一拖，以免早夭。哦，這話還有另一半，說什麽‘取個賤名’好養活。”傅長歌卻是細細解釋起了，自己這個略有些好笑的乳名的由來。

顧辰生聽著有些不置可否，他與幾個師兄弟的乳名，也未嘗沒有這層意思在。

“據說當時周圍人七嘴八舌，乳名就想了一堆，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游的，恨不得把這飛禽走獸全加進去。”傅長歌回憶至此，不由得笑了，“結果呢，我娘好歹讀過幾天書，也認得幾個字，覺得那些‘阿貓阿狗’的都不好聽，也俗得很，沒一個讓她滿意。”

聽到這，顧辰生方意識到，傅長歌講的不僅是乳名，更是將自己的家事故事一般，娓娓道來。

“可是真要讓她想個寓意好聽著也好的，她又想不出來。最後，索性一拍腦袋，想起生我的日子，便隨口叫了。這一叫，還就叫了不少年。我才是當真該慶幸，自己當時爬出來的時候速度夠快，不然拖上十天半個月的，指不定就要叫‘傅三十三’、‘傅三廿二’之類的了。”

傅長歌都不記得自己上次聊起這些事是什麽時候了，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和沒和人說過這些話。不光是對顧辰生，這是很長一段時間內，傅長歌第一次敞開心扉，輕松地和別人談論著自己的家事名姓。

顧辰生聽罷問道：“那你這‘長歌’又是從何而來？”

“哦，這個啊。”傅長歌笑得有點奇怪，突然有些沒心沒肺的感覺，“這個是我自己取的。我少時跟著習武，十一二歲開始赤江南北的到處跑。那個時候年歲小，總想著闖江湖、作大俠。可是，這‘傅三七’聽著，怎麽也不像是個大俠的名字嘛，便想著要改。”

顧辰生聽著，總有些疑惑跑出來的，關於傅長歌，又關於發生在這個人身上的往事，但傅長歌的話說得很快，話頭總是一個個地被提起，讓顧辰生一時找不到空當開口發問。

“至於‘長歌’嘛……我是真記不清了，沒準是聽說書的嘴裏漏出的一句，又或是哪出戲的戲詞，反正有氣勢，又順口，那便改了。”傅長歌說到這，之前侃侃而談的激動情緒有些低落下來，“不過啊，這名字改了，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塊作大俠的料子，但是也沒得後悔了。”

顧辰生只是順著話說道：“你的根骨資質皆上佳，若說聰慧悟性，想必也是不差的，怎麽會不是那塊料子。”

傅長歌樂了，“阿蟠啊阿蟠，你有時當真機敏，可說你聰明吧，你這……這江湖上被人稱‘大俠’的不少，可都不是僅僅憑一身武藝。”說到這裏，傅長歌突然覺得這個話題若是深入，恐怕就要討論“何謂大俠”之類嚴肅的話題，未免有點麻煩，他連忙止住，“就論武藝的話，阿蟠，你當知道，一個人的根骨好不好，並不能決定他的武功好不好。”

“確是這樣。習武的時間、方法，乃至習武之人是否勤奮刻苦，都是重要的。”說到這，顧辰生還不忘“奚落”傅長歌一句，找回些“場子”，“向你這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是不行。”

“不光如此。”傅長歌話語間並不夠堅定，但他依然想和顧辰生述說這個問題，“我習武不為當大俠，卻也不是為了學得武藝本身的。”

傅長歌一邊說一邊向前走，並沒有停下來或和顧辰生對視的意思，“阿蟠，武學於你是追求，也許是註定的。”

“但於我，說得不好聽些，算得上踏板工具之流。或者說，是命運給出的眾多選擇之中，比較讓我符合心意的、一種機緣巧合罷了。”傅長歌也知自己這話不合時宜，但他憶起往事，便總忍不住想傾訴。往常沒人可說便罷了，但如今，有個顧辰生站在他的面前。

“不光於我，江湖中許多人皆是如此……當然了，我也的確不是什麽努力用功的人。”

顧辰生聽著傅長歌的話，剛想說些什麽，突然聽見了一聲異響——

“什麽人？”

#####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想必你們一定註意到了，蠢作者今晚的更新少了一章。嗯，明天會補上的，跑走(*/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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