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是被鳥叫聲吵醒的。

也不能說是吵醒，那鳥鳴只是從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來，又隱隱約約地到了傅長歌的耳中，正巧讓半醒不醒的傅長歌聽到了。

但無論如何，傅長歌清醒的第一個印象仍是那還算得上悅耳的鳥鳴聲，這件事無疑讓又一次倒黴至極，卻又幸運至極的傅長歌的心情變好了一點。

不過這樣一丁點兒的好心情還是抵不過傅長歌身上的傷痛的。

此時傅長歌只感覺自己渾身都是疼痛的，尤其是胸腹處，直感覺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

“……這次傷的還真是不輕。”傅長歌躺在地上喃喃道，“我也真是瘋了……瘋了才跟著一塊下來。”

縱然只有約莫一夜之隔，但傅長歌卻始終不能想起自己當時撲向木架的心情，或者說是他現在根本沒法理解這種心情。

更讓傅長歌無法理解的是昨日的他自己的舉動——在知道木架會坍塌掉下山澗的時候，撲上去阻止顧辰生也沒什麽了，可匪夷所思的是他在發現顧辰生墜落的時候，居然跟著跳了下去。

而且在掉落的途中，傅長歌那絕頂的輕功身法沒用來自救，反而追到了顧辰生的下方推了一把，給了對方一個力，把顧辰生向上方旁側拋了拋。

“也多虧了這山澗實則沒有多高，下面又久無人來，落葉枯枝便堆了很厚。不然……”傅長歌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不然”的事，他現在只慶幸一向都沒給他什麽好運氣的老天爺，在這麽大的黴運裏還是給了他如此大的一個幸運，讓他還有機會聽著鳥鳴聲醒來。

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山中朝露濃重，很快便弄濕了傅長歌的衣襟，而且這山澗之中似是比山上還要寒冷不少，讓傅長歌在胸腹之中火辣辣地疼的時候還在不住地打著寒顫。

“內傷且不提……”傅長歌輕輕運轉了一下內力，便要被那一瞬的疼痛給疼得進入“回籠覺”了。緩了一會兒，傅長歌方伸出右手，輕輕地摸索著自己的胸膛，“嘶……肋骨恐怕也斷了一根。”

大約搞清楚了自己的傷勢，傅長歌伸手一撐，便想坐起身來，就在這時，他迎來了另一個壞消息——“啊！”

傅長歌痛呼了一聲，才後知後覺地去看自己的左臂。他用右手將左臂的衣袖輕輕拉起，只見小臂之上一片青紫，左手無力的歪著，左手手肘以下基本是不受什麽控制的。

“嘶——”傅長歌右手輕輕順著左邊手肘到手腕摸了一遍，得出了一個他並不太想得到的消息，“骨頭還斷了一根。”

內傷雖然解決不了，但傅長歌算是有新的任務幹了，他掙紮著坐起身來，從身邊摸索到了一根長短合適的樹枝，然後拔出靴子裏的匕首裁了自己的一條袍腳下來。

“還好，匕首沒掉，刀……也沒丟，別的……也沒事。”把自己的左小臂歪歪扭扭地吊起來綁在身上的傅長歌先是在兩步遠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直刀，而後又摸了摸自己的懷中，也沒有掉什麽東西，於是如是說道，“但是……”

好消息總是伴隨著壞消息的——傅長歌環顧四周，原地轉了兩圈，看了個仔細，卻仍然沒發現顧辰生的身影。

……

傅長歌在山澗下行走探查的時候，又一次感嘆道自己的運氣還沒有太壞——他的雙腿並沒有受傷，至少走動不存在障礙。想到這裏，傅長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毫無意外地又牽動了自己的內傷和斷掉的肋骨。

就算是腿腳靈便，以傅長歌此時的傷勢，不說輕功了，走也是走不了多快的。他一邊走著，一邊不忘觀察著山澗之下的情況。

從索橋上掉下來，到全然像是掉到另一方天地了。這山澗中的地方倒是十分寬廣，可是景色便明顯不如山上豐富了。雖然山外已經入夏，山壁之下還似寒冬一般，不光是溫度讓傅長歌連連打顫，草木本就不多，又基本是光禿禿的枯枝狀態，只有寥寥幾點發芽的新綠。

而這山澗之所以稱為山澗，其中自然是有水的。只是傅長歌眼前這水只是緩緩流淌的一點，說枯竭也沒有枯竭，可若說沒有枯竭、是一處水源，這水卻連個溪流都稱不上。但是有活水便總有出路，傅長歌此時也只能順著這一點小小地水流往前走。

傅長歌雖然雙目看得全是眼前的景色，但說到底其實也就是被動地接受著外界的信息罷了，他的心思可一點都沒在眼前的這些事物上。或許只這一日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傅長歌一直繃得緊緊的，到了這時候，什麽翁盟主的死已經都和他沒有關系了，可傅長歌的腦袋裏轉來轉去的，竟然還全是這些事情。

若說這事情的來龍去脈傅長歌都搞清楚了，那也算是搞清楚了，至少從前夜到昨天傍晚，誰做了什麽、兇手是誰、又是如何行兇的，這些傅長歌都大抵清楚了。可若算清楚也不能說多清楚，至少還有幾個疑點——關於幾個人的動機目的，還有許多事之間的聯系之類，這些仍是叫傅長歌百思不得其解。

這麽走著想著，傅長歌便不止是胸口疼了，連頭也疼了起來。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事。

可他能讓自己不想玉山上的事，卻沒法讓自己的腦袋裏靜下來。關於玉山的縷縷思緒剛剛撤出傅長歌的腦袋，另一個人的事便偷偷溜進了他的腦海——這是個讓傅長歌一想到便五味雜陳，卻又抑制不住感到喜悅的人，此時這些覆雜的情緒便也跟著湧上了傅長歌的心頭。

傅長歌不知道自己面對這份情感的時候，該做些什麽，他總告訴自己要隨心而行，但又總會忍不住有一些設計好的小小舉動。此時往昔的一刻刻全在腦海中閃來閃去，讓傅長歌心中歡喜卻也難掩煩惱。

“真是……”傅長歌說了兩個字，終只是搖了搖頭，接著向前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傅長歌聽見前方的草叢裏傳來一陣輕響，下意識地，他的手便按上了腰間的直刀。

“……是”傅長歌緩步側身向前走去，一個人影便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傅長歌口中剛剛說出一個字便頓住了，腳步更是隨之停了下來。“真是想到便到啊。”傅長歌心說。

傅長歌停了，另一人可沒停下來。

之間顧辰生快步趕了兩步，然後十分喜悅地，一巴掌便拍到了傅長歌左肩上，“真好，你沒事吧？”

“誒呦……”傅長歌痛呼一聲，無奈道，“……現在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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