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道喜如何皆先不提，此時坐在擂臺側邊的另一人也起身過來向顧辰生道喜：“顧少俠年少有為，頗有乃父之風，老衲期待明日與顧少俠比切磋一番啊。”

這人正是空寂。

雖然空寂自稱老衲，但其實他也不過是四十出頭的年紀，習武之人神采奕奕，半點都稱不上老。他此時穿了一身僧袍，一手作掌放於胸前，和顧辰生說完這句後便轉身穿過人群離去了。

旁人並不知道顧辰生曾和夏明河較量過一次，只道顧辰生能和這天下排名前三的高手比試一次，既是榮幸，那更是對武學大有助益，故而紛紛稱羨。當然，縱然周圍的武林人士們都知道顧辰生的武功絕頂，但也並未有人懷疑過他與空寂一戰結果如何，誰勝誰負號是早就有了定論似的，也的確是早就有了定論。

今日短短兩場擂臺比試，眾人過足了眼福，便也紛紛朝山下走去，這舉辦集會之人在玉山之中，給眾人安排了一日落腳的地方。

以他們如今所在的位置之高，自然是不適合休息的，但玉山實則是連綿的山脈，山峰之間總是夾有山谷，只落腳之處，便在玉山主峰和另一山峰之間連接之處，雖然這這裏稱作山谷有些勉強，地方也不大，但是比起玉山之上總是不會有讓人呼吸困難這種麻煩的。

雖然對於顧辰生來說，玉山集會還差最後一站，但對於其他參會的武林人士來說，玉山之會已然是終結了，該打的總已打完，明日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

這組織集會的人也是摸透了武林人士們的心思，故而到了落腳之處，早已經準備好了酒席吃食，熱鬧至極。武林人士便圍著桌子拼酒，一面拼酒，一面笑談，倒也是個增進感情之舉。

林鶴達和任修齊帶著碧華劍派的諸位也在這酒席之上落座。

林鶴達在江湖之中是有名的處事溫和圓滑，此時推杯換盞之間極為得體。而他的徒弟任修齊比起林鶴達來，還頗有幾分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意思，他今日本來能登上玉山擂臺，便已經是受眾人追捧的了，而他又及其熱絡，只要有人上來敬酒，那必定是來者不拒的。

碧華劍派中人倒是只有顧辰生略略夾了兩口菜後，便言說明日還要與空寂大師切磋，先行告退了。

眾人興致正高，自然不會去攔顧辰生，也沒有什麽起身相送的，倒是林鶴達和他幾個師兄弟囑托了幾句，隨後又投入酒宴之中了。

顧辰生既然回去了，傅長歌一人坐在酒宴上也是無趣，他便也跟在顧辰生的身後。

宴席周圍另有侍從把顧辰生引到他的房間，傅長歌緊隨其後便進了顧辰生的屋子，顧辰生看了傅長歌一眼，沒有多說些什麽。

顧辰生在宴席上便看著興致不高，回到了屋中，依然是興致不高的。

傅長歌看著顧辰生這個樣子，還是開口問道：“怎麽？你是為了明日的比試發愁。還是發愁今天擂臺上的事情？”

傅長歌本也猜不透顧辰生的心思，不過是順著今日發生的事說了說，然而他這一開口，竟正正戳中的顧辰生所想。

顧辰生緩緩道：“你見過我那任師兄，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任修齊？”傅長歌挑了挑眉，只說了兩個字，“精明。”

“精明……“顧辰生搖了搖頭，覆又點了點頭，“你說的倒沒錯。”

“他不過是讓著你一次，你便這般糾結嗎？左右有人讓你，何不笑納呢。”傅長歌開玩笑般說著，卻依然沒把顧辰生的情緒挑起來。

顧辰生好像陷入了什麽回憶一樣，半晌才說道：“小時候任師兄便十分聰慧機靈了，他入門早……我小時候，門派中同齡的便只有大師兄、他還有我三個人”

“那個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因為任師兄聰慧吧，我與他十分親近，只是後來……任師兄那麽聰明……”

傅長歌聽到這兒心裏便大約明白是件什麽事兒了，可又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怎麽，是你辦了什麽錯事，讓他告訴令尊了？”

顧辰生先是一楞，隨即說道：“倒不怪任師兄，我小時候自是淘氣的，事事都逆著父親……也是我炫耀了，罷了。”顧辰生搖搖頭，卻頗有些苦笑。

“哦，炫耀……我想想你有什麽可炫耀的？莫不是天資太高、練武功練得太快了吧？結果你便炫耀了一句，便被你那任師兄無意而天真的向令尊說漏嘴了，或許還不小心記錯了，誇大了。令尊本就是嫌你淘氣又發現你更是自負，可是狠狠的責罰了一頓？但你那任師兄那麽聰明，怎麽也不可能是無意的，對吧。我猜的是也不是？”

“你……你也精明。”顧辰生瞪了傅長歌一眼，但情緒明顯好轉了許多。

傅長歌又道：“我說你是孩子心性，但你不至於孩子成這般模樣吧，就為了這事兒？”

顧辰生有些氣，可想起自己的舉動也笑了：“那倒也不是，任師兄後來也和我道過歉，我與師兄的關系小時候便一直不錯，長大後也……還算不錯，只是如今看他如此，難免多思罷了。”

“你的心思放在武學上，他的心思壓根就沒在這裏。這武林中人這麽多，你們碧華劍派的人也不少，你總不能想人人都和你一樣追尋那武學至道吧。很多人學武不過是討生計罷了，我也一樣，怎麽，因為是你師兄，所以格外覺得低落失望？”

傅長歌這嘴裏半教育半打趣的，可是不留情面，但顧辰生聽著他這番話，心裏卻好受了。

顧辰生搖又道：“倒也不是為了武學……我一時說不上原因來。”

“當然不是為了武學，你們二人本不是同路人，不止武學，處處都不是——你哪裏能如你那任師兄一般精明呢。”

雖然只見過短短幾面，但傅長歌見識過不少人，對於任修齊的性格也摸了個大概。任修齊此人看似脾氣溫順，對誰的態度都是頂頂好，但其實內心精明，精明的不會與任何人交心，當然了，是他不交出來不代表會讓別人交到他那裏。

顧辰生被傅長歌連說了幾句，此時卻笑了，他道：“嗯，我不精明，那也正好，按你這般說，你我也不是同路人了？”

傅長歌心道壞了，自己這話，打趣打趣著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他連忙解釋道：“哎，我哪裏叫精明呢，我這叫圓滑，對也不對？你看這輕功滑的跟泥鰍似的。你一顆赤子之心，在江湖上行走，難免被人騙了去，與我這樣的人交朋友那是正正好。”

傅長歌這話說完，卻聽得顧辰生哈哈大笑。顧辰生這一笑，傅長歌也不想別的了，跟著便笑起來

二人此時倒像是至交好友一般，在屋中對坐，說笑不停。

笑了一會兒，傅長歌先停了，他又開口問道：“明日你與空寂交手，可有幾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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