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回過頭，便見到一人身背長劍、頭戴木簪、著一身淺藍色衣袍，正大步向自己走來。從傅長歌的角度看去，這人逆著光，面容仍然看不真切，只那一雙明眸，正盯在自己身上。

“老伯，再加兩碗胡麻粥。”傅長歌驀地樂了，嘴角的笑意怎麽都擋不住，“青衣劍客？”

顧辰生不搭傅長歌的話，卻徑自走到了傅長歌旁邊的位子坐下。

老漢只賣炊餅，但是攤子是和粥攤連在一起的，老漢本要去粥攤上打粥，聽了這話，卻轉過身來，瞇著眼睛往顧辰生周身上下打量一番，“說你剛來見識不夠吧，這青衣劍客、青衣劍客，這位少俠明明穿的是藍色嘛，又怎會是那青衣劍客。”

傅長歌只道這老漢實在有趣，便起了逗悶子的心思，“老伯，這青衣劍客也不能總穿一身衣服嘛，你且看，他身上可背了那麽長一柄劍吶。”

“誒，這……”老漢聽傅長歌這麽說，也猶豫了起來。

“這位少俠英姿勃勃、眉目俊朗，莫不真是碧華劍派的顧少俠？”卻是那一旁粥攤的老板娘搭話道。

她聽見傅長歌要粥又不見老漢來取，便自己端了兩碗粥，走過來卻正聽見傅長歌說這話，再一看顧辰生，雙眼便發亮了。

顧辰生有些尷尬，傅長歌卻是笑得更開了，他那手指戳了戳顧辰生，“誒，你看人家老板都要急了。”

顧辰生回頭白了一眼傅長歌，無奈道：“……在下碧華劍派顧辰生。”

“哎呀，真是顧、顧……”老板娘的聲調一下子提高了，引得街上眾人紛紛側目。

傅長歌也被她這一下子驚著了，連忙說道：“您且小點聲，這街上人都圍過來就不好了。”

哪知道這老板娘卻說：“當然要叫人都過來呀，這青衣劍客來喝我的胡麻粥啦，怎麽能不叫人知道嘛。”

這回便輪到傅長歌尷尬了，顧辰生抱臂坐在一旁，嘴角也勾了起來，就微笑地看著傅長歌如何應付。

“粥，把粥給人放下。”卻是那老漢伸手拿過兩碗粥放到桌上，然後便去扯老板娘的袖子，“誒，你若把人叫來，大俠們吃的不高興，下次說不得就不會來了。再說了……”

老漢拉著老板娘退後兩步，低聲說道：“這大俠都是會輕功的，你一叫，人還沒來呢，大俠說不好先走了。連個人影兒都追不上，到時候別人知道你騙人的咧。你不如聽小老兒一句，等他們吃完要走的時候在叫人，大俠們也不會介意嘛。”

沒想到這老漢除了認人的眼神不濟點，別的時候還是挺精明的，精明得十分可愛。傅長歌也不尷尬了，又笑著說：“對啊，老板娘，你等待會吃完了，讓這位‘青衣劍客’給你題個字什麽的，鎮子上的小姑娘都得跑到你這兒來喝粥，保準你一碗粥多賺上兩個銅板。”

“那當然好呀，就不打擾你們了啊。”老板娘笑嘻嘻地走了。

……

“這位老板娘倒有趣，聽著卻像是江淮一帶人士……聽說，你昨日連贏了十幾場？”

傅長歌看顧辰生一言不發，端端正正地坐著吃羊肉饅頭、喝粥，等了一會兒，終是按耐不住地問道。

顧辰生低頭喝著粥，聽見傅長歌發問，只是擡眼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雖說顧辰生怎麽樣也算是回應了，可傅長歌之前輕松的心情卻忐忑起來，他抓起一個羊肉饅頭，三口兩口吃完，又忍了一會兒，還是說道：“我今日剛到鎮子裏，便聽了你的威名了……也是奇怪，他們怎麽會稱你為青衣劍客，你也不是多喜歡穿青衣，日日緊著這個顏色啊。”

誰知顧辰生還是不搭話，徑自吃著東西，眼見著那兩屜羊肉饅頭便已經被吃完了，他轉而伸手便要來抓傅長歌面前屜中的。

傅長歌這下也想起自己是腹中空空，便不再急著問什麽，也開始吃起來。之前那一個饅頭傅長歌是分毫滋味都沒吃出來，此時卻是被味覺喚起了記憶——他與顧辰生那日在豐北城中也是吃的這樣的吃食，羊肉饅頭與胡麻粥。

傅長歌想到這裏，不由得心中一喜，但他轉而又想起顧辰生是不記得曉市的事情的，那這當日吃過吃食恐怕也是記不得的。不光是吃食，他們二人一起買馬匹、置辦衣衫……“等等，衣衫？”

“我說，你穿的不會是我在淩雲城中給你的那套青色錦袍吧？”傅長歌又看了看顧辰生身上的這一件，自然也是自己所買，“那怪不得那老漢認錯人了，當日在成衣鋪子，我看那衣袍樣式還好，就買了兩件……也真是想不到。”

傅長歌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起來。

卻也不是顧辰生故意這般穿，他到淩雲城中時是昏著的，那一路上二人以赫連氏的身份行事，穿的都是胡服。而到了淩雲城中，傅長歌購置了一些漢人服飾，自然也不會少顧辰生的。

顧辰生四日前從淩雲城出發，收拾包袱時也沒多想，隨手便把那些衣服裝了起來。這一路上不必說，待到了玉山，集會已開，顧辰生也不會起買衣裳的心思，故而如今他所有換洗的衣衫皆是經傅長歌的手購置的。

顧辰生聽到這話，臉上也浮現了一絲異樣，但他隨即大口喝完了碗中的粥，站起身來便向外走。

傅長歌也沒想到顧辰生這個舉動，此時他也顧不上吃東西了，連忙去追顧辰生，追出兩步又突然想起逐昏還拴在鋪子旁，“……老伯，幫我照看一會兒馬！”

“哎，大俠！”那老板娘也追了出來，追了幾步見追不上，便只能作罷，站在路邊大喊道，“說好題字的呀……哎呀，不對，粥錢還沒給我吶！”

傅長歌是沒心思去想自己間接吃了霸王餐這事了，他追顧辰生追得是十分辛苦。

本來以傅長歌的輕功，追上顧辰生是不成問題的，可顧辰生今日不知為什麽跑得飛快，卻沒有用輕功，只靠兩條腿在街道上狂奔，雖說沒有提氣縱身上屋頂吧，但速度是差不多了。

鎮子裏人不少，街上熙熙攘攘，傅長歌從炊餅攤上起來時落後了兩步，此時被人群一擋，追人就格外花眼神和心思。而顧辰生既然未使出輕功，傅長歌便也只是墜在身後，並沒有動分毫內力。

追著顧辰生跑了大半個鎮子，傅長歌遙遙見到顧辰生在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然後閃身便進了客棧院中。

傅長歌不去多想，追著顧辰生便到了院子門口。

“師弟，你這是怎麽了？”顧辰生不見了蹤影，可門口卻立著另一人，此時正回頭向院內喊道。

傅長歌跑得速度不慢，這人站在路中間，正正擋在前面。傅長歌見狀，腳上雖不停，卻是側身想要閃過。

誰知這次傅長歌竟是少見的失手了。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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