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看著和自己撞到一處的人，微瞇了下眼睛。

此人穿了一身深灰衣袍，二十出頭的模樣，面容白皙、眉眼狹長，身量不高，要比傅長歌矮上半頭，故而沒把傅長歌撞出門去，自己先往後連跌了幾步。

這人站定，擡頭看了一眼傅長歌，便拱了個手，連聲道：“對不住、對不住，正擋在兄臺前面，實在是對不住。”

傅長歌卻沒領這個道歉的情，他察覺到這人是在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看自己想要側身躲避時向著一側跨了一步，看似無意實則是故意擋在了自己身前。

“這客棧這幾日是被碧華劍派包了的，在下碧華劍派任修齊，不知閣下是？”傅長歌急著追顧辰生，但剛踏出一步去，便又被任修齊伸手攔住了。

被碧華劍派包了……傅長歌聽了這話，也不急著進去了，而是打量起四周的道路來。左右玉山集會結束之前，顧辰生應該會一直在此地，這地方記熟了，找人總找得到的。

沒等傅長歌回答，任修齊恍然大悟似的，微笑著說道：“啊，你莫不是就是顧師弟口中那個傅……傅長歌、傅大俠？”

“……是，在下傅長歌，但實在當不起大俠之稱。”傅長歌知道顧辰生是必然會和碧華劍派眾人提到自己的，但真得知如此的時候，他的心頭還是難免喜悅之情，猶豫了一會兒，傅長歌又說，“不知顧辰生他、現在可在客棧中？”

“這個嘛……”兩人都知道，傅長歌正是追著顧辰生過來的，豈能不知道顧辰生就在院中，但任修齊臉上並無異色，“在倒是在，只是明日便要上玉山了，顧師弟此時恐怕正和師父一同商議事情，也不知要到幾時……不如，傅大哥等一等？”

傅長歌抱拳道：“那便不勞煩任少俠了，我晚些再來，打擾了。”

“誒，傅大哥不要急著走。”任修齊又把傅長歌攔下了，“傅大哥應該是剛到玉山吧，想必找到地方落腳？顧師弟昨日特意說了，說傅大哥一定會尋過來，要多留出一間房來。說是這兩日玉山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鎮中的房間不好找。”

傅長歌這時才有了片刻的怔楞，他一時不知道顧辰生是什麽意思，而任修齊卻十分熱絡道：“那傅大哥你稍等片刻，我去取了鑰匙拿給你。”

“……”

傅長歌還是沒有留在客棧裏等，因為逐昏還拴在炊餅攤上，那兩碗胡麻粥的錢還沒付。除了處理早上的遺留問題，傅長歌也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

待傅長歌又回到城北的客棧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正了。

拴好逐昏，餵了些草料，傅長歌提著行李和包裹往客棧院子深處走去。他這才發現客棧裏面顯得出奇的安靜，任修齊不在，也沒見到其他碧華劍派的弟子，不過客棧的小二還堅守在櫃臺上。

傅長歌問清自己的房間在何處後，走出兩步，猶豫了一下，還是回身問了顧辰生房間的位置。

這間客棧不同於尋常，並沒有二三層的小樓，也自然不是樓上房間樓下食肆的方式。這客棧雖然不高，但是占地不小，有幾進院落，每個院子都不小，只是房間比尋常的人家排布密集些。除了前院的馬廄，穿門而過，第一個院子景色別致，擺著不少桌椅，是用餐的地方，到客房還需要在跨一道院門。

傅長歌走到自己的房間時，才驚奇地發現，顧辰生的房間竟然與自己的那間緊挨著。

這下傅長歌的心中可真的不平靜了，他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有走到顧辰生的房門口，剛擡手要敲門，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了。這般反覆了好幾次，傅長歌終於還是沒敲開顧辰生的門，而是提著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間。

放下包袱，傅長歌坐在椅子上，深吸了幾口氣，他正想再去敲顧辰生的門的時候，卻聽窗外傳來了隱隱破空之聲。

這地方既然已經被碧華劍派包下，而且那聲音只是破空，並沒有刀兵相交，傅長歌倒也不覺得會有別的變故，便大大方方推開窗子去看。

只見一個淺藍色的人影正在後院內舞劍，舞劍之人身姿矯健，一招一式精妙卻不失氣勢，那劍急而快，如一道流光，幾乎讓人捕捉不到蹤跡。

傅長歌在窗邊靜靜站了一會兒，看著那人一套劍法舞完，快到收勢之時，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從窗口躍到院中。猶豫了一下，傅長歌還是回過身，把直刀放下轉而提起了一個包裹，這才從窗口裏跳了出去。

進到院子，傅長歌卻沒在地上站定，他如燕子一般，一騰一躍，便上了院中的那顆大樹的樹梢。傅長歌在樹杈上一屁股坐下，捧著包裹，接著看樹下之人舞劍。

之前樹下的身影便似游龍一般，此時劍法快至收尾，這游龍便也從騰躍翻轉於九天之上變成了潛泳於一池靜水，最終蛟龍盤臥沈睡了下來。

傅長歌看這劍舞完了，剛要搭話，便聽見一聲劍鳴，一道寒光兜頭而來。

“……我好心給你捎吃食，你不吃便不吃，這是作甚？”傅長歌偏頭看了看被釘在樹上的包裹，故作鎮定的擡頭看著顧辰生。

顧辰生此時一腳足尖點立在樹梢之上，另一條腿向後擡起，身子俯下，手中的劍正插在傅長歌身邊。若是普通人，平地之上做這動作還難免晃上兩晃個，可如今顧辰生於這搖搖晃晃的樹梢上借力，整個人卻是穩如磐石。

傅長歌說著，還伸手去撥顧辰生的劍，他的手還未碰到劍身，整個人便被顧辰生拽著袖子拖到了樹下面。

“哎！說了，吃的。”顧辰生撤了劍，眼看著那包裹中的東西便要如天女散花般掉出來了，傅長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破損的包裹。

傅長歌落到地上，看見顧辰生已經收劍入鞘，他便突然雙眼一轉，順勢便向顧辰生身上倒去。

待顧辰生猶豫著伸出手來想要扶傅長歌一把時，卻感覺面前有一道風，還未來得及躲避，嘴裏便被塞入了個東西——傅長歌還沒倒下卻是彈簧一般，整個人又彈了起來，而手中更是沒閑著，從包裹中抓了一點便向顧辰生嘴裏送去。

“你、你……”顧辰生剛要發怒，卻覺得嘴裏甜絲絲的，“你怎麽知道……”

傅長歌餵給顧辰生的正是二人在豐北城吃過的梨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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