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離站在亭中看著傅長歌一騎絕塵，待人走遠了，韓離方才走出亭子，向著雲流的渡口走去。

渡口處聽著一艘小船，船上人見韓離回來連忙從船上下來，手中還捧著一件披風，此人正是長青。

長青替韓離系上披風，關切道：“城主……韓公子，日頭還沒升起來，天氣寒涼，仔細身體。”

韓離笑道：“你定有不少話要問，不趁現在說麽。”

長青呼吸一窒，隨即問道：“……那傅長歌既然可能通曉後世，若能為城、公子所用，也是一大助力。公子，就這樣讓他走了？”

“不讓他走又待如何？”韓離輕攏了攏披風，然後向長青伸出手，“說你是聰明人，看傅長歌這些日的舉動，總該是吃下一粒定心丸了吧，至於其他……李寒不屑於如此。”

長青聽著韓離的回答，又看著韓離伸出的手，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息之後才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李寒慣常佩戴的碧玉頸環。這東西拿在手上，長青卻是猶豫了，一時並沒有遞給韓離。

韓離見長青如此，輕笑了一下，徑自收回手，然後轉過身背對著長青。

兩人相處多年，長青立時便明白了李寒是什麽意思，他湊上前去，將碧玉環繞過韓離的脖頸，仔細調整了以後，輕輕扣上了系著玉環的金鏈。長青並非沒有做過這類事，可此時卻是有些手抖。

韓離並未在意，佩好了碧玉環，他徑自走上了停在岸邊的小船，長青緊隨其後上了船。

長青見韓離在船上坐下，閉目斜靠，沖自己打了幾個手勢，連忙自一旁取出一只匣子。這匣子中零零碎碎裝了不少東西，長青拿出一方面巾，又從一個漆罐中沾了些白色的乳膏，輕輕地在韓離的臉上擦拭起來。

手上動作著，長青的嘴也沒閑著：“私生子的流言是赫連氏中幾個長老暗中傳播，並且借赫連景頭疾的時機，蠢蠢欲動，竟還與赫連威關系密切。至於赫連非，他並沒有拜會趙將軍，看動向近日便要離開平淮城，具體去往何處，還不可知。”

“南邊還傳來了一個消息。”長青手下也頓了頓，然後又沾了些乳膏，接著擦拭，“楚帝授宋燕飛承宣使。”

長青話音剛落，韓離或者說是李寒猛地張開雙眼，一雙星目中精光閃現。

……

傅長歌趕到玉山腳下時，是整三日之後的早晨。

玉山山腳下有一小鎮，這鎮子本來不大，如今聚集了許多武林人士，反而是顯得有些擁擠。

剛過卯時正，鎮子中便熱鬧了起來，攤販們紛紛吆喝著自己的商品，眼睛還在人群中尋找著——若是那個大俠光顧了自己的攤子，那可是個金字招牌。

只是攤販們到底沒有生一雙火眼金睛，只是聽說書人說上幾句的人物，哪裏那麽好便被他們尋找出來。不過是看著行人的氣度，蒙上一蒙罷了，於是便出現了不少，諸如此人衣衫襤褸卻氣度不凡說不得便是丐幫高人，這人背後背了那麽大一柄刀定是那傳說中的奪命刀等等之類讓人啼笑皆非的狀況。

但除了瞎蒙，攤販們還是有別的“尋人”的法子的，就譬如現在因為正巧穿了一身青衣而被強拉在炊餅攤坐下的傅長歌。

“老伯，您這是？”傅長歌也懵了，連忙把逐昏在一邊拴好。

那賣炊餅的老漢卻是一臉神秘地看著傅長歌，他一雙眼睛瞇著，在傅長歌周身打量了一圈，隨後十分熱情地說道：“少俠，看你身姿挺拔、氣度不凡，腰間還佩了如此一把利劍……是不是就是那青衣劍客呀。”

傅長歌多少年沒被人稱作過少俠了，竟然被這賣炊餅的老漢莫名叫年輕了幾歲，而傅長歌聽了這老伯緊接著的話，更是哭笑不得了。

“老伯，你說我身姿挺拔、氣度不凡，我便愧受了。我今日也確實是穿了一身青衣不錯，只是，我這腰間佩的明明是直刀……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哎呀，哎呀，又不是。”那老漢的臉上的熱情霎時便不見了，他連連搖頭，“小老兒眼神不濟了呀……你怎麽還不走？”

傅長歌被人冷待倒也不惱，“老伯你這話說得，我吃些飯食，又不是不給錢。”傅長歌說著，從懷中掏出幾枚銅板，那幾個遺留的端和通寶如今終於能派上用場了，“老伯您是不是蒸了羊肉饅頭，聞著可真香，還勞煩老伯給我來上一屜了。”

那老漢端來了羊肉饅頭，傅長歌卻不急著吃，他又問道：“不知老伯您是如何會認為我是那青衣劍客，就憑我穿了一身青衣？”

“你可不要小看這法子，那林泉寺的大師、端岳門的少俠們可都是被這麽認出來的。按理說這青衣劍客的名聲傳出來，玉山腳底下就不會有旁人沒事閑的穿青衣了，你是剛到玉山吧？”

“可不是。”傅長歌聽他這麽一說，更好奇這青衣劍客是誰了，“這玉山上要開武林盛會，哪個江湖人不向往。只可惜呀，我緊趕慢趕，竟然還是慢了一步，集會已經開了。這青衣劍客之前是從沒聽過的，莫不是昨日擂臺上出現的高手？”

“既然你是剛來，小老兒便好好給你說道說道。”老漢也不管別的了，坐到一邊，便開始過起了說書人的癮，“且說這玉山集會啊，打擂臺只是一部分，近幾日先在山下打，只有那真正一頂一的高手，才能於最後一日在玉山之巔爭鋒。”

“昨日的擂臺上啊，那都是各門各派的高手，眾人來來往往，打得是精彩至極，只是眾人的水平都差不多，一時也沒有特別突出的。到了下午，碧華劍派的人到了，派出了諸多弟子上擂臺。別人都不足提，只其中有一個青衣少年，在擂臺上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一連打了十幾場，未嘗一敗，直接便得了那最後一日玉山頂的入場資格。”

傅長歌聽到這便覺得有些不對，那老漢卻是接著說：“據說那少年不光是劍術超絕，面容也俊朗，如今可是極受姑娘們追捧，只一提青衣劍客的名號，那是無人不知……噢，大約除了你。”

一聽受少女追捧，傅長歌的神情便有些凝重了：“……老伯，你可知那青衣劍客姓甚名誰？”

“這你算問著了，別人恐怕還不一定能說出來那。我且告訴你，這青衣劍客啊，便是碧華劍派掌門之子，顧辰生是也。”

“……”

傅長歌正忍不住又要去確認一番，便聽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老板，兩屜羊肉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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