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這番話說得全然沒有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有理有據，讓人很容易便能信服。而且他的語氣十足誠懇，還帶著那麽點兒苦口婆心。顧辰生聽著聽著都快忘卻了“傅長歌在武學上遠不如自己，並不能給自己什麽指導”這件事了。

顧辰生順著傅長歌的話便陷入了沈思。傅長歌坐在旁邊的馬上看著顧辰生的樣子，心知自己那一番連哄帶騙的話，已經把顧辰生給忽悠過去了。

半晌，顧辰生才回過神來，他幽幽說道：“你說的還真是有道理，我願先總以為自己心如磐石，今日才知道那不過是沒見過世面的自大罷了。你雖然於武功內力上並不強，但這一番話的確就給了我很大幫助。”

傅長歌聽到此話，便知道顧辰生不會再為此事困擾，不由心裏十分高興，還夾雜著點成就感和滿足。

“……我剛才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似有所感，好像又能化用在劍術上。不知你今晚有沒有時間，等紮營以後，能不能陪我練幾手，驗證一下？”

“好啊……嗯？嗯，什麽？”傅長歌沈浸在自己那點滿足裏，壓根沒仔細聽著，話都出了口，才反應過來顧辰生說的是什麽。

“等等，剛才說的有點多，有點口渴了，你等我先喝口水的。”傅長歌沒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幾句話，竟然還要招至晚上一場打鬥，他知道顧辰生的境界，要是頓悟了出什麽新劍招，那就只有自己挨揍的份兒了，此時便連忙去掩飾。

傅長歌說著，從馬鞍旁取出水囊，拿起來就往嘴裏灌。說來之前沒察覺，這時候傅長歌才感覺到，自己先是和韓離張壯虎聊天，後來又給顧辰生長篇大論地解釋了一番，此時真的是口渴了，於是便不由地咕咕灌了幾大口。

水囊放下，傅長歌卻看見顧辰生還盯著自己看，“怎麽？你剛才說什麽？我沒太聽清楚。”傅長歌此時裝模作樣的說道。

“沒什麽，我還想問你，這幾日天氣不錯，你說我們今天趕路能趕到一個驛站嗎？”顧辰生卻沒接著之前的話題，而是顧左右而言其他。

“驛站？”傅長歌越聽越覺得有點兒心虛，他心道，顧辰生什麽時候也學會拐彎抹角這一招了。

“對，我看著之前的幾天，路上都不太平，也不知道今天會是怎麽樣？”顧辰生微笑著說道。

“算了，你也別沒話找話了。”傅長歌看顧辰生這副樣子，只覺得好笑，“我答應你還不行，今天晚上陪你練劍便是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長歌樂了，“這你還推辭什麽？咱們又不是沒切磋過，之前怎麽沒見你客氣。”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顧辰生否認，接著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好吧……我有點口渴了。”顧辰生這最後一句筆鋒蚊子聲還小，傅長歌險些就沒聽清楚。

“口渴，那你跟我說什麽，喝水啊。”傅長歌邊說目光邊掃向顧辰生的馬鞍旁邊，“誒？你水囊呢？”

顧辰生聽到這句話低下了頭，頗有些內疚的說道：“找不到了，應該是早上匆匆忙忙，落在廟裏沒拿上來。”

“你說你……”傅長歌此時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該說顧辰生什麽好了。

之前，傅長歌覺得顧辰生言談之間還不太幼稚；剛才開導了一番，又覺得，顧辰生雖然心智並不太成熟，但的確天賦悟性都很高；到了現在，傅長歌覺得，看顧辰生這丟三落四的毛病，十足的就是個還沒上蒙學的小孩子。

“行了行了，現在也沒地兒再去找一個水囊了，我這還有些水，你喝我的吧。”傅長歌說著，把水囊拋給了顧辰生。

顧辰生接過水囊，並沒有馬上拿起就喝，卻是有些猶豫。

“怎麽？”傅長歌也知道顧辰生是什麽心思，“不喝？不喝就還回來吧，我正好也省點水。”

“我喝。”顧辰生擰開水囊，還沒下嘴，卻聽見傅長歌又說話了，“哎，別對著嘴啊，擡起來點兒。”

顧辰生聽見這句話，擡頭瞪了傅長歌一眼，接著狠狠地沖著水囊嘴兒咬了下去，咕咚咕咚的就往下灌水。他這水還沒喝到肚子裏，就聽見旁邊傅長歌“哈哈哈”一陣大笑，手中一下沒拿穩，差點沒把自己嗆著。

……

汗水與疼痛的教訓告訴傅長歌，不要隨便開一個武力值比你高的同伴的玩笑，這個武力值比他高的同伴，特指顧辰生。

即使經過了水囊這一件事，顧辰生一下午都抱著一股歉意，但到了日落黃昏的時候，眾人趕到驛站，別人都是不迫不及待的就想歇上一會兒，偏偏他顧辰生，拉著傅長歌就到了驛站背後的小樹林，說什麽也要切磋一番。

切磋就切磋吧，傅長歌也不是沒跟顧辰生切磋過。他逃避是逃避、擔心輸也是擔心輸，但說實在的，和顧辰生切磋對傅長歌的好處也不小，之前那幾日切磋下來，他的功夫的確是有所精進的。

但傅長歌怎麽也沒想到，今日就切磋並不同往時，說是切磋不如全是為顧辰生一個人試劍招服務。雖然看著顧辰生使劍，傅長歌不能不有所讚嘆，更能讓他有不少進益。

可這試新劍法的事情，也是太過枯燥無味了罷。

怎麽說呢——之前兩人比試切磋，就似一出好戲連臺，你方唱罷我登場，來來往往，拆招解招，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是前邊未曾出現過的，恐怕讓對方記熟了，看出破綻。

而此時顧辰生試他的新劍招，那就跟登臺唱戲，連著一場只唱一句詞一樣。出劍是這一招，第二劍還是這招，第三劍、第四劍……連連過了幾十個回合，傅長歌揮刀揮得的手都麻了，顧辰生卻是一點都不疲倦，仍然只出這一招。

“我真是服了你了”，等兩人終於過到百招了，傅長歌是說什麽也不幹了，別說光是手上酸痛了，身心更是疲乏。

“你就一點都不覺得煩嗎？”傅長歌一屁股坐到地上，刀都扔在一邊兒，對著顧辰生發問道。

顧辰生也在他的身邊坐下，口中微微喘著氣，看的出來他也的確不輕松，“這才剛剛哪裏到哪裏，這你都覺得不耐煩，那我真不知道你的輕功是怎麽練上去的。”

“怎麽練上去的？那是保命的東西、吃飯的家夥，被人追的、自己追人的，追來追去追的多了，自然跑得就快了，身法也就精妙了。”傅長歌覺得坐在地上還覺得不舒服，幹脆往後一倒，絲毫不嫌棄地就躺到了那雜草叢生的地上。

顧辰生聽這傅長歌這種渾話，搖了搖頭，“剛才咱們倆對了這麽多招……”

“什麽這麽多招，只有一招好不好？”顧辰生還沒說完就被傅長歌給打斷了。

顧辰生也不惱，接著說道：“你真的覺得只有一招，還是說你一點都看不出來，我哪裏做了些變動。”

“自然看得出來，但你那改動的也太小了吧。出劍伸手往前挪一寸還是往後挪一寸，劍尖往上偏一份還是往下偏一分，說實話，這人的心臟也就有拳頭大，你這一分一厘的能差到哪裏去？”

顧辰生回道：“好，那你既然覺得這都是一樣的，你可想出來拆解這招的辦法？”

“這還不簡單。”傅長歌坐起身來，“剛才咱們兩個不都比劃過了嗎？前幾招是我沒反應過來，咱們就說五十招之後吧，我是不是大多都招架過來了。”

顧辰生聽傅長歌這麽說就笑了，“那是只有一招，你與人對敵就對一招不成？你不如再好好回想回想，你就算招架下來了，後手還能剩幾招呢？”

傅長歌聽到這麽說，也是楞住了，腦中一下子轉得飛快，開始回想自己和顧辰生對的那一百招。傅長歌越想臉色越沈——果真如此，顧辰生要是接著出手，自己恐怕沒有多少餘地可以反擊。

“到你這到底試出了些什麽呀？”傅長歌心有不甘，接著發問，“你說的心有所感難不成就是這麽一招劍招？”

顧辰生聽到這個問題卻沒有馬上回答，他沈思了一會兒，說道：“不是劍招，是劍意。”#####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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