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韓離也會跟著這趟回漠西。”郭五走過來說道。

那天看戲的時候韓離臉上是帶妝的，距離又遠，面容看不真切，故而傅長歌此時才知道這位韓公子就是韓離。

傅長歌也有點吃驚，畢竟之前他關於韓離的所有信息都是話本傳奇裏聽來的，韓離本人雖然在戲臺上拋頭露面，但是行蹤卻一直很詭秘，此番竟能同行，也不得不說是極大的巧合了。

“巧合？”傅長歌突然想起自己渡江前見到的赫連非，不由得覺得有趣——這一路來竟還十分湊巧，讓他遇上了幾個“歷史人物”。但傅長歌轉念一想，他自從到了碧華山後，除了那只老虎，遇見的哪個不是“歷史人物”，不過名氣大小罷了，現在他傅長歌自個兒都成了“歷史人物”了。

再看那韓離體態舉止，戲裏戲外，竟是換了個人一般，哪還看得出那日臺上的樣子，也無怪傅長歌之前認不出來了。

想這也是韓離的技藝之高，他那日臺上兩出戲，兩個人就是截然不同。如今臺下再看，這韓離應當是連步態一類小習慣都改換了的，在戲上費了多少功夫可想而知，也無怪乎一百年後還能被人當傳奇故事講。

傅長歌想著想著，思緒就飄遠了，一下子回憶到那日戲臺上的兩出戲上去，這第一出是後主和柳皇後，第二出……傅長歌想到這，眉頭便皺起來了——“這世上卻是百年去也”，他的腦中驀地蹦出這句詞。

這句話當日震得傅長歌心緒大亂，根本沒心思多想，如今再想來，便又是一個太巧的巧合了。如今兩個巧合都落在了一人身上，傅長歌不由便多疑了幾分，在韓離身上的關註也多了起來。

就在傅長歌思緒紛飛的時候，叫出韓離身份又率先打招呼的齊大鼠已然走到了他跟前。齊大鼠沖著韓離又一抱拳，“韓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韓公子果然是卓爾不凡。”

齊大鼠是客客氣氣，禮貌至極，哪知道韓離卻沒領他這份情。

韓離的眼神在齊大鼠身上打量一番，連開口和他寒暄的意思都沒有，轉身就去牽自己的馬了，可謂高傲至極，全然不把這位豐幫的堂主放在眼裏。

雖說豐幫在江湖上不算什麽名門大派，可也是豐北城的第一大幫。

其實豐幫原本並不是武林門派，它是從底下搶地盤、受保護費起家的，本是不入流，自從如今的老幫主接任以後，才漸漸變成了個江湖幫派。

這位老幫主傳言是從某個高門背逃出來的，在他的教導之下，豐幫裏的那些流氓地痞也都成了有武藝傍身的江湖人，豐幫的實力也大增。

這幾年來，豐幫是越做越大，也就不滿足於只在城中商戶的頭上宰一筆，而是把眼睛瞄到了豐北城來往的商隊上。這一瞄竟然還就成功了，故而如今正是豐幫前所未有的鼎盛之時，風頭一時無兩。

齊大鼠身為豐幫的堂主，往日在豐北城中那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誰見了他不是敬著，今日卻是讓韓離給駁了面子。

“誒！”齊大鼠還沒什麽反應，卻是齊二鼠看不過去了，十分氣憤，“大哥，他不過就是個唱戲的，就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

誰知齊大鼠一擡手，止住了齊二鼠的話頭，“韓公子想必是不善言談的，也無妨。”齊大鼠竟還給韓離找起了理由。

緊接著齊大鼠就回過頭去，沖齊二鼠一聲低喝：“跟你說過了，收斂一點、收斂一點！”倒也是奇怪，這齊大鼠不去找韓離的麻煩，反而兇起了自己的兄弟。

“大哥……”齊二鼠也是被這一嗓子吼楞了，正在他想回嘴的時候，卻見那輛許久沒動靜的馬車的門簾一撩，走出一人來，想必就是這商隊主人無疑了。

商隊的主人看著三四十歲的模樣，瘦弱矮小，都撐不起身上的錦袍，可一舉一動卻透出了十分的精明來，是個典型的商人模樣。

此時這商人下了車，徑直走向了韓離，抱拳先行一禮，“韓公子，我剛要叫下面的人去接您，卻沒想到您來的如此早。說來能得您的同行，是在是商隊的榮幸，也是鐵某人的榮幸。”

“鐵老板客氣了。”韓離此時才正眼看人，雖然語氣裏沒有一絲謙遜，但禮數還是周到的，他抱拳回禮之後，居然接著還客套了兩句，“說來我不過是個搭便車的，還要鐵老板親自迎接。接下來幾日，還要多麻煩鐵老板了。”

“這韓離是什麽來頭，怎麽這商隊的老板也對他如此禮遇？”最先悄聲發問的是張壯虎。

郭五想著多留一會兒看看熱鬧，此時還未走，於是便給張壯虎解惑道：“這人可是大有來頭的。韓公子名頭不小。張大哥想必也是有所耳聞的？”

“知道是知道的。他在臨水樓開唱，湖上就算搖櫓小船，船資都翻了五倍有餘，更不要提那些游船畫舫了。整個豐北城的船，一輛空閑都沒有，堵了個水洩不通。”張壯虎撓了撓頭，“不過我沒錢租船，自然也就沒機會見那盛況。今日竟在此地見到這韓公子，還真是幸運。”

聽著張壯虎這番話，別人倒沒什麽反應，只是顧辰生瞪了傅長歌一眼——他哪裏想得到，那日看戲的花費竟然如此多。

傅長歌倒也不惱，默默受了顧辰生一眼，竟還以微笑回應。

“不過，這韓公子到底是……”張壯虎猶豫了一會兒，覺得“伶人”之類稱呼都顯輕視，“去漠西做些什麽呢？”

郭五回答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位韓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你們這趟不是要去漠西國麽？他和漠西可是頗有淵源。赫連兄，你對漠西的情況熟悉，可知道這韓離的底細。”郭五此時看傅長歌二人無話，便把話頭交給傅長歌，也權當是讓他們交談之中互相熟悉，充作引薦之能。

“底細談不上。”傅長歌還要費勁偽裝著自己的口音，便不欲多說，再說他本來知道的也不多，“但韓離的確和漠西國貴族有關系。”

郭五接過話，“而且這關系匪淺。坊間傳聞，韓離的母親是漢人，而他的父親是漠西國皇族。說來這漠西國的親戚關系還真不少，那淩雲城的城主李寒你們可知道，據說李寒便是淩雲城先城主與漠西國主之子，而這位韓公子，算起來，和那李城主還是堂兄弟的關系……”

眾人在一旁八卦著韓離的背景，這廂，韓離也和商隊主人寒暄完了。

韓離回頭接著把馬牽好，又從轎子中取出隨身的幾件行李包裹，都在馬背安放上。末了，他還不忘給兩個轎夫付轎子錢，並上一些打賞。

說來也奇怪，韓離身世非凡，養尊處優，銀錢自然也是不缺的。可此時他身邊卻是一個仆從都沒有，諸事都是親力親為。

韓離並未上馬，而是牽著馬往一旁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打量在場的諸人。

沒一會兒郭五八卦完了，也沒熱鬧可看了，便和幾人告辭。

傅長歌一聲“再會”說完，似有所感，擡頭看去，正撞上韓離的目光。那一瞬，傅長歌感覺韓離的眼神有些奇怪，但他再一細究，又一點異常也沒有，韓離好像真的只是在熟悉周圍人等得情況而已。

傅長歌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自己多想了，他搖搖頭，目光向一旁掃去。這一掃便看見顧辰生正盯著韓離，目不轉睛，眉頭緊皺。

“怎麽了？”傅長歌等著周圍人都走遠，低聲問顧辰生。

“沒什麽。”顧辰生雖然不再盯著韓離看，可眉頭依舊沒有舒展。猶豫了一會兒，顧辰生動動嘴唇，發出輕得僅能讓二人聽見的聲音，“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但又說不清哪裏奇怪。”

傅長歌心中暗驚，嘴上還是安撫道：“放寬心，就真……”

傅長歌的話還沒說完，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乍響，“嗖——”#####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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