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生看見那人，又回憶一番，確認了一下，便拿劍柄輕輕地碰了一下傅長歌。

傅長歌此時也註意到這個人了——站在城門旁的，正是曉市那日和另一位中間人說話、詢問的張姓大漢。

“他當日不是說想尋一個距離近些的差事麽……應該是為了方便照顧他重病的母親？那今日怎麽又來了這裏。”顧辰生對於那天早晨聽見的對話還記憶猶新，“也說不定是他急需錢財，而這去往漠西的商隊又的確出資不菲。”

傅長歌道沒想這麽多，他走過去，剛要和那人搭個訕，卻是一旁的郭五先開口了：“張大哥！你這是，也要跑這趟漠西？”

那大漢轉過身來，看到郭五，點點頭，回應道：“誒，是小五啊。是啊，跟著商隊，送到漠西。”

郭五頓了頓，還是說道：“那張嬸一人在家……”

“有鄰裏照看著，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那大漢嘆了口氣，“還不是為了能多賺點，這一趟能頂三四個月的藥錢了……光顧著和你聊了，還沒問，這兩位是？”

傅長歌不等郭五介紹，自己一抱拳，說道：“在下赫連鉞，這是舍弟赫連鉤。”因為對方是漢人，傅長歌便又說起了那口生硬的漢話。說漢話還是狄語這事對別人倒沒什麽關系，可對顧辰生來說便一下子便利了許多。

“我叫張壯虎。”那大漢摸了摸頭，十分憨厚地樣子，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抱拳還禮，“你們應該也是跟這商隊的吧，這一路還要互相關照了。”

“不敢說關照的，還要多仰仗張大哥。”

傅長歌說著客套話，顧辰生雖沒出聲，可也在悄悄觀察著這個張壯虎。

那天曉市中顧辰生匆匆見過張壯虎一面，覺得此人雖未修什麽內力，可外家功夫應該是不錯。

今天再見，只見張壯虎著身材健壯，肌肉賁張，從那一身粗布衣下顯露出來，力量之盛可想而知。這人身後有背了一柄柴刀，雖然顯得有些可笑，但那刀磨的雪亮，再加上張壯虎不凡的力量，就算在身法速度上欠些，想必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幾人正站在此處寒暄著，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極為囂張的聲音：

“喲，這不是郭五麽，還有 ‘張大蟲’……誒，這兩位又是哪來的‘小白臉’啊？”

一眾人回過頭去，看到身後已經走來了八九個男子，衣著打扮倒都齊整，只是那陣勢看著，儼然一夥兒聚眾鬧事的地痞流氓。而這個出言不遜的，正是這夥人裏一個領頭兒的。

他嘴裏的‘大蟲’想必是在說張壯虎了，至於‘小白臉’嘛……傅長歌撇過頭去打量了打量顧辰生，心裏想著這兩日的確松懈了些，雖然二人還是胡人身份胡人打扮，可膚色卻的確沒向之前那般大加掩飾。但是這小白臉一說……也明顯是言過其實了嘛。

張壯虎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沒搭理這人。傅長歌雖然沒說話，剛才臉上的熱絡卻早沒了蹤影，眼神也瞬間冷峻起來。傅長歌圓滑是圓滑，但也不是沒脾氣的，即使他此時並沒生什麽氣。

顧辰生看著這夥明顯要找事的人，也轉過身來，正面面對，手已經按在了劍上。

但是顧辰生臉上卻沒有怒色，那一句‘張大蟲’把他的心思引到了別處去——顧辰生此時突然想起來，他那位師兄的諢名也喚作‘張大蟲’。一想到這事，顧辰生又覺得湊巧，又有些想發笑，那人說的‘小白臉’便也只當是笑話聽了。

眼見著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了，還是郭五站出來打圓場了。

“齊大哥、齊二哥，張大哥也是要跟這次漠西的。還沒介紹，這兩位赫連公子對漠西國極為熟悉，一路同行，還是要互相照應的。”郭五回過身，又對傅長歌說，“這是豐幫的齊堂主、齊副堂主。”

“哼，照應？”之前說話的那人仿佛聽了什麽笑話一般。

“小五說得也對。”此時那群領頭的另一人說話了，“老二，你還是註意點，收斂一些。”

說這話的顯然就是郭五口中那個‘齊堂主’了，他年齡看著和之前的 ‘齊副堂主’相仿，但是卻沈穩上許多。

“誒呀，知道了，大哥。”

‘齊副堂主’打了個哈哈，卻沒對傅長歌他們有什麽表示，轉身和豐幫眾人一起走到一邊去了。

“……兩只耗子。”豐幫的人走了，張壯虎才轉回身來，咬牙切齒道，“成天在城裏邊為非作歹、欺負婦孺。”

傅長歌聽了這話，向郭五問道：“郭兄弟，我們兄弟初來乍到，這‘豐幫’是？”

郭五回答道：“豐幫是豐北城最大的幫派，今日來想必也是受了商隊的雇傭，護送貨物到漠西的。”

傅長歌心想，那這就是豐北城的地頭蛇了。

“那這二位……”

“這二位……”郭五想起張壯虎的話，也明白傅長歌想問什麽了，“兩位齊堂主是堂兄弟，而且都屬鼠，有人便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齊大鼠’、‘齊二鼠’。倒也奇了，別人這麽傳、這麽叫，他們卻不生氣，只當是平白長了輩分了。”

傅長歌聽到這一樂，連一旁的張壯虎也笑了，不再提之前的不愉快。郭五還沒見到雇主，領完自己另外一份錢財，此時左右不著急，便和他們聊了起來。

郭五先是給傅長歌和顧辰生介紹關於豐幫的事，而後又聊了兩句豐北城的風土人情，最後話題還是轉回到這次的商隊上來。

“據說這鐵老板的商隊是要運香料茶葉到漠西去，而且是一路從南邊過來的，到豐北只是再行集合周轉。這要是走到了，那就真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郭五正說著，卻見得一隊人馬向城門處走來，“嘿，才說著就到了。”

來的正是要出發的商隊。商隊人數不多，只十幾個人，但是人人都佩著刀，步伐也齊整。其中駝貨物的並不是西域常見的駱駝，而全是馬匹。商隊之中還有兩輛馬車在隊伍中間，鐵乙正坐在其中一輛馬車前面趕車。

傅長歌回頭看去，正看到鐵乙勒住馬，翻身下車，“想必這車中的就是鐵乙的那位‘主人’了。”

商隊走到城門一旁，停下來開始清點貨物和人數，車中的人並未下車，一切都是鐵乙代為操辦著。郭五也在這個時候走上前去和鐵乙討得了錢財，他辦完了自己的差事，也不用再多留了，便想過來和傅長歌幾人告辭。

還沒等郭五走回來，城門處便又來人了。一頂小轎被人擡了過來，奇怪地是兩個轎夫不夠，後面還有一人跟著，手裏牽著一匹馬，馬上馱著行李包袱。

轎子到了城門處落下，轎夫撩開簾子，請裏面的人出來。

傅長歌看這架勢，還以為來了什麽大家閨秀呢。但這人一出來，卻叫他吃了一驚。

只見從轎子裏走下來的人身形高挑，一身絳紅色翻領胡服，黑色卷發披散在身後，頭上系了一條重繡抹額。這人臉色蒼白，朗目疏眉，鼻尖挺翹，嘴唇沒什麽血色但十分秀氣。

他自轎上下來，雙手揣在懷中，緩步前行，看著漫不經心的，但那眼睛往四周隨便一打量，狐貍一般，靈動而神采極盛——好一個俊美男子。

還沒等別人有什麽反應，卻是那齊大鼠先回過神來，急走兩步，迎了上去，沖那美男子一抱拳。

“韓公子”#####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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