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生分毫不知他師兄的一番惆悵，此刻他正和傅長歌在床前對峙著。

“你我二人平分這床鋪也就是了。”半晌沈默之後，傅長歌打了個哈氣額，脫了外袍便翻身睡在了床內側，“你若實在嫌棄，不願分這塌上一塊地方，那就自己打個地鋪好了。”

顧辰生看著傅長歌這毫無一絲禮讓的舉動，也是無法，“那我便睡這外側。萬一這夜晚有歹人來襲，也能護著你，抵擋一番。”

“誰需你護著”傅長歌心道，他自知顧辰生這話有幾分意在激他。傅長歌本也無所謂睡在床榻哪一側，可他轉念又想到顧辰生那五更晨起練功的習慣，不願平白少睡個把時辰，便也不打顧辰生的話茬。

顧辰生本也沒指望傅長歌有什麽舉動，收拾一番便也睡下了。

不過一刻，兩人墜入黑甜鄉，各是一場大夢。

……

“這商隊的行程還富裕得很，咱們何並起如此大早？”

“三七，你還未見識過這豐北城的曉市吧？”

“如今夜市曉市哪一城都不缺，這豐北城的又有什麽稀奇？況且現在這個時辰，就是曉市也早了些。”

“這豐北城的曉市自然與別處不同。這曉市上做得也不光是普通的生意，你待會自己看看便明了了。說來這豐北曉市上的生意也有年頭了，少說也得上百年……”

……

一夜相安無事。

太陽還未露頭，顧辰生便已經醒來了。

他本該以調息運功開始這一日的時光，但他卻躺在床上遲遲未動，心中惶惶然。

顧辰生是習武之人，身體素來康健，夜晚睡眠也素來不錯，而且十分少夢。可他此時腦中卻亂的很，他剛從昨夜那繁雜紛亂的夢境中脫出身來，心跳得也很快。

夢中都是碧華山上的人和事，好似還摻雜著三日前所發生之事。顧辰生隱約聽見過有人說了些什麽，又看見了一些人。當他細細想來，卻又如何都想不起當日曾遇見何人、聽見怎樣一番話，只餘林少嵐倒在他面前的樣子極為真切。

顧辰生暗暗告訴自己，這夢中大多都是些荒唐離譜的事，可他隱隱明了林少嵐是兇多吉少。這位三師叔武功修為說不上好，可平日裏的為人還是很能讓人親近的，此時再回想起來往日種種，顧辰生也不免悲從心生。

稍稍緩了緩，顧辰生平躺著便開始調息運功。他是著著實實暈厥了三天。可此時運功卻感覺內力不但不顯絲毫虛弱，反而比之前還要強盛上幾分。只是每每內力流經他顱內那幾處經脈關竅，依然是艱澀無比、隱隱作痛。

“果然”顧辰生緩緩坐起身來，“只是往日都是整整月中，即使是神智稍亂，也從未有過昏厥之事。”

顧辰生又思及自己怎麽也記不起來的那段記憶和昨夜的一場大夢，他之前每月月中雖然頭腦也不甚清明，可當時既是在碧華山上安穩之地，又有父親師兄看護著，還是自負一應事端皆在掌控之下的。如今顧辰生孤身在外，又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狀況，他心中也暗自打起了鼓。

縱是顧辰生的心裏再怎麽七上八下，此時他卻是毫無應對解決的辦法，只能輕手輕腳的走下床，開始了他每日的那套“例行公事”。

傅長歌卻是難得睡得安穩，顧辰生早起晨練也未能把他吵醒。日上三竿，他才迷迷糊糊的起身，揉著惺忪的雙眼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你這般懶散，無怪武藝不精了。你的輕功身法縱然高超精妙，早晚也被你荒廢了。”顧辰生看不慣傅長歌的作風，話中也是刻意貶低了幾分。他口上這般說著，手中卻是端著粥餅放到了桌前。

“前幾日背著你奔逃的那些，足足把我一旬的量都練夠了。”傅長歌穿好外袍，整了整，也絲毫不懊惱，“況且，何談武藝不精？又不是人人都想做一頂一的高手，我這般正正合適。”

“倒不像你這般十全十美。想來你顧少俠不止是武功絕頂吧。”傅長歌又伸手抄起一塊蒸餅，“還有讓人心領神會之能。”

顧辰生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傅長歌這是調侃於他，想起方才自己和店小二好一番比劃才端上來這些膳食，又有些尷尬，便轉了話題：“在豐北城逛了一天，想賞得景也該賞夠了，你我何時啟程？”

“唔……你又何必著急，左右去碧華山也要走上個把月，不差三五天的。”傅長歌吃著蒸餅，說話間便顯得含糊，“這些天便月中了，豐北城中還另有一番熱鬧風趣，不如留三日好好欣賞一番，再趕路也不遲。”

顧辰生不過一問，也未多麽著急趕路，想著傅長歌也沒什麽可拖的，話題揭過便也算了。

可顧辰生沒想到，傅長歌說留三日，還就真真切切留了三日。

傅長歌這些日子更是十足的奇怪。

顧辰生每日五更天早起練功，已成本能，從不會晚上一刻半刻。

可這一連三日，當顧辰生醒來，傅長歌早已不見了人影，直到顧辰生練完功才回到客棧。顧辰生練功不用再擔心吵醒傅長歌，少了幾分小心翼翼，心中也舒暢一些。可他同時也十分疑惑，這傅長歌不是勤勉之人，早起想必也不是練武，若一日有事尚說得通，又何必連日如此呢。

傅長歌卻從不解釋自己去往何處，每日回來便拉著顧辰生在豐北城到處閑逛。這豐北城初見時確實讓人震撼，可連逛了幾日下來，便也少了許多樂趣。顧辰生是十足的煩躁，可轉念一想，自己不通狄語，身上又無錢財，這一身絕頂武藝也無處施展，多少只能依賴於傅長歌，心中便更添了幾分憋屈郁悶。

顧辰生這廂既是疑惑傅長歌一番舉動，又是煩悶，傅長歌也不是全然放松玩樂，他此時心中也有許多疑問。

這世上總沒有平白的好事的，當時赫連非給的那兩張路引絕不可能沒有後手，傅長歌停這三天有一半就是要等等看這後手究竟是什麽。可如今三天光景已過，不論是赫連非的手下也好敵人也罷，竟然沒有一個找上門來，著實是風平浪靜得很。

“我入城時不曾遮掩，這三天也沒有隱藏過絲毫行蹤，按理說不論是赫連非的人還是別的什麽，就是再愚鈍也該找過來了……之前幾番倒也都是平安無事……看來是我料錯了，這世上還真是有平白的好事。”

想到此處，傅長歌放下茶杯，舒了一口氣，心也定了幾分。當即他便決定不在豐北城再多留，盡可能快地啟程向西。

“怎麽？喝不慣這胡人的茶湯？”傅長歌回過了神，卻註意到顧辰生並不飲茶，只靜靜地坐著，手搭在桌上的劍上。

顧辰生也不回應他，兩人之間一片安靜。這時傅長歌才註意到旁邊有行商正高談闊論，引人側目。

“你們可聽說了？那碧華劍派出大亂子了，林少嵐給狄人殺了。”#####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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