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歌也沒讓顧辰生多等，過了不到兩刻鐘便回了屋，一手提了個大包袱，另一手托著托盤，盤子上是兩碗清粥，幾張胡餅並一碟小菜。

他把包袱和托盤放在屋內桌上，自己端起一碗粥喝了。喝完他又打開一個包袱換上了一套胡服，順便把包袱中的另一套衣服放在了屋內床上，這才開口對顧辰生說道：“用了早膳便把那套衣服換上。”

說著話，傅長歌便又掩上門出了屋子，再回來手中又提了一副戥子並一把鉗子，自己做到一邊不知鼓搗什麽去了。

“沒想到這江北竟事事都貴於赤江以南，早知道就該把那些銅板花完在渡江。”這江北已屬狄人的燕國境內，各種銅錢十分混亂，那些端和通寶自然是派不上用場了。傅長歌本有的碎銀子，並上從顧辰生身上拿來的那些，這日也終是告了罄。

“這顧辰生看著也是門派子弟，青年才俊，這出門身上竟也就帶了這麽一點碎銀。”傅長歌這到是偏怪了顧辰生，人家原本不過下山巡視自家門派的生意，頂多兩日便回，身上如何帶許多銀子。

這傅長歌心中也是憋屈，他自小家境富裕，入了淩雲城內也沒怎麽缺過錢財，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銀子的事犯愁。他身上本還有兩錠銀子，一錠足足十兩，原是不少。只是這兩枚銀錠都是寶和年間鑄的官銀，寶和二字原原本本印在銀錠上，現在卻是不好拿出來使了。這銀子傅長歌原本也是想留個念想權當紀念，可如今也不得不從客棧老板娘那好說歹說，借來了戥子和鉸銀子的鉗子，將這銀錠鉸碎。

傅長歌細細將一塊銀子鉸成小塊收好，看了看另一塊銀子，手摸了摸那寶和二字，突得有些不舍。“這銀子留著將來也是徒增麻煩”，他咬咬牙還是將銀錠鉸碎了。只是這官銀足足有二十兩，現下成了碎銀子卻遠遠值不了這麽多了，不過倒是還夠花銷一陣。

顧辰生這廂就著小菜喝了粥，他半夜吃了兩張胡餅此時也不太餓，就沒動那幾張胡餅。吃完飯顧辰生看著床上的那套胡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換上了身。只是他從未穿過胡服，心裏又有些別扭，這會兒衣服穿在身上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他換完衣服看著傅長歌仍在忙碌，就坐在一旁，也不去看他具體在做些什麽。

可誰知這傅長歌忙起來還沒完了。只見傅長歌忙完了手上的，提起手上的東西就下了樓，回來時手中提了一桶水。還不等顧辰生叫住他，傅長歌竟是出了房門，這回竟捧了個炭盆進來。

現下已經三月中旬，就算是北方寒冷一些，可也遠沒到用炭盆取暖的地步。

顧辰生終於忍不住了，說道：“這衣服也換好了，還不出發麽。”

“別著急”傅長歌又從原來的包袱裏翻找出了什麽東西，“選一個吧。”

顧辰生一楞，只見傅長歌一手提著火鉗，另一手拿著熨鬥向他走來。

“這是做什麽？”顧辰生下意識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

“你相貌不像胡人，即使換了一身胡服，也是顯不倫不類”傅長歌把手上東西放在桌旁，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頭發，“得有點別的什麽引人註意的東西，讓人別那麽註意你的臉。”

顧辰生生得濃眉大眼，其實比傅長歌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更肖似胡人，只是額頭和鼻梁都不及胡人高挺，仍是典型的漢人容貌。

前朝的時候，常有各國胡人來往行商，上上下下都盛行胡風。確實聽說過有女子以火鉗熨燙頭發，使其卷曲如波浪，營造如胡人一般的異域之美，還曾引為一時美談。不過自從狄人南下，以致前朝滅亡，這幾十年來到是再少有人如此做了。

不過聽說過歸聽說過，這事要落在自己身上，那顧辰生可就是一百個不願意了。

“必須如此？一定要扮成胡人不可……這體之發膚受之父母，如何能……”

“若是漢人，別說到淩雲城，豐北城都走不到，何況路引上寫的都是狄人名姓。再說又不是讓你剃了頭發去當和尚。”

顧辰生說著，也覺得自己這套說辭實在有搪塞之嫌，便也只好順著傅長歌行事。只是他看著這火鉗，想著這東西要燒熱了在自己頭上作弄一番，實在是……那熨鬥是銅制的，做得倒是小巧，似是那婦人常用之物，卻沒聽說過有人用它燙頭發的。

猶豫了一會兒，顧辰生還是覺得那火鉗著實像個兇器，便指了指那熨鬥。

傅長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那火鉗本也是嚇唬嚇唬顧辰生。他曾看過易子文一雙巧手把那火鉗使得上下翻飛，可也知道自己是沒那份手藝的。顧辰生要是選了那火鉗恐怕就和剃了頭發做和尚沒什麽區別了。只是這熨鬥也不過是自己的歪招，傅長歌想起上次的那股焦糊味，又看了看自己枯硬的發梢，臉也稍稍黑了下。

“自己把頭發解了浸濕”傅長歌用火鉗夾起炭盆中的炭塊放入熨鬥裏，“會編辮子吧？弄濕了以後編個辮子，把頭靠到桌上。”

顧辰生這才明白這熨鬥是如何使得，他臉色微變，又不好說自己不會，只能弄濕頭發摸索著把頭發歪歪扭扭的編起來。

傅長歌也不管這辮子是什麽模樣，只管拿著熨鬥在桌上正反面燙了幾遍，然後就倒了熨鬥中的炭，熄了火盆。

“這總算可以走了吧”顧辰生把頭發散開，卻不小心被燙了一下手，更是覺得整個頭顱都是熱漲的。卻見傅長歌又端了一盒脂膏走過來，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之後覆又拿了一條不知什麽皮毛的抹額系在了自己頭上，之後居然還看著自己的臉點了點頭。

“想不到你對這婦人閨閣之事竟然如此精通。”顧辰生被傅長歌打量的有些發毛，忍不住說道。

傅長歌原本差不多忘了之前顧辰生幾句冒犯之語，偏偏此時又被這句話提醒了起來，心中暗生一計。

兩人收拾東西不提，臨出房門，傅長歌問顧辰生：

“你可會說狄語？”

“狄人的話？自然是不會的。”

“那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叫赫連鉤”傅長歌又用狄語重覆了一遍這個名字，“出了這門起，你就是個啞巴，不要隨便答話，更不要亂說話。”

什麽叫我就是個啞巴，顧辰生心中暗暗生氣，卻也無法反駁。

傅長歌看顧辰生吃癟，別過頭暗自笑了。#####謝謝讀到這裏的你。

熨鬥燙發是作者腦洞，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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