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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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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衛東本來是打算直接帶著陳福香去後山見栗子的,但她拿了這麽多鞋墊過來,只能先回宿舍一趟了。

軍營這邊建有家屬樓,連級以上的軍官家屬都可以申請隨軍,不過岑衛東還是個單身漢,所以住在營地旁邊的單人宿舍裏。

到了門口,他領著陳福香去登記,還沒寫完名字,徐政委就過來了。

瞧見陳福香,他熱情地打招呼:“小姑娘,又見面了。”

“徐政委,你好。”陳福香點了點頭,乖乖站在一邊。

岑衛東登記好,站直身,斜了徐政委一眼,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出去?”

徐政委提起手裏烏黑的瓶子:“這不,家裏的領導讓我去打瓶醬油。”

一句話就打消了他身上那種距離感,讓人感覺可親了許多。

陳福香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在鄉下,除了她哥,她可沒看到男人去幹這些瑣碎的活,就連陳老三那個窩裏橫,耙耳朵也是碗一放下,就什麽都不管了。

岑衛東拿起布袋子,點了點頭:“那行,就不耽擱你了。”

“誒,衛東,小姑娘給你帶啥好東西?你拿出來看看啊。”徐政委拉著岑衛東說。他倒不是貪這點東西,不過是為了跟岑衛東拉近距離罷了。在岑衛東去越南之前,他是岑衛東的上級。

四年後,兩人成了工作上的搭檔,以後很多事情都要彼此配合,但岑衛東這次回來,雖然臉上還是經常帶著笑,一副好相與的樣子。實則心狠手辣,團裏那些不服氣的刺頭這半個月來被他折騰得夠嗆,已經有好幾個人告到他這兒來了。

徐政委一直想找岑衛東好好談談,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這不,機會來了?他蹭了人家小姑娘帶來的東西,待會兒回頭再順理成章地邀請他們倆中午到他家吃飯,兩個人在飯桌上吃飯喝酒,聊著聊著不就把話說開了嗎?既不太過於正式,又能達到目的。

誰料岑衛東嗖地一下將包拿到了另一邊,生怕徐政委搶的樣子:“沒什麽好看的。”

徐政委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不是吧,看都不讓看?到底什麽寶貝。”

陳福香見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徐政委,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鞋墊。”

徐政委瞅了一眼袋子:“全鞋墊?”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一把拽住布袋子:“衛東,你也太小氣了吧,這麽多鞋墊,你用得完嗎?來,分幾個給咱們大夥兒用用,回頭我讓你嫂子給你腌壇鹹菜,她腌的可好吃了。”

“不要。”岑衛東一把奪回了袋子,“你趕緊去打醬油吧,耽誤了嫂子做飯,你今天中午就別想吃了。”

徐政委不幹了:“岑衛東同志,你咋說的?什麽叫我不想吃飯了?大老爺們,誰敢不讓我吃。”

得了吧,都認識多少年了,誰不知道誰是什麽德行。岑衛東懶得理他,拉著陳福香就走。

徐政委氣得吹胡子瞪眼,故意沖陳福香的背影喊道:“小姑娘,上次你嫂子就說想認識認識你,中午到我們家嘗嘗你嫂子的手藝。就你一個人啊,不要帶那些不相幹的。”

陳福香根本就沒見過徐政委的媳婦兒,怎麽好意思去別人家蹭飯,但徐政委太熱情了,她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拒絕,側頭看岑衛東。

“走了,別管他。”岑衛東嘴上這麽說,手卻朝徐政委揮了揮。

兩人走進軍營,惹得不少人往他們這邊看過來,畢竟這對組合蠻稀奇的。被人當猴子一樣打量,陳福香有些不自在,加快了腳步,還小聲催岑衛東:“衛東哥,咱們走快點吧。”

“不用理會他們,都是不相幹的人。”岑衛東輕聲安慰她,腳下的速度加快,刻意走到陳福香的右側,擋住她。

等兩人一走進宿舍樓,下面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最好奇的是陳福香跟岑衛東的關系。因為陳福香長得顯嫩,眼神又單純,看起來年歲不大,大家也沒往男女方面想,都猜測應該是岑衛東家的親戚。

樓上的兩人完全不知道下面的議論。

岑衛東進屋將袋子放了下來,打開,拿出鞋墊一看,有些無奈:“你怎麽一下子做這麽多,是不是天天都趕工做這個去了。傻丫頭,我哪墊得了這麽多啊?”

他當時說讓她做幾雙鞋墊,只是不希望她有太大的心理負擔而已,誰料她這麽實誠。

陳福香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他:“衛東哥,既然你用不了這麽多,剛才幹嘛不給徐政委幾雙啊?”

“你這鞋墊動了手腳吧,不是讓你別亂來嗎?”岑衛東沒好氣地說,他接過袋子就察覺到了。

陳福香走過去翻出最下面一捆:“沒有啊,衛東哥,只有這十雙是特別的,其他都沒有。”

岑衛東摸了摸,還真是,這丫頭沒傻到家。他把這十雙鞋墊單獨放了起來:“夠了,你以後別做了。”

“不是,衛東哥,你不送徐政委一些嗎?”陳福香見他把鞋墊都塞進了床邊的櫃子裏,很是不解。

岑衛東理所當然地說:“送什麽送?他有媳婦,自然有人給他做,你就別操心了。不是要去看栗子嗎?走吧。”

想到栗子,陳福香也沒心情管鞋墊了,迫不及待地說:“嗯,快點,別讓栗子等久了。”

“急什麽,等會兒。”岑衛東下樓又繞道去了食堂,問師傅要了兩根黃瓜,才一起去了後山。

到了山腳下,岑衛東停下了腳步,先囑咐陳福香:“你待會兒悠著點,別引來一群家夥。”

回回都這樣也太引人註目了。軍營這邊不比榆樹村,人更多,也比村民們敏感多了,更重要的是,那時候他們還可以藏起來吃獨食,但這裏完全不行。

要是每次陳福香過來,他們都打一堆獵物下山,回頭其他人上山打獵收獲卻平平,時間長了,遲早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這也是今天岑衛東沒讓小李跟著的原因。

陳福香摸了摸鼻子,有點愁:“我不是故意的,是它們自個兒沖上來的。”

聽到這話,岑衛東若有所思,陳陽和村裏人長年累月跟她生活在一起,完全察覺不到這股力量。而他只能在她動用這股力量的時候感應到,這些動物卻比他更敏感,她什麽都不做,只要一出現,它們就知道她是個香餑餑。

那這個敏銳度是怎麽劃分的呢?岑衛東想起在大丘山上發生的事,偏向於動物比人類敏感,只要她不動用這股力量,大部分人應該是不會察覺到的。

至於人有多敏感,回頭試試就知道了,正好她送了鞋墊過來,岑衛東心裏有了計劃,但他沒跟陳福香說,只道:“走吧,以後盡量不要跟其他人一起上山。”

他也會格外註意這一點。

陳福香想起上次小李那副驚嘆的樣子,非常認同他這個決定:“嗯,知道了,除了看栗子,我不上山。”

“也不用太擔心,即便被人發現了,就說你這人特別討動物喜歡,也沒甚大不了的。”岑衛東安慰她。

進了山沒多久,果然動物們又出現了,能飛的竄到樹上,不能飛的就躲在草叢裏,巴巴地瞅著她。

岑衛東氣笑了,這些家夥比大丘山上的動物還機靈。他攬過陳福香的肩,把她推到前面:“別理它們,裝作沒看見。”

陳福香也不想管,她又不自己開火,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幹嘛要理它們?浪費香火不說,可能還要惹麻煩。

她跟岑衛東目不斜視地上了山。

那些動物巴巴地瞅著她,小眼神可憐極了,有的還試探地鬧出動靜,又躲起來,試圖吸引她的註意力。但二人都不理會,一只灰色的兔子跟了一路,見兩人誰都不理,它踮了踮腳,忽地從草叢裏竄了出來,一腦袋撞到陳福香的腿上,然後往地上一倒,一副暈過去的模樣。

岑衛東看得瞠目結舌,見過碰瓷的,沒見過碰得這麽假的。人的小腿能有多硬?撞一下血都沒流,就能撞死?

他彎腰拎著野兔的兩只耳朵,將它提了起來,直接往草叢中一丟,剛落地,那只剛還”暈“過去的兔子就蹭地跳了起來,竄進了斜坡上,探出一對尖耳朵,瞪著岑衛東,似乎極為不滿。

岑衛東完全無視了它憤怒的目光,兩人繼續走,好在沒走多遠,栗子就從樹上攀爬了過來,老遠就抓住樹枝,吊在半空中,不停地揮舞爪子:“吱吱吱……”

“栗子,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陳福香跑了過去,展開雙臂。

栗子像蕩秋千一樣,嗖地一下就跳到了她懷裏,抓住她的衣服,一邊比劃,一邊吱吱吱叫個不停,歡快極了。

陳福香耐心地聽著,空出的那只手輕輕地撫著栗子的腦袋上的毛發,嘴角彎起,兩個梨渦若隱若現,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落下來,打在她的臉上,將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照得纖細可見。

一人一猴,明明語言不通,但卻異常的和諧。

岑衛東停下了腳步,站在兩三米外,含笑看著他們。

栗子吱吱吱地叫了半天,然後抓了抓陳福香的胳膊,從她懷裏跳了下來,爬到一棵樹上,又跳到前面的樹上,還回頭沖陳福香吱了兩聲。

“衛東哥,栗子想帶咱們去個地方。”陳福香回頭,朝岑衛東招了招手。

岑衛東本來就是陪她上山的,自然是她去哪兒,他也去哪兒。

“好。”他擡起腳跟了上去。

栗子非常活躍,跳十幾米又回頭看陳福香一眼,然後蹦到另外一棵樹上,拉得樹葉嘩嘩作響。

兩人跟著它,在山裏繞了半個小時,栗子總算跳了下來,興奮地蹦到一叢翠綠的蔓藤前,然後翹著尾巴,使勁兒地叫。

“野葡萄,衛東哥,你看,好多野葡萄。”陳福香興奮地指著綠葉掩映下一串紫黑色的小葡萄喊道。

栗子掐了一串,高高舉起,腦袋往天上仰起,嘴巴一張,咬了一口,邊吃邊吱吱地叫,小模樣得瑟極了。

這只猴子果然成精了吧。

岑衛東走過去,陳福香已經彎腰摘了好幾串,直起身就遞給了他:“衛東哥,你幫我拿著。”

水果可是好東西,有錢都不好買,因為種的人太少了。為了保證居民的糧食供應,也不提倡大面積種植。

等岑衛東接過,陳福香又掀開葉子找熟了的野葡萄去了。

不一會兒,她就摘了十來串,再摘就拿不了了。雖然蔓藤上還有不少,不過陳福香還是收了手,叫栗子:“夠了,別摘了,咱們走吧。”

誰料栗子還不肯走,一下子跳到旁邊的路上,站在路中間,回頭沖陳福香吱吱吱地叫了幾聲。

“栗子還想帶咱們去一個地方。”陳福香扭頭看岑衛東。

岑衛東頷首:“走吧,咱們本來就是來看栗子的,它說了算。”

料想這小東西又是要帶他們去找吃的,不過再摘就拿不了了,得想個辦法。

走了一半,岑衛東看到崖邊有一大叢蓑草,他立即叫住了陳福香:“等一下。”

陳福香回頭就看到他拿出一把小刀,割了一捧蓑草放在地上,她走過去問:“衛東哥,你割這個草幹嘛?”

“來,編辮子。”岑衛東塞了一把蓑草給她。

兩人蹲在路邊,將蓑草搓成一條條的辮子,然後再交叉編在一起,打個結,最後就做成了一個西瓜大小的柔軟籃子。

“哇塞,衛東哥,你好厲害。”陳福香亮晶晶的眼睛裏全是崇拜。

岑衛東很是受用,心裏美滋滋的,他用兩根辮子做了一個提手,然後將葡萄放了進去,笑瞇瞇地遞給她:“提一提,看看行不行。”

陳福香接過,提在手裏,輕輕晃了晃:“很結實,這下咱們不怕待會兒看到好東西沒法帶走了。”

兩人繼續跟著栗子上路,這次沒走多遠就到了地方了。

栗子把他們帶了一片山坡下方。陳福香擡頭望去,只見山坡中間長著不少野棗樹,樹上掛滿了野棗,不少已經紅了,呈棗紅色。

野棗比家裏面自己種的棗子要小,不過熟透了之後非常甜,是不少小動物很喜歡的一種野果。現在就有一些鳥雀在吃棗子,看到人來,撲騰撲騰地飛走了。

“吱吱吱……”栗子興奮地抓住草,爬了上去,摘了一把野棗就丟了下來。

地面上是濕潤的泥土和一些野草小花,野棗丟下來,一點都沒摔壞,只是有的沾上了泥土和褐色的腐葉,回家洗幹凈一樣能吃。陳福香蹲下身把棗子撿進了草籃子裏。

見狀,栗子丟得更歡了,陡峭的山坡對它來說跟平地沒什麽區別,它四處轉悠,專挑大的,紅透了的下手,連帶著葉子抓一把就往地上丟,丟得滿地都是。

岑衛東也彎腰撿,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這話倒是沒錯。”

剛說完,幾顆野棗就砸到了他的腦門上。

“吱吱吱……”栗子沖他叫了兩聲,那樣子說有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岑衛東哭笑不得:“這小家夥也太愛記仇了。”

陳福香有點不好意思,擡頭兇巴巴地瞪了栗子一眼:“你再打人,我下次就不來看你了。”

栗子從山坡上跳了下來,背對著陳福香,兩手交叉抱著雙臂,一副生氣了的模樣。

明明是它做錯事了,還耍脾氣。陳福香氣笑了,棗子也不撿了,將籃子丟在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棕色的小繩子晃了晃。

栗子扭頭看了一眼,眼神有些不舍,但還是轉回了身,故意不搭理陳福香。

陳福香更惱了,抓起繩子就要丟出去。

岑衛東趕緊攔住了她,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黃瓜,遞給陳福香:“要不要吃?”

陳福香開始沒弄明白他的意思,等看到栗子抓了抓臉,腦袋往身後便,才明白了岑衛東的用意。

原來這兩根黃瓜是他特意給栗子帶上來的。雖然山上有不少野果子吃,可人種的東西沒有啊,栗子以前在榆樹村就很喜歡吃他們家地裏種的黃瓜,岑衛東肯定是發現了這一點,才給它帶來的。

“謝謝衛東哥,我吃了。”陳福香假裝把黃瓜遞到嘴邊。

她還沒來得及張口,一只毛乎乎的手忽然從旁邊伸過來,搶走黃瓜就跳到了山坡的一塊石頭上,拿著黃瓜咯吱咯吱地啃了起來。

陳福香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這可是衛東哥特意給你帶的,他不過隨便說一句你脾氣都這麽大,萬一哪天碰到打獵的,給你一槍子怎麽辦?”

“吱吱吱……”栗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錯了,三兩口啃完了黃瓜,湊到陳福香面前,跳來跳去,一臉討好的樣子。

陳福香摁了摁它的額頭:“下不為例啊。”

說著,她將繩子系到了栗子的脖子上。

“等等!”岑衛東叫住了她,“你在上面?”

陳福香點頭:“衛東哥,我沒繡東西,我在裏面縫了一塊護身符,還用油紙包著,這樣淋雨也不會濕。如果被人發現,我就說在寺裏偷偷求來的。”

“你會畫符?”岑衛東訝異地問。

陳福香撓了撓頭:“我隨便畫的。”

她也只會幾種簡單的,以前寺裏尼姑們經常畫的那幾種,比如什麽平安符,驅鬼符,護身符。這些符有沒有效果她不知道,反正為了保護栗子,她在自己畫的符裏註入了香火之力。

聽完她的解釋,岑衛東也沒反對:“行吧,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

栗子這邊在深山老林,也見不了幾個人。回頭等他用鞋墊測試一下,就知道營地這邊有沒有人能感應到這股力量了。

得了好東西,栗子樂得一蹦三跳,又竄到山坡上摘野棗去了。

陳福香趕緊叫住了它:“栗子,夠了,咱們的籃子已經滿了,裝不下了。”

栗子這才跳了下來,跟在她身邊,吱吱吱的,異常活潑。

他們慢悠悠地下山,路過野葡萄藤時,又摘了幾串放在籃子上方,堆得滿滿的,這才下山。

到了中午,離別的時間到了,眼看就快要到山下了,陳福香沖栗子擺了擺手:“你回去吧,過一陣子我再來看你。”

栗子跳到她身上,抓住她的衣服不肯松手。

陳福香也有點舍不得它,可筒子樓裏實在不適合養栗子,它還是應該呆在大自然中。

“乖,我下次給你帶好吃的來,雞蛋糕,奶糖,都給你買,好不好?”陳福香溫柔地哄道。

栗子這才松了手,跳到了樹枝上,遙遙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走了很遠,到了山腳下,它都還坐在樹枝上。

陳福香回頭看了它一眼,心裏酸酸澀澀的,有點難受。

岑衛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走吧,下周再來看它。”

“嗯。”陳福香深吸了一口氣,剛回頭,一只兔子忽地撞到她前面的那棵大樹上,然後四腳朝天,倒在了地上,額頭上還有血在流。

岑衛東特別無語,他蹲下身將食指伸到兔子的鼻子前:“沒呼吸,死了。”

什麽叫守株待兔?這就是。

他簡直被山裏這些動物的執著給搞得無語了,難怪以前向上老喜歡拉著她山上呢,敢情有這麽多的肉自己送上門。

死都死了,總不能丟了。岑衛東提著兔子的兩只尖耳朵說:“走吧。”

陳福香感覺自己給他添了麻煩,有點過意不去:“衛東哥,一只兔子怎麽辦?食堂那邊不夠分。”要是吃獨食,影響又不好。

岑衛東笑著說:“沒事,正好提到徐政委家,咱們去吃飯,總不能空著手去吧。”

“不是,他不是……”陳福香有點搞不明白了,徐政委根本沒邀請他,這樣不請上門好嗎?

岑衛東笑著跟她解釋:“徐政委邀請你就是也邀請了我。你連他家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麽上門做客?”

陳福香有點茫然,男人之間的友誼真奇怪。

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徐政委跟他關系很不錯,不然說話不會這麽隨意。

“哦,那12點了,咱們快點吧,別讓人久等了。”陳福香一看手表就催他。

岑衛東卻一點都不著急:“沒事,今天不上班,他們家也不急。”

話是這麽說,但讓人家等他們多不好。

兩人趕緊下山,回到營地,正好遇到一些回家的小孩子,看到他們籃子裏的野果就咽口水。

他們一人抓了一小把野棗和一串葡萄給孩子們。

“謝謝岑叔叔,謝謝姐姐。”孩子得了好東西,一個個喜氣洋洋地道了聲謝就跑。

岑衛東氣笑了:“這些小崽子,下次收拾他們。”

竟然叫他叔叔,叫陳福香姐姐,他有那麽老嗎?

陳福香掩嘴偷笑,這些小蘿蔔頭太可愛了。

“你還笑,怎麽,你也嫌我老?”岑衛東郁悶極了。

陳福香趕緊擺手:“沒有啊,衛東哥還很年輕呢,他們瞎叫的。”

“什麽瞎叫?鄉下結婚早的,像他這麽大,孩子都滿地跑了。”徐政委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吐槽,就只差說岑衛東是個老男人了。

岑衛東白了他一眼:“你也說是鄉下了。”他也不過才成年幾年而已,至於嗎?

“算了,我在小姑娘面前給你留點面子,不吐槽你了。這野兔是送我的吧,我拿回去了,今天中午有紅燒野兔下酒,不錯。”徐政委接過兔子,非常高興。

岑衛東沒理他:“福香,咱們走,先把籃子放回去。”

“飯已經做好了,就等你們,快點過來啊,我回去把兔子收拾了。”徐政委在背後喊了一聲。

兩人回去把籃子放在了岑衛東的宿舍。然後岑衛東拿出飯盒,放了四串野葡萄和幾把野棗:“給徐政委家的兩個皮猴子帶去。”

“哦,應該的。”陳福香沒有意見。

兩人拿著東西去了徐政委家,還沒走進屋就聞到了香味。

徐政委來得早,住的是平房,去年又修了一棟筒子樓做家屬樓,但他沒搬過去,還是住在平房這邊。

平房雖然舊,但地方大,門口還有一個小院子,勤勞的徐嫂子在院子旁邊種了一些小蔥、辣椒之類的小菜,左側跟隔壁相鄰的院子邊上還種了一排指甲花,現在正是花期,姹紫嫣紅,地上也落了不少花瓣,點綴得小院充滿了生機。

這是陳福香進城後第一次看到這種農家小院,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喜歡這種房子?”岑衛東觀察入微,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目光。

陳福香點頭:“這種院子住著比筒子樓舒服。”

筒子樓是真不方便,而且吵吵鬧鬧的,油煙味又重,誰家要吃個辣椒炒肉,上下左右,幾十戶都能聞到。

岑衛東若有深意地說:“我也這麽覺得。”

可惜陳福香沒註意到,因為徐嫂子出來了。

“衛東來了,這就是老徐說的那個小姑娘吧,長得真白,真可愛。”徐嫂子只生了兩個兒子,特別想要個女兒,看到臉嫩得能掐得出水來的陳福香,自然是喜歡。

陳福香靦腆一笑,溫聲說:“徐嫂子,打擾了,你叫我福香就好。”

“好,福香,衛東,你們快進來坐,外面太陽熱。”她把兩人叫進了屋,指著廚房說,“本來已經做好了,老徐又拿了只野兔回來,說是你們打的,叫我趕緊燒上,已經下鍋了,一會兒就好,你們先吃飯。”

徐政委提著酒瓶子出來,招呼岑衛東:“來,喝一杯,咱們上一次喝酒還是在四年前。”

“好啊。”岑衛東把飯盒遞給徐嫂子,“嫂子,這是我們剛才在山上摘的,給大虎和小虎嘗嘗。”

徐嫂子揭開蓋子:“哎呀,這麽多野棗和野葡萄,留著給福香吃啊,那兩個皮猴子吃這東西也是浪費。”

“媽,什麽是浪費啊?哇,你今天做了魚啊,我喜歡。”兩個孩子滿頭大汗地從外面進來,看到桌子上有肉,哇哇大叫。

徐嫂子瞪了他們一眼,把他們趕了出去:“一身都是汗,不喊你們不知道回家吃飯,趕緊去院子裏洗洗。”

然後又對陳福香說:“這兩個小子太皮了。你先坐下吃飯,我去看看鍋裏。”

兩個男人喝酒,她坐在一邊挺不自在的,陳福香索性跟著徐嫂子進了廚房說:“嫂子,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嗎?”

廚房裏悶熱,徐嫂子本來是想讓她出去的,但看她的樣子似乎是不自在,便說:“你去地裏給我拔兩根蔥,再摘兩個紅辣椒,洗幹凈拿進來吧。”

“好。”陳福香趕緊出去。

等她把蔥和辣椒拿進來,徐嫂子接過,切成段,揭開鍋蓋,丟進去,放上調料,翻了翻,然後就把紅燒野兔鏟進了盆裏,端出去又招呼陳福香:“坐下吃吧,我馬上就來。”

兩個孩子也上桌了,陳福香坐到了岑衛東旁邊,她發現,兩個男人雖然在喝酒,但只吃了花生米,其他菜都沒動,顯然是在等他們。就徐嫂子嘴裏的兩個皮猴子其實教養也很好,坐在桌子旁在說他們的小夥伴兒,也沒動筷子。

直到徐嫂子過來,徐政委說:“吃飯了。”

大家才提起筷子。

徐嫂子坐下就發現了這一幕,她嗔了徐政委一眼:“你們先吃啊,等我做什麽?這麽多,又吃不完。”

“吃,衛東別客氣,小姑娘,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徐政委熱情地招呼大家,然後夾了一條兔腿到徐嫂子的碗裏。

“你給我夾幹什麽,我自己又不是沒長手。”徐嫂子嘴裏抱怨,眼睛卻笑彎了。

陳福香發現,進城之後看到的跟鄉下好多不一樣,比如還沒結婚就搬出去住,自立自主的於青青,還有徐政委這樣一點大男人架子都沒有的丈夫。

“看什麽呢,吃飯了。”一條兔腿落到了面前的碗裏。

陳福香偏頭,正好看到岑衛東收回去的筷子,她心裏不知為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滿足感,就像別人有的,她也有了似的。

岑衛東做事非常老道,給陳福香夾了一條兔腿後,又將剩下的兩條兔腿直接夾給了兩個孩子:“多吃點,爭取早點比你們爸爸還長得高。”

“謝謝岑叔叔。”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道。

徐政委聽到這句,手指往旁邊的陳福香一拐:“這是福香姐姐,你們還沒跟姐姐打招呼呢。”

兩個孩子馬上喊道:“福香姐姐好。”

陳福香羞澀地笑了笑:“大虎,小虎好。”

“姐姐你真好看,還有小酒窩。”小虎驚喜地喊道。

徐嫂子在一旁解釋:“小虎最喜歡酒窩了。”

這話還真不是假的,小虎見陳福香一笑起來有酒窩,馬上端著碗過來,把大虎擠開:“我想跟姐姐坐在一塊兒。”

岑衛東聽到左一聲姐姐,右一聲姐姐,腦門疼。他瞥了一記徐政委,這人故意的,他舉起酒杯,在桌子上還回去:“徐政委,我敬你一杯。”

徐政委看笑話看夠了,也舉起酒杯跟他一碰:“來,幹了。”

男人喝酒總是很慢,女人和孩子們都吃完了,他們倆還在喝酒。

大虎和小虎很喜歡漂亮又溫柔的陳福香,吃過飯就拉著她去玩。

徐嫂子待會兒還要收拾家裏,沒時間陪客人,索性由他們去:“外面太陽熱,你們在陰涼的地方玩。”

“知道了,我們帶福香姐姐去看我們捉的泥鰍。”大虎和小虎把陳福香拉到角落裏的水缸邊上,指著裏面渾濁的淤泥說,“福香姐,我們捉了好多泥鰍養在裏面,等它們生了小泥鰍,再把它們吃了,小泥鰍又長大了,這樣就一直有泥鰍吃了。”

陳福香沒養過泥鰍,不過她看這破水缸不大,有些懷疑:“裏面真的有泥鰍嗎?”

“當然有。”大虎不服氣,拿了一根棍子往淤泥裏戳,“我給你找。”

可惜把水都攪混了,也沒有一條泥鰍鉆出來。

大虎失魂落魄:“我的泥鰍呢?”

“福香,大虎,小虎過來吃水果了。”徐嫂子在裏面喊道。

陳福香馬上拉著快哭出來的小虎應道:“好的,嫂子。”

聽到這聲音,岑衛東挑眉,斜了徐政委一眼:“你讓福香叫你媳婦兒嫂子,回頭又讓大虎、小虎叫她姐姐,這輩分應該怎麽算?”

徐政委喝得有點多,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竟沒意識到突然跳躍了個話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好像是不大對哦……”

徐嫂子端著盤子過來聽到這話就知道他醉了,哭笑不得地說:“怎麽又喝多了。衛東,你沒事吧。”

岑衛東的臉也通紅,不過狀態要比徐政委好很多:“嫂子,我沒事。”

徐嫂子給他們倆倒了一杯茶,徐政委端起來,喝了一口就趴在了桌子上。

見他喝醉了,岑衛東也不好多呆,他站了起來說:“徐嫂子,今天辛苦你了,我們先回去了。”

說罷,他又叫陳福香。

徐政委都醉了,徐嫂子也不好留客,將他們送到門口,笑呵呵地說:“福香,下次再來我們家玩啊。”

陳福香點頭,乖巧地說:“謝謝徐嫂子的招待。”

“別客氣,都沒什麽好東西招待你們。”徐嫂子直把他們送出院子,這才回去了。

正值午後,太陽很大,地面被烤得火辣辣的,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兩人都沒說話,加快腳步往單人宿舍而去。

進了屋為免人說閑話,岑衛東沒有關門,將木門半敞開著,風穿過門吹進來涼爽了許多。

“喝點水。”岑衛東給陳福香倒了一杯水。

陳福香接過,仰頭看著他通紅的臉和脖子,道:“衛東哥,你別管我,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在桌子旁看會書就行了。”

岑衛東看了她一眼,笑道:“福香,你喜歡這裏嗎?”

陳福香想了一下,這裏有熟悉的大山,有栗子,有衛東哥,還有和善有趣的徐政委一家,以後哥哥也會來,她肯地點了點頭:“喜歡,這裏挺好的。”

岑衛東心念一動,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藏在心裏的話脫口而出:“那……福香,我送你縫紉機、收音機、手表、自行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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