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5章

關燈
岑衛東打開門就看到陳福香坐在地上,手按住左邊小腿,兩只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仰頭望著他的時候,脆弱極了,像林中受傷無處可逃的小鹿。

他心裏一緊,大步上前,蹲在她跟前,手輕輕撩起她的左小腿褲腳:“磕到哪兒了?”

“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沒事的,衛東哥,你怎麽來了?”陳福香覺得有點羞恥,只是撞了一下,她竟哭了,還被衛東哥看到了。她趕緊縮了一下腿,扶著墻想站起來,以證明自己沒事。

但一只硬邦邦帶著熱氣的手鉗制住了她的腳踝:“別動,讓我看看。”

“真沒事……”陳福香剛說完就察覺到了岑衛東的臉色驀地變得很難看,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我很不爽,別惹我“的氣息。

她趕緊閉嘴,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她白皙的小腿肚子上多了一團雞蛋大小的淤青。

沒想到只是碰了一下而已,竟然青成這樣,難怪她當時覺得好痛呢!

岑衛東看著瑩白的肌膚上那一抹青色,覺得格外的刺眼,語氣也沈了下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沒事?”

“也,也不怎麽疼的……”陳福香故意擡了一下腿,牽動了神經,她的臉都變了色。

岑衛東趕緊按住她的腿,語氣更不好了:“別亂動。”

說著,他拉過椅子,另一只手提著她的肩,將她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那一瞬,兩人貼得極近,他的頭就貼在她的下巴處,呼出的熱氣吹在她的脖子上,滾燙滾燙的,她的耳根瞬間紅了,心臟也突然跳得極快。陳福香趕緊推開了他,訥訥地說:“衛東哥,我,我沒事了,歇兩天就好了。對了,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嗎?怎麽來了?”

“我不來怎麽知道你這麽能幹了,還自己貼墻紙,房頂那麽高,怎麽不讓我來貼?”岑衛東站直,眼睛從她的小腿挪到她臉上,眉頭擰得更緊了,探出手背,“你臉怎麽這麽紅,發燒了嗎?”

陳福香偏頭,躲開了他的手,支支吾吾地說:“沒有,是,是屋子裏太熱了。”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挨著衛東哥好熱,可能是他身上火氣旺的緣故吧。陳福香想,要是離遠一點,應該就沒事了。

岑衛東站在屋子裏,感受了一下:“你這房子不透風,是挺熱的,你坐著別動,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語畢,不等陳福香說話已經快步出了門。

沒過幾秒,陳福香就聽到了樓梯上蹬蹬蹬的腳步聲。

她擡起頭,看著合上的門板,莫名的舒了口氣,手背蹭了蹭臉蛋,又擡起手扇了扇風,等臉上的熱度退了一些,她才低頭看著腿上的傷,指尖輕觸了一下。

好痛!

陳福香齜了齜牙,猶豫著要不要作弊,剛才衛東哥的樣子好生氣的,她要是把自己治好了,他回來應該就不會氣了。

說幹就幹,陳福香食指指尖輕輕在淤青處點了兩下,詭異的是,淤青竟然沒消散,怎麽回事?是她的香火不夠用了嗎?不應該啊,她可是攢了一千多年呢?怎麽會這樣?

樓下,岑衛東拿著跌打萬花油剛踏進宿舍樓下,忽地就感覺到了從二樓盡頭散發出來的那股熟悉的力量。他驀地加快了腳步,狂奔上樓,一把推開了門:“你在幹什麽?”

陳福香嚇了一跳,擡起頭詫異地看著他:“我沒做什麽啊。”

衛東哥幹嘛這麽兇。

岑衛東關上門,走過去,直接拿開了她的手,低斥道:“別胡來,小心被人發現。”

這丫頭真是讓人不省心,一不盯著她,她就出岔子。

陳福香委屈地瞥撇了撇嘴:“我只是想早點治好我自己,免得你一直板著臉。”

說得好像是他不對一樣,岑衛東哭笑不得,目光無意中掃到她還呈青紫的小腿,下巴一擡:“不是要治嗎?怎麽不治了?”

陳福香扁了扁小嘴,語氣帶上了幾分恐慌和不知所措:“好像沒用,衛東哥是我的能力失效了嗎?”

失效才好呢,他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了。岑衛東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是,我在樓下就察覺到了。”

頓了一下,他挽起左胳膊上的袖子,亮出一截小臂:“來,試試。”

“衛東哥,你怎麽受傷了?”陳福香看到他小臂上那一條半個巴掌長的紅痕,嚇得小嘴一撇,似乎又要哭的樣子。

這傷比她小腿上嚴重多了,皮膚都磨破了,紅紅的一片,還腫了起來。

岑衛東摸了摸鼻子:“今天跟他們切磋的時候不小心弄的,沒事,小傷。”

嗔了他一眼,陳福香不高興地說:“你也不知道處理,還到處亂跑。”

她趕緊將食指放了上去,香火之力匯聚過去,那片紅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了健康,不消片刻就變得跟其他肌膚一樣了,光滑,完好無損,完全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哪怕早就已經見識過她的能力有多神奇,但再次親眼見證到這奇跡的一幕,岑衛東還是無比地震撼。

他抓住陳福香的手,再次叮囑她:“以後不要用了,聽我的,咱們就做個平凡人。”

“知道啦,衛東哥,你放心吧,除了你和哥哥,我誰都不告訴。”陳福香趕緊保證,還不忘問為什麽,“衛東哥,你的傷口就行,我的為什麽不行?”

岑衛東輕聲說:“我猜測,這跟醫者不能自醫是一個道理。”

陳福香默念了一下這句話:“也就是說,只有我不能用?”

她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哥哥肩膀上紅腫了,她也能輕而易舉給他消腫,解除疲勞,衛東哥的傷也行,唯獨她自己沒用。

哎,空有寶山不能用,真郁悶。

岑衛東看她嘴巴都撅得能掛油壺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別沮喪了,以後不要用這能力了,平平凡凡安安穩穩的也挺好。我給你揉一揉小腿。”

他拿出跌打萬花油,倒了一些在手心搓熱,然後輕輕地貼到她的腿肚子:“忍著點,有點痛。”

“嗯。”陳福香咬緊了牙齒,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好痛。

兩分鐘後,她受不了了,眼淚汪汪地說:“衛東哥,不揉了,不揉了,就讓它自己好吧。”

“不行,你明天還要上班,要是腿痛,上樓下樓很不方便。再忍一忍,我輕點。”岑衛東也很心疼,恨不得這傷在他自己身上,但不揉不知道要多少天這淤血才能化開,她怎麽上班、下班、打飯?

陳福香只好緊緊咬住下唇,悶聲說:“你,你要輕點啊。”

“嗯,一會兒就好。”岑衛東加快了手下的速度,力道更輕更快。

還是疼,但比剛才好了一些,陳福香死死咬住下唇,沒再喊一聲痛。

五分鐘後,岑衛東收了手:“好了……”

他一擡頭就看到陳福香哭成了個小花貓一樣,臉上都是眼淚和汗水,看來是真的很痛。

他擡起幹凈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兒,聲音低柔,像哄小孩子一樣:“對不起,都是衛東哥不好,弄疼福香了。你別哭了,看衛東哥給你帶什麽來了。”

岑衛東起身從門口拿進來一個脹鼓鼓的牛皮紙袋。他剛才聽到門裏的響聲,一時著急,就將袋子放在了門口,忘了拿進來,現在才想起。

“是什麽啊?”陳福香的仰起頭,巴巴地望著他。

岑衛東把紙袋塞到了她手裏:“拿著。”

陳福香低頭一看,是兩個紅色大蘋果,像是剛摘下來的,很新鮮,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她咽了咽口水,肚子跟著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這聲音在寂靜地房間裏格外響亮,陳福香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藏起來。

岑衛東看到她臉蛋通紅,一副羞憤欲絕的模樣,到嘴邊的斥責收了回去,無奈地說:“沒吃晚飯?”

陳福香硬著頭皮點了一下腦袋,小聲說:“我當時覺得不餓,就沒去。”

“不餓也多少吃一點,夜晚這麽長。”岑衛東很無奈,起身出去,揭開了煤爐子的蓋子,將鋁皮水壺拿開,鐵鍋放上去,舀了一瓢洗鍋。

幾下,他就把鍋給洗幹凈了,然後倒了半鍋水,蓋上鍋蓋,走過來,從陳福香手裏拿了一個蘋果去外面洗幹凈,然後拿回來塞到她手裏:“先吃個蘋果墊墊肚子,家裏也沒什麽東西,我給你煮碗面條,你將就著吃吧。”

陳福香確實餓了,她把紙袋裏的另外一個蘋果遞給他:“衛東哥,這個你吃。”

“我吃過了,宿舍裏還有,這兩個是給你帶過來的,吃吧。”岑衛東推辭。

見他這麽說,陳福香把袋子放到了桌子上,低頭慢慢啃起了蘋果,但動作有些小拘束。

岑衛東估摸著是自己盯著,她不自在,便轉身,接手了她先前的工作,在報紙上塗一層面糊,再貼到墻上。他比陳福香高了一個頭,手臂又長,對陳福香來說有點吃力的墻壁上方,對他來說剛剛好,伸手就能夠著。

陳福香羨慕地看著他,長得高就是好。

“衛東哥,你這蘋果是從哪兒來的啊?”

岑衛東一邊幹活一邊回答她:“今天附近有個老農挑了一籮筐蘋果來賣給夥食團,我去拿了幾個。”

聽起來不少,可軍營裏多少人啊,一人分半個都不夠,所以通常都是給傷患和小孩子們。他剛痊愈歸隊,大家覺得他身體差,就給了他兩個,要是以往岑衛東肯定給徐政委的家的皮猴子了。不過想著福香應該沒怎麽吃過蘋果,他就留了下來。

陳福香不了解那邊的情況,還以為他真分了好幾個,喜滋滋地說:“你們軍營附近的村子裏還種了蘋果啊,等我發了工資,我也去買,哥哥還沒吃過蘋果呢,等他來,我買給他嘗嘗。”

“只惦記著你哥哥,衛東哥沒份兒啊?”岑衛東半開玩笑地說道。

陳福香搖頭:“沒啊,我多買幾個,衛東哥也有。”

“開玩笑呢,我那兒離得近,想吃我自己去買。”岑衛東貼了三張報紙,水就開了,他趕緊跳下凳子,出去下了二兩面條,裹面條的紙裏面已經沒多少了,下次得帶兩把面條過來。

大晚上的,家裏也沒菜,岑衛東也只好給陳福香煎了一個雞蛋,將面端到她面前:“吃吧,我下得不多,一會兒就要睡了,少吃點。”

“謝謝,衛東哥,你吃了嗎?”陳福香拿起筷子撥了撥碗裏的面條,沒急著下口。

岑衛東沒好氣地說:“你說呢?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不吃飯要成神仙了啊。”

陳福香自知理虧,悶頭吃面不說話。

岑衛東也沒逮著這個事繼續說她,而是把她調的半碗面糊都用了,還有屋頂沒貼,眼看時間不早了,岑衛東也沒去再調面糊,而是把碗洗幹凈收了起來說:“下次我來給你貼天花板上的報紙,你不要自己弄了,天花板很高,凳子夠不著。”

“嗯,知道啦,今天麻煩衛東哥了。”陳福香感覺自己來了蘭市就一直在麻煩對方,心裏很過意不去。

岑衛東不想聽她說這客氣話,起身到外面拿了盆子進來,倒了些熱水和冷水混合著,放到她面前,再將毛巾遞給她:“你腿受傷了,今晚別下去澡堂裏洗澡了,在屋子裏搓一搓,待會兒我幫你把水倒了。我去外面抽支煙。”

說罷,他就出去,拉上了門。

陳福香看著面前的洗澡水,臉色爆紅,火燒火燎的,最近半年,連哥哥都沒再給她打過洗澡水了。她抿了抿唇,解開了衣服的扣子。

岑衛東站在走廊上,背對著門口的方向,點了一支煙含在嘴裏。這座筒子樓是十幾年前的老房子,隔音效果很不好,站在走廊上就能聽到樓下訓斥孩子的聲音,隔壁開櫃子找東西的聲音,還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水聲夾在吵吵嚷嚷的喧嘩聲中,並不明顯,但奇怪的是,他的耳朵總能捕捉到這聲音。岑衛東感覺渾身都很燥熱,他吐了口氣,往旁邊挪了幾步,刻意離陳福香的房間遠一些。總算沒聽到這聲音了,但他的腦子裏還是總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件事。

瞎想啥呢!別說福香還沒開竅,就算她開竅了,也還有七八個月才能結婚呢,規矩點!

岑衛東甩了甩頭,將煙頭掐滅,回頭就看到於青青回來了。

於青青見他站在自己門外,很是意外:“你好,福香在家的吧?”

她分明看見福香的門縫裏有燈光漏出,這人咋站在外面。

岑衛東點頭:“嗯,她腿磕傷了,在裏面洗澡,麻煩你照看著點,我下去提水。”

“哦,好。”於青青感覺他並沒有在福香面前那麽好說話,趕緊點了點頭。

“謝謝。”岑衛東拎著水桶三步並兩步下了樓。

他這桶水打得有點久,上來時,陳福香已經收拾好,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門也打開了。

“衛東哥,你身上怎麽這麽濕?”陳福香詫異地看著他還在滴水的頭發,胸口的衣服也被打濕了,趕緊將毛巾遞了過去,“擦一擦,別感冒了。”

岑衛東接過毛巾,先擦了一下衣服上的水,然後擦到頭發,一股淡淡的香味竄入鼻子裏,有肥皂的味道,還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香,像是暗夜中綻放的玫瑰般誘人,他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然後鼻子一熱。

“衛東哥,你怎麽流鼻血了,哪裏不舒服?”陳福香看到滴落在地上的血,慌張地喊道。

自己竟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流鼻血了!岑衛東趕緊仰起頭,捏著鼻子:“沒事,我下去洗一下。”

說著,他單手抓起盆子匆匆出去了。

“不是,你……”陳福香想追都追不上。

她焦急地坐在椅子上,擔憂極了,好好的,衛東哥竟然流鼻血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哎,這麽久了,他怎麽還不上來。

就在陳福香按捺不住,想點著蠟燭下去找他時,岑衛東終於上來了,手裏還打了半盆水。他把洗腳盆拿了過來,將水倒進去,推到陳福香面前:“洗腳吧,等你洗完我就走。”

“衛東哥,不用的,我自己來就行,我不下樓,待會兒把洗澡水倒到廁所就行了。”陳福香有點不習慣他這樣無微不至,簡直把她當嬰兒一樣的照顧方式。

岑衛東不聽她的:“明天你自己倒,今天我都來了,就讓我來吧,我也不是經常有時間照顧你,我在的時候,你就讓我多做點。”

好吧,陳福香沒跟他爭這個,眼睛擔憂地看著他的鼻子,好像還在流血,只是沒剛才那麽厲害。

“衛東哥,你過來。”陳福香招了招手。

岑衛東站著不動:“幹嘛呢?”

陳福香豎起自己的食指:“我幫幫你。”

岑衛東先是一楞,接著臉色爆紅,聲音也啞了幾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怎麽幫我?”

陳福香點了點食指:“幫你止血啊。”

岑衛東不說話,他今天真是腦子犯抽了,怎麽會有那麽荒謬的想法,福香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呢!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催促福香:“快洗腳。”

“衛東哥,你過來啊。”陳福香見他不肯過來,自己彎腰伸手過去,眼看就要碰到岑衛東了,他卻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避之不及地往後退了好幾步,離她遠遠的。

陳福香錯愕的看著他,表情有些受傷。

岑衛東見了,連忙說:“福香,不用了,咱們說好的,你忘記了,我這……我沒生病,是今天廚子做的飯放了太多辣椒,我很久沒吃這麽辣的了,所以上火了,回頭弄點菊花泡水喝就好了,你別緊張。”

陳福香恍然:“這樣啊,可你鼻子還有點流血,我也可以幫你早點止住血啊。”

岑衛東心說,你只能幫倒忙,還是別幫的好,他可不想再流鼻血,得虧不是在軍營裏,不然被徐政委他們那一幫人看到,回頭還不知道怎麽笑話他。

“不用了,趕緊洗,我得回去了。”

他一催促,陳福香趕緊看了看表,都九點多了,他趕回去得十點多了吧。她三兩下洗完了腳:“好了,衛東哥,你快回去吧。”

岑衛東哭笑不得:“不差這幾分鐘。福香,你今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他就是不放心她第一天上班,怕她被欺負,所以才在會在晚上趕過來看看。

陳福香說:“挺好的啊,她們人都蠻好的,工作也挺簡單的,很容易上手。”

“那行,好好照顧自己,最近我恐怕沒空來看你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岑衛東不放心地叮囑道。

他是真忙,今天先去師部見了首長,然後又開會,去醫院檢查身體,忙完後拿了調令去接手他底下的兵。

他四年前去了越南,雖然回來的還是那個團,但裏面的兵換了一大半,沒幾個眼熟的。而且幾個營長也不是善茬,因為先前有傳言會從他們當中提拔一個上去,誰知道最後來了他這麽個空降,年齡還比幾個營長都小,這幾個人焉能服氣?

要想讓他們心服口服,少不得要花時間和精力,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沒空過來了。

陳福香善解人意地說:“知道啦,衛東哥,你白天要上班,晚上再開這麽遠的車來看我,太辛苦了。還是等周日放假了,我去看你和栗子吧。”

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擔憂,岑衛東心裏的疲憊一掃而空,他揉了揉她的頭:“我走了,關好門,拿椅子抵著門,或者把外面的鎖取下來,鎖在門裏面。一個人,註意安全。”

陳福香站起來,扶著墻壁把他送到門口:“知道啦,衛東哥,我就不送你下去了,你開車小心。”

“嗯。”岑衛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吧,我走了。”

陳福香靠在門邊看著他,目露疑惑,他不是說要走嗎?怎麽不走啊。

看出她眼底的不解,岑衛東笑了笑,揮手:“這下是真的走了。”

說是走,但下去後,他坐在車子裏,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車子,而是透過窗戶,擡頭看到她房間的門關上,又過了幾分鐘,燈也關了後,才發動車子趕回營地。

——

第二天,一起吃早飯時,於青青說:“福香,昨晚你哥來看你了吧。我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他。”

“嗯,我第一天上班,衛東哥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我。”陳福香點頭道。

於青青托著下巴,羨慕地看著她:“你哥對你真好,要換了我哥,巴不得我早點住外面,給他們騰地方。”

“這麽想,你也不想跟他們擠在一塊兒,對不對?”陳福香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就換個了角度。

於青青頷首:“也是,你能想象得到嗎?一間不到十平米的屋子隔成兩間,然後還要住兩個人,晚上睡覺,翻個身都困難。哎,他們也是沒辦法,誰讓我哥他們單位人多,遲遲輪不到他呢。”

“你哥什麽單位啊?”陳福香好奇地問。

於青青說:“鋼鐵廠的。”

陳福香驚訝地看著她:“聽說鋼鐵廠的福利很好啊。”鋼鐵廠很辛苦,但非常受市裏重視,待遇也是全市這麽多廠子中排在前面的。

提起這個於青青也有些自豪:“是啊,我哥他們還有額外的補貼,福利比其他單位同等級的要高一些,他沒結婚之前,布票什麽都給我和妹妹做衣服了,其實我哥對我們也挺好的,只是結了婚,有了小家庭,手頭緊,又遲遲沒分到房子,所以……”

陳福香聽出來了,其實於青青家裏人都還不錯,只是家裏住宿情況實在不理想,擠在那麽小的房子裏,大家心裏都不舒服,時間長了,難免會產生一些矛盾。

“等分到房子就好了。”陳福香安慰她。

於青青發愁:“哪那麽容易啊,就算大哥分到了,還有我弟弟呢,他又要結婚了,然後就是生孩子,一樣住得擠。哎,福香,等你哥哥結婚後,你就知道了,那時候哥哥就先是別人的丈夫,然後才是你哥。”

陳福香想象了一下,如果哥哥結婚了,有個人比她跟哥哥更親密,然後她變成了多餘的一個……

她心裏也不大舒服。

不過比起這點不舒服,她更不願哥哥打光棍。

“對了,你別跟樓裏人說你哥還沒結婚這事。不然她們看你哥長得那麽好看,還開著車子,肯定會纏著你要給你哥介紹對象的。”於青青想起自己的遭遇,趕緊叮囑她。

陳福香楞了一下:“你說衛東哥啊?”

“對啊,你哥部隊裏分了房子嗎?要是有房子,那簡直是她們眼裏的乘龍快婿。”於青青悄悄吐槽。

陳福香搖頭,她不知道啊。

於青青以為她說的是”沒有“,便沒再提這一茬,轉而說起了刺繡上的事。

陳福香卻有點心不在焉,會有很多人給衛東哥說親嗎?衛東哥人這麽好,她們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樂意給衛東哥介紹對象。

這是好事啊,她也是盼著衛東哥好的,應該替他高興才是,只是……

“福香,你想啥呢?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身體不舒服嗎?”於青青擡起手背探了探她額頭上的體溫。

陳福香搖頭:“沒有,我挺好的。對了,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你昨天那只金魚的尾巴是用了什麽繡法,好靈動啊,像真的在水裏游擺一樣……”於青青趕緊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事。

陳福香的思緒被帶偏,註意力轉移到刺繡上,說了一下自己的繡法,還說下次她繡的時候,叫於青青過來親眼看一遍,回頭再練習。

兩人又就工作上的事聊了一會兒,陳福香完全忘記了剛才那個讓她不大開心的假設。

接下來幾天,陳福香的生活都非常規律,上班下班吃飯,三點兩線,不上班的時候她也非常忙,因為還欠著一百雙鞋墊呢。

她每天一大早就起來,做鞋墊,中午也做,晚上下班回來也跟著做。其實做鞋墊不麻煩,最麻煩的是繡鞋墊,要密密麻麻地繡,一雙鞋墊得下幾百上千針,哪怕陳福香速度很快,但她一天也頂多只能繡兩三雙,這幾乎占據了她下班後的所有時間。

為了多繡點,陳福香決定晚上再熬夜繡一些。

於青青見了,勸她:“不用這麽趕吧,你先繡一部分,給他們一人一雙用著,剩下的回頭再慢慢繡。”

“沒事,青青姐,我很快的,早點繡完還要忙其他事呢。”陳福香堅持,她說好要送衛東哥的,哪有送人東西還分幾次送的。

於青青見勸不動她,索性包攬了打水打飯的活,多給她騰出點時間。

五天一晃而過,到了周日,陳福香本來是打算去軍營看栗子和岑衛東的,但周六那天下午,岑衛東打電話來,歉疚地告訴她,他周日要去開會,沒有時間,讓她下個星期再去。

於是這個周日,陳福香婉拒了於青青逛百貨大樓的邀請,在家埋頭苦繡了一天。這一天的成果非常喜人,一下子鞋墊就少了一大半。

緊趕慢趕,陳福香總算在下周六的時候將鞋墊繡好了。

見她弄好了最後一雙鞋墊,於青青大大地舒了一口氣:“總算完工了。福香,你以後可別答應這種親戚,讓他們自個兒做去,要是不想做,那就花錢去供銷社買啊,幹嘛壓榨你這個小姑娘。”

“沒有,是我自己願意的。”陳福香趕緊澄清。

於青青不信,經過半個月的相處,她發現自己這個新同事兼鄰居,是個性格非常好的姑娘,軟軟的,從不生氣,哪怕是尤慧慧這種找過她茬兒的,她也不會擺臉色。

小姑娘性子軟,臉皮薄,還不被那些無良的親戚欺負。但她又勸不動,於青青想,下次見到陳福香那個氣勢很強的哥,一定要告訴他。

這事她不好管,陳福香的哥哥總好出面吧。

略過這事,於青青提起了個新鮮事:“福香,咱們明晚去看電影吧,明晚聽說放《阿詩瑪》,可好看了。”

“阿詩瑪?這是什麽?”陳福香聽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於青青笑著說:“是電影啦,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我這裏有兩張票,是我哥哥給我的,他們廠子裏發的,明天是我嫂子媽媽生日,他們得回娘家,沒時間看,就送給我了。”

在陳福香的記憶裏,電影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她記得有一年,公社播放露天電影,好多人都去了。她也跟著去了,但去得晚,前面都擠滿了人,而且她那時候還小,長得又矮,在後面什麽都看不見,湊完熱鬧就跟著大家回家去了。

“好啊,謝謝青青。”陳福香高興地點頭答應了。

於青青說:“晚上七點開始,咱們六點半在電影院集合,你別忘了啊。”

“嗯,我不會忘的。”陳福香在心裏記住這個時間,提醒自己明頭下午早點回來。

次日一大早,起床後,陳福香吃過早飯就背著鞋墊出發坐公交車去軍營。

從刺繡廠到軍營要轉一趟公交車,大約坐一個小時,才到11路的終點站。下車之後,還有走兩三裏地才到軍營。

一大早,岑衛東就在公交站守著了,等陳福香下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

“來了,吃早飯沒?”岑衛東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油紙袋,遞給了她,“嘗嘗我們食堂做的雞蛋餅。”

陳福香咬了一口雞蛋餅,滿口生香,雞蛋混合著面粉的焦香味,其中還夾雜著小蔥的蔥香味,又香又軟,一口下去,滿口生香。

“衛東哥,你們食堂的雞蛋餅真好吃,放了好多油啊。”陳福香吃得很滿足。

那是當然,他私底下找食堂的師傅補了糧票,打了兩顆雞蛋,放了一大勺豬油煎的,要是還不香,回頭他找師傅麻煩去。

“你喜歡,下次過來我再請你吃雞蛋餅。”岑衛東笑瞇瞇地說,“把你肩膀上挎的袋子給我吧,我幫你拿。”

“好啊。”陳福香把肩膀上的布袋子取下來遞給了他。

岑衛東接過,掂了掂,倒是不重,不過這體積未免大了一點。給他的?不像啊,他實在想不出來,能給他什麽東西這麽大。難道是給栗子帶的?於是他問:“福香,你這裏面帶的是什麽?”

陳福香吞下最後一口雞蛋餅,在油紙袋沒沾油的地方擦了擦手,仰起頭:“你說這個啊,送你的鞋墊。”

“鞋墊?”岑衛東驚訝地看著她,“這裏面全都是鞋墊?”

陳福香點頭:“對啊,衛東哥,你送我手表,我現在還買不起手表,我就送你鞋墊吧。你打開看看,喜歡嗎?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青青願意幫忙,我都沒讓她幫忙。”

岑衛東打開袋子,看著裏面疊得整整齊齊,一摞一摞的鞋墊,瞬間石化。他說的是幾雙吧,這得幾十上百雙去了!

他是該說這姑娘傻呢還是實誠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