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繞冷笑著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心道，她還真是高看了慕禾，還以為他們都承受無相的，以及沒想到連走到人跟前都沒有直接被一陣風吹倒成了這樣。“真是還不嫌自己丟臉嗎？”青繞在一旁看著，聲音越發冰冷。

周圍已經聚集了太多太多的人，那些人卻沒有半個人的模樣，是由黑煙聚集在一起的，一陣風吹過來，那些人的身體也隨之晃蕩著。

黑煙往外邊飄著，聚集過來的黑影越來越多，周圍的溫度都好似已經降低了很多。

青繞嘆了口氣，走道了慕禾身邊，彎下腰將那長劍撿了起來，輕輕地晃了晃，銀光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影當中，她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慕禾。

手指輕輕地按了一下慕禾的額頭，一道青光閃過，慕禾不受控制的變回了狐貍原型，被青繞抓在了手裏面。

無相大步朝著青繞走過去，青繞握著劍的手慢慢擡起，劍尖指向了無相脖頸，“夠了吧，到現在還披著這一副皮囊見我？怎麽說我們都是老熟人了吧，還不肯露出真面目？”

“小子參見公主。”時而蒼老時而稚嫩的聲音傳來，古怪的讓人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那黑霧又道：“公主近來可好？”

“少套什麽近乎了，說的好像我跟你多熟悉似的。”青繞聲音冷淡。

“公主說這話可傷了小老的心了，公主許是貴人多忘事，可小老兒可還好好的記住公主呢。”

“你自人類初始，便已經存在天地之間，這些年不老老實實的呆著，如今卻突然間總的陰溝裏面爬出來搞什麽陰謀詭計，怎麽著，難道你還想要逆天不成？”

“小老不敢，小老也沒有那雄心壯志。”那黑煙在青繞面前翻滾著，散開又逐漸聚合。

“那你究竟想做什麽？”青繞問，“再如十幾萬年前一般將這天這地攪個翻覆？”

“小老的確是如此想的。”

那黑影倒也直接，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完全沒有顧及什麽。

青繞冷笑著，道：“別一把年紀了，難不成也要做什麽一統天下山河歸一的美夢不成？”

“小老斷不會有如此野心，不過是想要在這天地間留下小佬的名字罷了。”那黑影如此說的話說了一半，卻又頓了頓，有一股黑煙繞著頭頂的天空轉了一圈又慢慢落在地上，“不過就算是如此想，也沒有什麽大礙吧？”

“也難為你一把年紀了，還鬧不清癡人說夢是什麽意思。”

“呵呵。”那黑影低低的笑了兩聲，也並不惱怒，只是那黑霧飄散又慢慢聚攏，慢慢匯聚成人形，“公主願意怎麽想便怎麽想吧，不過，公主一直都是我的貴人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青繞臉色一沈。

“上一次小老的計劃雖然失敗了，可也的虧了公主我才能夠逼上淩霄寶殿。”那黑影將往事化成了一句話嗎，輕描淡寫的帶過，“雖說最後被那地藏打敗，不過，他怕是想不到，當初用來打敗我的法子，如今竟然成了我致勝的法器。”

“仗還沒開始打，你怎麽知道你一定是贏得那一方，怕是到時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青繞冷笑著。

那黑影低低的笑，笑容裏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上次是我未準備周全，沒想到地藏竟然用這般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法子想要和我拼個魚死網破才被他僥幸得手，這一次我做好了完全準備，區區一個地藏，一個天帝，能奈我何？”

“我可仍然記得上一次天帝和西方如來均為出手，爾等便已經敗在了地藏的手下，這種大話說起來你也真是一點都不害臊。”

“不過是占了一個琉璃火的便宜，再說了，如今地藏被困在地獄不得外出，琉璃火又在小老唾手可得處，這場仗誰的勝算更大，不是一目了然？”那人繼續道，聲音裏面帶著陰測測的笑意，聽的人渾身不舒服。

“你怎麽就確定你今日一定能夠拿到琉璃火？”青繞抓著慕禾往懷裏一塞，伸手一下下的撫摸著她的腦袋，白色的毛柔軟順滑，有幾分讓人愛不釋手。“這小妮子尚未與琉璃火磨合妥當，再加之修為也不怎麽滴，所以才會如此脆弱，若是換一個人……”

那黑影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笑道：“公主就這麽有自信能從小老手中討到便宜？”

“呵，別的倒是不敢說。”青繞一手撫著慕禾的頭發，一手持劍，“不過是區區一個幻影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說中了，那黑影沈默了很長時間沒有開口說話，像是一片煙霧一樣散開，又慢慢聚攏。

青繞倒也不是真的那麽游刃有餘，心頭還是有些緊張的，就算是幻影，她也不能夠保證一定能夠全身而退。若是還保持著從前的修為那也就罷了，可如今的她……

那黑影低低的笑了兩聲：“若是全盛時期的公主殿下，小老自然不敢造次，可如今……”

“如今的我又如何？”青繞倒豎著兩道眉頭，聲音冰冷，擡手舉起了長劍朝著那黑影擊了過去，將那黑霧打散。黑霧慢慢往上飄著又逐漸匯聚成一個整體，笑聲慢慢傳來，“公主勿怒，小老萬沒有想要與公主為敵的意思，更何況，公主就算是能夠打敗小老，恐怕也不是易事，小老最討厭受傷流血的事情了。”

青繞冷眼看著他，唇角裂開了一抹嘲諷。

那黑影也沒有在意她眼中的冰冷，又繼續蠱惑著青繞，“我只是想要同公主做一個交易而已，公主什麽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將那小狐貍留給我便可以了，而我，將會告訴公主你最在意的事情。”

“我最在意何事，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因何得知？”青繞冷哼著。

“遙想當年，地藏菩薩為了將我打敗，將自己的弱點徹底抹去，連同這身體裏面的愛、恨、貪、嗔、癡，全部都移除。”

青繞的臉色逐漸變差。

那黑影卻遲遲不肯進入正題，不停繞著，“不過也巧了，這世間所有的愛恨情仇與我看來都是透明一半，我撇過被他丟棄的那半靈魂，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愛恨！不知公主是否好奇，那位菩薩……心中到底有沒有裝著旁人？到底裝的是誰？”

不愧是生來便掌管著人類七情六欲的魔神，青繞心裏在想什麽，眼前的這個人是一清二楚，徹底拿捏住他們的弱點，是眼前這人最擅長做的事情。

他似乎對自己的本事極為自信，也認為自己捏住了她的軟肋，於是便又飄到他的耳邊，蠱惑著她，“公主，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靜靜的走開便好了！我們，沒有仇沒有恨，小老要做什麽也不會妨礙公主，公主何必為了一只狐貍非要同我們為敵的，更何況我與公主也算是站在同一陣營不是嗎？”

青繞有些不屑，冷眼看著的聲音也是掛著冰霜一般的：“誰與你是同一陣營的？”

那語氣裏面帶著滿滿的鄙夷，仿若和眼前的人站在一塊被丟了，他的身份，讓她渾身惡心，難受。

那黑霧倒也不生氣，好似，沒有什麽感情一般，仍舊像笑臉佛一樣，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聲音裏仍帶著蠱惑和神秘：“公主難不成就不恨他們？你難不成就不恨這些剔除了你的神骨，將你打入凡間，生不得死不能，上不得入天庭下，不得入地獄。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只能擱在凡間飄蕩著，做一個無處可歸的妖？”

“一切好好的想一想，這一切究竟是因何而起，而下了這種命令的又是何人，你與我原本就是同一陣營的我們兩個有著同樣的目的。”

“公主又何苦與我為敵，不管怎麽想，都是助我一臂之力，才是最正確的道路。且等我達成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之後，公主所想要做的事情，我便能夠助公主一臂之力！地獄大本我為公主打開，公主想見的人，我為公主安排。”

“甚至……”他拉長了音調上了個彎，看了看青繞臉上的表情，低沈的聲音又繼續：“連的人心中究竟做何想，我也能夠為公主，仔細打探一番。”

他似有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口吐蓮。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正好戳中了她心中最痛最癢的地方，像個惡魔一樣伏在她的耳邊，不停的蠱惑著她。

“更何況這世界能幫你的，肯幫你的也只有小老一個，公主難不成當真，一點都不心動，我所說的這些事情？我所開出的那些條件？公主難不成真的想要日後這千萬年仍在房間飄蕩，見不到自己所見的，愛不到自己所愛的,每日受盡相思之苦？”

心動，她當然是心動的！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青繞都讚同的不能再讚同，他的確是恨，的確是憎恨天上的那些人，的確是憎恨她的天帝，她的父親。

還有的躲在地獄的地藏菩薩，青繞想要將他拉到房間來，揪著他的領子，再問一遍，當年沒有得到答案的那句話。

就想要問他一個問題，僅此而已，可是就連這麽簡單的事情，也無法做到。

不是死別，而是生離，卻比死別更難受，更能夠讓人受盡折磨。只要天帝在位一天，青繞則這一生不得入天堂，也不得下地獄，而地藏菩薩則是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冥府第一步，他們註定永生不得相見，連問一問問題都成了如此困難的事情。

本以為這些年來她已經練就了鐵石心腸，卻被眼前人三兩句又挑唆的動心了。是了，這十多萬年她究竟在堅持些什麽？無非是問個究竟罷了，問清楚究竟這一切是不是她的一廂情願，問清楚，她的愛恨是否終究是錯付了？

可是，那對她而言也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無論想多少法子，她都沒有辦法打開地獄的大門，就算是將生魂送入地府，也是早早的被攔下，連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有捷徑在跟前，沒有理由不去做。

青繞被說得有些心動了，她其實沒有多大的野心，也沒想貪多少什麽東西，她想要的一直都簡單的很。

說到底無相和她又有什麽關系？這小狐貍是生是死又與她何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是天生狡黠奸詐的妖呢。

“公主意下如何？”那黑霧見青繞如此表情，便已經知道了自己快要成功了，就想要加上一把火，將青繞徹底的拉倒這邊來。

“公主可要想明白了，穿梭地獄見到那地藏與小老來說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小老又小老的絕技，那地藏菩薩，在小老面前可是連說謊也不成，人們那些個隱藏起來的小心思在小老眼中便和透明 一般，沒什麽分別。”

“他的愛恨都已經徹底的從身體裏面剝離，就算是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就算是他曾經……”話說了一半，突然間停住了，輕饒打了眨眼睛，又繼續道：“就算是我知道了他曾經習慣過我，曾經愛過我，又能如何？將愛恨和七情六欲全部摒棄的他已經不是最初的他了，如今頂多是肉塑造的一尊菩薩而已。”

她如此說著拒絕的話，可是心中卻早已經動搖了。

“小老雖然沒有什麽大的本事，可是，這點小小的事情還是能夠做到的。”那黑影道：“只要有了無相，我便能夠講地藏的七情六欲還歸於他。”

“如何？”那黑影繼續蠱惑著青繞，一雙眼睛在青繞懷裏面打轉著，看著蜷縮在她懷裏面的小狐貍，從那黑色的煙霧裏面透出了幾分貪婪，低沈的聲音又繼續，“公主只需要將懷裏那小畜生留下即可，我會送公主安全離開，並且再之後我還將為公主送上一個大禮。”

“如何？”青繞輕吐了一口氣，伸手抓住了懷裏的小狐貍，唇邊泛起了一絲冷笑，

“還能夠如何，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無法拒絕，你不是早就便得知了我最終不過的答案了嗎？”青繞身段風流，聲音妖嬈，細細的手腕微微彎了一點，抓在慕禾身上的手指微微有些松開了。

那黑影松了一口氣，朝著青繞慢慢飄了過去，“那就請公主將這孽畜交於小老吧。”

青繞將手朝他遞過去，快要觸碰到的時候，那黑影一怔，立刻就往後退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青繞瞬間講慕禾丟了出去，手中長劍一劃，朝著那黑影的心窩子刺去。

長劍穿胸而過，停在了半空，黑影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看起來這對普通人來說會致命的傷勢，對眼前的人而言卻似乎仍舊是不痛不癢的。

慕禾朝著無相飛了過去，在半空中恢覆了人形，朝著無相身上就撲了過去，掌心裏面火光若隱若現。

在剛才，青繞同那黑影糾纏的時候，已經告訴了她某些事情，並且，告知了她目前能夠擺脫目前處境的唯一一個辦法。

慕禾讓手中的琉璃火弄成了薄薄的一層，朝著無相的身上蓋了過去，她知道，就算是就那麽一點點的火光，仍舊能夠將無相 肉身燒成灰燼。

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這對別人可能手機死路一條，可青繞說，對無相來說卻有一線生機。因為無相的肉身，原本就是利用這數萬年的時間煉化出來的。

他，本就不是人。

由於時間問題，青繞並沒能夠告訴她太多東西，可是慕禾卻沒有別的選擇了，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慕禾知道輕饒根本就沒有理由騙她，更別提想要借她之手殺了無相了。慕禾知道對青繞來說無相是一個很特殊的人，可是她卻不知道無相為什麽特殊，為什麽他在無相身上嗅不到任何一點點鬼氣，為什麽無相能夠修煉出肉體？

這些疑惑，慕禾想要聽無相來解答。

火光在無相身上閃爍著，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而此刻被困在了身體裏面的靈魂卻已經在不停掙紮著，痛不欲生。

身體像是跌入了巖漿裏面一樣，沒有一處不是痛的，皮開肉綻，疼的喘息都帶著一股子灼熱，滾燙。

“公主這是不喜歡小老的提議？”那黑影看了看橫在身體裏面的長劍，問道。聲音裏面帶著幾分冷意，憤怒讓他身形暴漲卻及時控制住了脾氣和怒火。

“公主當真不想知道地藏心中是怎麽想的？”若說讓他相信青繞可以為了一個陌生的狐貍精豁出去的女人，他是死都不肯相信的，畢竟這個女人曾經為了無相還真與他合作過，直接逼上天宮，逼上淩霄寶殿，逼的天帝剔除了她的仙骨，將她貶到凡間，用時不得回歸天宮。

可是，他如今明明啊已經給出了最有利的條件，卻不明白為什麽青繞不願意合作。

不愧是天帝曾經最疼愛的女兒，就算是因為剔除仙骨被減去了大半修為，仍舊將心思和殺意藏的那麽深連他幾乎都被騙過了。

“他愛或恨都該是曾經的我，而曾經的我不會同你做這種交易，若他還喜歡著我可我卻變了，豈不是更可悲嗎？”

青繞持劍而立，拋去了柔媚和妖艷，取而代之的是颯颯英姿。

話說到這已經說不通了，在如何會蠱惑人心也沒有別的法子了，眼前這一戰看來是必不可少了。

青繞將那慕禾和無相都仔細的護在了身後，警惕地盯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

慕禾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卻偏偏又要讓自己放松下來不能夠太過著急，不然但凡有一丁點兒的偏差無相的靈魂也會灰飛煙滅。

無相只覺得心口都是火燒火燎的疼，他雖然無法控制身體，可是身體所受的所有疼痛她都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皮肉全部都被少幹，被撕裂，血液從身體裏面流出，轉瞬間又被燒的幹幹凈凈。

那種過程是及其痛苦的，又是如此的漫長，無相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只能夠感覺到纏繞懂啊身上的那些黑霧也在慢慢的消失，束縛著她也的力量也減少了很多。

不過繞是這樣，無相仍舊沒有辦法擺脫讓他們的控制，他們在逐漸衰弱，無相也同樣是如此。

無相苦笑著，他的眼睛都已經被火灼燒的快要什麽都看不到了，等到附在她身上的那些汙濁去除之後，只怕他也不覆存在了。

無相眨了眨眼睛，任由黑暗和痛苦講自己僅僅包裹著。

在一片灼熱中，突然見感覺到了一絲絲冰涼的東西，那種感覺轉瞬即逝，下一瞬間又恢覆了熾熱，就在無相以為剛才那片清涼是他的錯覺一樣。

可是，下一瞬間又感覺到了那冰涼涼的感覺，無相撐著一絲絲清明，強撐開了眼皮，眼前一片水光，等到那水光漸漸落下，無錫那個才看清楚了身上的女人，被火焰包圍著的女人抿緊罷了雙唇，瞪圓的眼睛透出了幾分紅，還帶著幾分委屈，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裏面落下來，正好滴落在了無相的臉上。

那淚水轉瞬就被火光吞沒，無相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感覺身體身體和靈魂都已經逐漸軟化，逐漸化成了一地水痕。

無相咧了咧嘴角，笑了笑，有些無奈，明明是你要殺了我，怎麽到頭來，哭的傷心的人卻成了你了？

“無相，如果你能夠聽得到我說的話沒，請你一定要醒過來。”慕禾深呼吸一口氣，“撐住啊，我才不想要殺人，我才不想要因為你受傷而被處罰，我才不想要……”

慕禾咬了咬牙，低低的吼著：“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啊！為什麽完全沒有防備就這麽就被人控制了？都是因為你太脆弱了才會變成這樣，你要是死了的話，你要是死了 話……”

無相耳朵也是朦朦朧朧的一片，什麽話都聽不清楚了，只是半睜著一雙眼睛，呆看著眼前的人，看他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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