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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挾怨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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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甘心地走到門邊使勁推了推,果然,門被反鎖住了,能聽見鐵鏈抖動的聲音。而且,因為我的舉動,外面有人怒喝:“幹什麽?想找死麽?”我和冰芷趕緊退回原處。

沈思片刻,我問:“冰芷?我在船上睡了多久?”

“六天了!”

難怪我們會在海上,六天了,我已經睡了六天了,連邊關都不走,專門繞道海上,火舞為的就是順利將我們帶回西蜀國吧?

我頹然坐下,後背緊靠著船壁,“火舞為什麽要捉我們?”

冰芷垂頭不敢看我,“她也喜歡阿斌,想讓阿斌娶她!”

用這種手段嗎?就用這樣的手段綁走杜若斌心愛的女人,火舞就覺得杜若斌會愛上她嗎?她是風月場裏出來的老手,是風月樓最紅的花魁娘子,是這世上最最了解男人的女子,她怎地會想出這樣蠢笨的辦法來?

咬著牙,我再問:“在船上我們該怎麽逃出去?”

“逃出去?”冰芷詫異地看著我,“若走陸路,自然容易找到逃脫的辦法,只是走海上,卻是萬萬逃不掉的。”

閉上眼睛,我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來,“那就養精蓄銳,好好休息,等回到西蜀國,我們再想辦法逃走。”

見我說得輕描淡寫,冰芷道:“只怕回到西蜀國等待你我的會是三尺白綾呢!”

我怔了怔,登時明白了冰芷的意思。火舞將我們倆擄了來決計不是因為好玩。她要讓杜若斌心愛的女子顏面盡失,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冰芷出身風月場,讓西蜀國的黎民百姓都來戳冰芷的脊梁骨,其險惡居心昭然若揭。

可是,她就不怕自己的身份亦被揭露嗎?不怕自己也遭受到西蜀國千人踩萬人唾罵嗎?

“她敢!”

見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冰芷苦澀地笑了,“火舞不怕這個,阿斌在救我回西蜀國之後,便將火舞在風月樓中賣笑之事公布於眾。火舞的隱私在西蜀眾人皆知,她不會在乎的。”

倘若杜若斌現在在船上,我一定會用匕首戳死他。

這樣一個有頭無腦的男人,這樣一個做事不留餘地的男人,他難道不知自己這般決絕無情早已將火舞逼上了死路嗎?只怕火舞以前對他有多少愛,現在就對他有多少恨吧?

難怪火舞想要害死冰芷,順帶地害死我,難怪火舞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地擄走我和冰芷,她為的就是向杜若斌報覆吧?

我問冰芷:“你知道火舞捉我們想做什麽是嗎?”

冰芷點頭,“以前在西蜀國的時候,火舞、阿斌和我一同長大。火舞的性子烈,與阿斌都有著火一般的熱情,她自幼便喜歡阿斌,但許是萬物相生相克,性子太過於相似反倒不易相愛,阿斌只將她當做知己,卻對我情有獨鐘。她倒也是個敢愛敢恨之人,阿斌既不愛她,她也不無理取鬧,尋了個借口避開我們,在我到長安城之前,便已有半年不見火舞了。若不是阿斌利用她保護我,救出我之後又不肯向她兌現諾言,火舞也未必會對我恨之入骨。此番她挾持我和你,無非是想逼迫阿斌就範罷了。”

果然是這樣,我不滿道:“杜若斌也太沒有信義了,既不愛火舞,為何還要利用她的感情?利用便是利用,坦坦蕩蕩地兌現承諾倒也不失君子本色,他竟出爾反爾,難怪火舞要挾怨報覆。”

冰芷臉上滑過一絲難堪,嘆道:“諸多禍端皆因我而起,說到底,是我害了火舞,也害了阿斌。”

“那你想沒想過與火舞共侍一夫?”我問:“杜若斌是西蜀國國君,除非他不做這個皇帝,否則,怎可能解散後宮?”

冰芷先是低頭沈思,半響才看著我道:“我知他將要面對何種困難險阻,但是顏兒?賢親王對你那般癡情,你為何還要離開他?”

我沒料到她會這麽問我,皺眉道:“我和你的情形不同,你與杜若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杜若斌至今沒有婚娶,對你自是情深意重。賢親王認識我之前卻是有妻室的……”

她打斷我問:“認識他之前你便知賢親王已有妻室,那為何還要愛他?”

我被她問得語塞,苦笑道:“若要對付的敵人只是三姐,我或許真的會試著原諒他,然而,我要對付的人卻是他自己,叫我如何還能去愛?”

“難道就因他算計了你,你便能不愛他了嗎?”

我搖搖頭,坦言道:“不能!即便他算計了我,騙了我,我依然做不到不愛他,但我會離開他。看不見他,至少痛苦會少一些。”

“看不見痛苦便會少一些嗎?”冰芷喃喃道:“但願吧!”

一時間我和冰芷都無言以對,漸漸陷入沈思,誰也不願再說話。

被丟在暗無天日的底艙裏,只在艙角燃著一盞豆大的燭光,我和冰芷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只憑著一日三餐來計算時間。

醒來之後便發現包袱被搜走了,好在隨身攜帶的雪霜膏和麻沸散沒有丟失,我便在心中暗自思索逃脫之策。

大約五六天之後,我和冰芷正在底艙昏睡,突然感到船身劇烈晃動,之後便聽見密集的腳步聲和嘈雜聲。

冰芷和我同時驚醒,見我驚慌失措,她將我緊緊攬在懷中,倒顯得頗為鎮定。只是那張絕世容顏顯出些蒼白。

我詢問的話尚未開口,緊鎖著的艙門便打開了。

看著從天而降滿臉憤怒的火舞,我和冰芷都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直到後背靠在艙壁上無處可退。

火舞手裏拎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大刀,讓我立時想到幾天前在牛家村時倒在血泊中的婆婆,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冰芷忙上前一步擋住我,道:“火舞?冤有頭債有主,要殺要剮你只來找我便好,不要為難顏兒!”

火舞的唇角微挑,眸中燃燒著邪魅的火焰。走到冰芷面前,擡手一揮,五根指印便留在了冰芷的臉上。

“我倒真想殺了你和你的寶貝徒弟,只可惜此生怕難如願了。”她將手中的大刀和我們的包袱往地上一丟,道:“天意如此,帶上你們的東西趕緊走吧!能不能下船要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我和冰芷互望一眼,不知道火舞又在耍什麽花招,皆警惕地看著她,腳下卻並未移動半分。

“呵呵!”火舞苦笑道:“不相信我麽?隨你們好了。”

她自顧走到我和冰芷身邊坐下來,旁若無人道:“倭寇來犯,派人偷襲,我們的船被鑿穿了,過不了多久,這條船便會沈入海底!”

我倒抽一口涼氣,脫口問:“那你讓我們往哪兒逃?”

“不知道!”她冷冷地掃我一眼,“想活下去,就上倭寇的船。但倭寇乃外邦,生性殘忍暴虐嗜血如命,素喜奸淫欺辱中原女子,你和冰芷能不能幸免於難,要看你們的運氣。”

“你!”我被她的話堵得氣結,渾身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就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大發善心,原來並不是真的想放我們走,而是想讓我和冰芷羊入虎口。

我拉過冰芷便要走,不管怎樣,先逃出這裏再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有到最後一步,我絕不會放棄生命。

即便是在海上,即便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倭寇,我亦要拼上一拼。哪怕最終落得個香消玉殞,也不枉此一生來世上走過一遭。若是就這般窩窩囊囊的死去,便是死了,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冰芷隨我走到門口,見火舞席地而坐,竟靠在船艙壁上輕輕閉著眼睛淡淡微笑。不由問道:“火舞?你不走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走到哪裏去?”火舞淡淡地答著,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可是……”冰之欲言又止。

火舞美目忽睜,眸中卻清明一片,如水的秋波清澈見底,竟如美玉般純凈無邪,“你們去吧!或許可以拼上一拼,我的人手原也不少,現都在上面與倭寇拼殺,未必就會慘敗,或許他們還能為你們拼出一條血路來!”

火舞這句話說得清清淺淺,竟無半點怨憤,仿佛看破紅塵,只等一切塵埃落定。

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詳的念頭,斜睨她道:“西蜀國距離長安城不足十日路程,你卻舍近求遠,非要帶著我和冰芷走水路,這不是引狼入室又是什麽?”

她睜開眼睛看著我,呵呵笑道:“死到臨頭,七小姐還如此牙尖嘴利,當真可愛至極。若不是你總跟冰芷混在一處,或許,我還能與你成為知己!”

“誰稀罕和你成為知己?我還想多活些時日!”譏諷完我才意識到自己根本無需同她浪費口舌,這般對她,竟是存了於心不忍,遂皺皺眉道:“你是準備坐在這裏等死麽?”

她看了看我,又掃了一眼冰芷,垂下眸,道:“走到哪兒對我來說不一樣?後唐沒有我的立足之地,西蜀國亦是如此,我早已成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與其繼續過那種豬狗不如的逃亡生涯,倒不如留在這裏還痛快些!你們走吧!我累了!”

好一句累了,她倒是早幾日累啊?已經將我和冰芷拖累至此才說累,豈不是累得太晚了些麽?

方才湧起的同情頓時煙消雲散,我不再多說,返身回去撿起她丟在地上的大刀便拽著冰芷離開了底艙。

甲板上殺聲一片,叫罵連連,不時有殘肢斷臂飛來,血花四濺。

好在我和冰芷都是醫者,並不害怕血腥,但看見這樣的情形仍免不了心驚。

前半截船艙已沒在了水裏,看此情形,最多再過兩個時辰,我們的大船就會沈入海底。

我將大刀遞給冰芷,問:“會殺人麽?”

冰芷搖頭,“我此生只會救人!”

我點點頭,“救人和殺人原是一樣的,只要有人到你身邊想砍殺你,你便用這把大刀劈死他。記住,一定要往死裏劈,不要手軟。若是你手軟,結局不僅僅會像火舞在風月樓中接待客人那般,只怕受盡淩辱之後依然逃不過被斬殺的命運。所以,我要你用這把刀護好你自己,萬不得已時,才能考慮自刎。”

冰芷見我猜中她的心思,面上一紅,道:“我知道了,你放心顏兒,我不會拖累你,亦不會留你孤軍奮戰!”

“這就好!”我將身上的長裙盡數綁在腰間,抽出玄正留給我的匕首,道:“你跟在我身後,咱們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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