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芷？”我突然怒視她道：“你有何面目再回來見玄正？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的情郎公然向軒轅帝請旨要我與他和親，口口聲聲揚言他對我一見鐘情，這便是你選定的情郎，準備托付一生的情郎。他不要你了，你便回來找玄正？你有沒有想過玄正以後該怎麽過下去？”

“青顏！”馬車一晃，玄正竟從前面躍入馬車中，看著我的目光中都是怒火。

“你不駕車跑進來幹什麽？”我怒道：“別以為我怕你，我看見你們這樣就來氣！李玄正，有本事就把你心愛的女子搶回來，好馬不吃回頭草，既然當初放棄了，現在為何又要撿回來？難道這世上便只有一個冰芷嗎？”

玄正沒想到他尚未開口我便一陣搶白，還將話說得如此直白了然，一時間反倒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冰芷，羞愧地掩面哭泣，竟掀開車簾要往下跳。

玄正呆望著我，竟忘記去攔她。

虧著我平時沒少幹危險的事情，應變能力倒是比一般女子強許多，眼見冰芷情緒不對，已一把將她拖了回來。

我用的力氣極大，自己都沒料到冰芷不但被我拖了回來，還被我硬生生地甩到了玄正懷裏。

沒等她反應過來，我劈手就是一巴掌。

冰芷被我打楞了，玄正亦楞住了。

“這一巴掌，我是替玄正打的，打你這個有眼無珠的東西，枉有一顆濟世救人的菩薩心腸，卻連好壞都分不清，居然看上杜若斌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剛張開嘴想要說什麽，我劈手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我是替寒城兩萬屈死的將士百姓打的，更是替翠兒打的，因為你，害死了鐵將軍，讓翠兒這一世都活在悔恨與痛苦之中。”

冰芷已經被我打懵了，見我再次揚起手，非但沒躲，反而微笑著迎過來。

“既然你如此愛她，這一巴掌便替她受了吧！”我終於沒有打下去，惱怒地一掌抽在玄正臉上，卻看著冰芷憤憤道：“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雖不愛玄正，卻日夜想念他，他已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我離不開他，甚至願意嫁給他。只因為你，我卻不能如願，這一巴掌便是你欠我的。今日這三巴掌一並打完，你們便再也不欠我什麽，但是冰芷我要告訴你，如今你已跟了玄正，便要一心一意愛他，倘若再有三心二意，我安青顏定不饒你。哪怕你心中有再多的愧疚，你也給我好好活著，如果再有剛才那般尋死的做法，我便每日掌摑你三百記耳光，一直打到你老老實實給玄正生兒育女為止！”

終於打完了，我的氣也消了，心卻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不由地將臉埋在膝蓋中嚶嚶哭起來。

玄正幾欲伸手安慰我，最終還是沒有伸出來，只一聲不響地回到前面去趕馬車。

冰芷卻將我攬入懷裏，哽咽道：“顏兒？你哭吧！你早就該大哭一場了，忍了那麽久，終於活著出來了，是該好好哭。”

我抱住她的腰大哭，“我恨哪！師父！他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那至高無上的皇位，竟將我獻給他的父皇，他明明愛我，明明心裏有我，卻為何這般狠心？難道皇位竟能讓人瘋狂至此嗎？”

許是我的話勾起了冰芷的傷心事，她的淚如雨下，“顏兒？我可憐的顏兒！”

見她哭得愈來愈厲害，我心中的傷心反倒褪去了一大半。與冰芷相比，我似乎比她要幸運得多。

玄華雖然將我送給軒轅帝，卻懊悔不已，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將我重新奪回來。而且，我還有玄正。

此番玄正回來，雖遇到了冰芷，但並沒有帶著她悄然離開。到底，我在他心目中還是重要的，即便亡命天涯，他亦舍不得拋下我，即便不是因為愛，我們之間至少還有情。

可是冰芷呢？她有什麽？杜若斌拋棄她了，玄正雖然再次接納了她，但以她的心性兒，勢必不會摒棄前嫌嫁給玄正，那樣，豈不是又要害苦玄正，亦害苦她自己？

收了淚，我啐她道：“誰要你可憐？你原比我可憐才是！好壞不分本已是人生之大不幸，你卻還自甘墮落，當真愚蠢之極。”

被我擠兌，冰芷倒是忘記哭了，只羞愧地垂下頭，做錯事的孩子般怯懦。

我嘆口氣拉了她的手，道：“你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就為了一個杜若斌？至於麽你？李玄華有眼無珠，我便不要他了，雖然心痛，但亦覺得解恨。你這也算棄暗投明。又不該著他杜若斌什麽，為何非要戀著他一人不放？嫁給玄正吧，好歹也圓了玄正的這個夢！”

哪知我的話才說完，玄正便在前面嚎開了：“青顏你胡說什麽？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吧？怎麽就沒完沒了了呢？誰告訴你杜殿下不要冰芷了？你自說自話已經夠久了，便省省力氣吧！我們接下來的路還很長呢！”

我吃驚地瞪著冰芷，問：“玄正說什麽？他魔怔了嗎？”

“我……”冰芷欲言又止，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是你魔怔了，以貌取人，只認定了杜殿下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就不往深處裏想一想，連解釋的話都不讓人說。”玄正頗無奈地說：“冰芷與杜殿下早已完婚，此番若不是為了救你，她夫妻二人何苦冒死來長安城？”

“啊？”我吃驚地掀開簾子，瞪著玄正的背影問：“此話當真？”

玄正哭笑不得，“原本好端端的計劃，被二哥和四弟攪了不說，偏偏你也從中作梗。無奈之下，我們只好兵行險招。”

玄正沖我翻了個白眼，道：“冰芷！還是你自己告訴她吧！省得她魔怔起來，再抽我們幾個耳光！”說完，再不看我，只專心致志地駕車。

冰芷無奈地嘆了口氣，終於開口了。

杜若斌帶走冰芷後，事情並沒有我們預料的那般順利。他二人返回西蜀國不久，火舞也回國了。我從來不知，火舞竟是西蜀國國師的女兒。為助杜若斌，她竟不惜淪落青樓以色示人。當時西蜀國局勢動蕩，老皇帝枉信奸佞，竟要將廢太子杜若斌除掉。杜若斌尋回冰芷，本無意再起紛爭，怎奈我不犯人人來犯我，幾次三番剿殺逃脫後，杜若斌終於與國師及一幹重臣揭竿而起，西蜀國內發生政變，將老皇帝囚禁起來。杜若斌到底是老皇帝的親生兒子，老皇帝雖不念與他的父子之情，他卻狠不下心弒父。然而，國師等大臣們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杜若斌錯失良機。索性替主決斷，竟將老皇帝斬殺了。杜若斌大怒，然他是西蜀國的罪臣，倘若國師等人臨時倒戈，去擁護太子，那他多年的隱忍不但白費，恐怕還會成為下一個被剿殺的目標。無奈至際，杜若斌只好背了黑鍋登基成了西蜀國的新國君。新君登基，百廢待興。然，國師等人卻不滿現狀，意圖將新皇更好地控制在手裏，紛紛上奏，要為新皇選美。說是選美，其實就是把自家的女兒往皇帝身邊送，一旦沾上皇親血脈，便再無後顧之憂。西蜀國先帝雖喪，然新帝後宮空虛卻有目共睹，是以，當時為皇帝選妃充斥後宮之事便顯得迫在眉睫。火舞貴為國師之女，雖在後唐為妓多年，西蜀國卻鮮有人知她在後唐的經歷，國師便結盟一群文武百官，上奏新皇，逼迫杜若斌封火舞為後。杜若斌心系冰芷，哪裏肯答應。豈料，國師等人故伎重演，竟以清君側之名，借故冰芷出身非貴，紅顏禍水，竟將冰芷軟禁起來相要挾。杜若斌擔心冰芷慘遭毒手，不得已冊封了火舞，只等他們放出冰芷。

然而好事多磨，冰芷尚未放出來，後唐吊唁西蜀國國君的使團到了，先前便有人來報前使團在海上遭遇倭寇，僅有一人生還，這個使團是後唐新派遣的。杜若斌欲兌現與我的承諾，促使兩國修好。不料，國師卻以後唐使團吊唁來晚鄙視新皇登基為由，將使團百餘人盡數斬殺。老皇帝在位時，便聞西蜀國和後唐邊關的百姓經常交戰的事情。朝中大臣多主戰，老皇帝明哲保身，卻不願開戰，是以後唐與西蜀國雖沒有結下盟誓，多年來卻始終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如今新皇登基，國師有意挾天子以令諸侯，讓杜若斌成為傀儡皇帝，這才故意挑釁。杜若斌明知這是國師的計謀，意欲逼迫他向後唐宣戰，苦於這個皇帝做得窩囊，他又是個情種，冰芷受人控制自亂陣腳，只好被迫答應了。他心機頗深，將都城交給國師監國，自己率領西蜀國鐵騎向後唐宣戰。

刀劍無眼，杜若斌畢竟是個血氣方剛之人，皇權在握，率兵親征，何等威風？杜若斌一統天下的心思竟在出征途中應運而生。大軍揮師向後唐進宮，名義上是杜若斌領兵親征，實際上大軍卻掌握在國師手中。杜若斌空有一腔雄心壯志，卻無處施展。

攻打寒城，本來只是做做樣子給那些功高蓋主的人來看，怎奈後唐戍守邊關的主帥定國大將軍竟是個暴躁殘忍又狂妄自大之人。西蜀國大軍襲擊寒城，安青國竟不派兵援救，致使寒城兩萬將士百姓都無生還。

與玄正的交戰是杜若斌最艱難，也覺得最欣慰的戰役。杜若斌用上平生所學，盡一切可能與玄正打持久戰。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打贏這場戰爭，只希望能借助後唐之手，除掉國師及其一幹餘黨，這便有了與玄正十個多月的持久戰。

借助戰爭，杜若斌終於成功地除掉了國師。他本就不欲打這場仗，見目的達到，便派人悄悄與後唐言和，只想借玄正之手，救回冰芷。歷時太久的戰爭，雙方兵士皆疲憊不堪，因此雙方一拍即合。玄正和杜若斌也在這場持久戰中對對方佩服不已，竟結成了生死之交。

杜若斌親自來後唐向軒轅帝請旨和親的主意是杜若斌向玄正百般哀求來的。當年冰芷離開西蜀國時年紀尚小，閨閣中的女子沒幾個人見過。杜若斌便欲在和親的路上讓冰芷李代桃僵，以後唐公主的尊貴身份嫁入西蜀國為後。至於我，那時候早已脫離苦海，天地之大，任我遨游。

此計偷梁換柱，雖險，卻是雙方受益。玄正顧念對冰芷的情誼，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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