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小亮子對我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子，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都留給我，他會好多好玩的，還會烤麻雀給我吃，那種烤得嫩嫩的，焦黃焦黃的，可好吃了，上回我帶他去永翠園一口氣吃了兩只呢！”

玄聰不高興地抱怨道：“橘兒自己吃烤麻雀，都不叫玄聰，橘兒不心疼玄聰啦！玄聰去找小亮子，讓小亮子給玄聰烤麻雀吃！”

說完也不理我，氣呼呼地找小亮子去了。

玄茂想要阻止他，我拉住他道：“不要緊，小亮子就在門口，他認得玄聰，這麽晚玄聰去鬧他吃烤麻雀，他自然明白我的心意，知道該如何安撫玄聰。”

玄茂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讓玄聰保護小亮子？”

我點點頭，又搖頭道：“玄聰豈能一輩子保護小亮子？更何況太子的冷酷無情你也不是不知，他豈會容小亮子一個能言善語的太監留在玄聰身邊？此事還需你從中周旋，去向二皇子求個情，準許我養病期間，讓小亮子代替我去陪玄聰玩兒，等我傷勢一好便將他召回來。

玄聰日日跑到艾月軒裏來看我本來就不妥當，求這個情只有你我知道是在幫小亮子，其他人眼裏都會以為是在維護玄聰，所以二皇子一定不會反對。即便太子得知此事，他此次欠我人情，玄聰若是喜歡小亮子伺候，他也會默許。只等避開這個風頭，我和玄正的傷都養好之後，我再想其他辦法護小亮子周全。”

玄茂聽我只替小亮子打算，提也不提小紅，便知小紅沒事。當下也不再提此事，握住我的手，低聲怒道：“本以為你在二哥府上是最安全的，卻不料兩個膽大妄為的奴才都敢害你，居然給你下大戟之毒，若不是我們來得及時，你當真就被她們害死了！”

“大戟之毒？”我喃喃念道。

我竟不知這大戟是何毒，聞所未聞，想來也是種極厲害的毒藥。更覺得修習醫術的重要，暗下決心，待身子將養好之後，一定要去找冰芷研習黃岐之術。

玄茂不知我心裏在想什麽，提到那兩個下毒的丫鬟，眸中竟染了殺戮之色，道：“二哥和二嫂平日也太驕縱下人了，上次一個侍妾，便膽大妄為地盜取大哥和大嫂的定情之物，還敢在元宵佳節晚宴上招搖過市地戴出來炫耀，本該打死，二哥卻心疼她，還將她送與大哥成人之美，讓大哥白白吃個啞巴虧。這倒罷了，如今，區區兩個狗奴才，便因不滿隨你困在艾月軒內受苦，竟膽大到敢給你下毒。

如此縱容下去，今後這府裏的奴才們豈不都有一個學一個愈發無法無天了嗎？若是他們想害哪個主子便去害哪個主子，二哥這府邸還不變成人間地獄？那日見你中毒，大哥狂怒下便要將那兩個下毒的奴才五馬分屍，不料那兩個奴才自知死罪難逃，竟乘亂先一步懸梁自盡了。

為此，大哥惱得很，不但嚴斥了二哥，還下令讓二嫂閉門思過，警告二嫂如若再縱容下人們胡作非為，便要做主讓二哥休了二嫂。二嫂當場就被嚇昏了過去，回到西院哭得昏天黑地大哥也沒有收回成命，反倒怪二嫂不識大體，更加惱她。二嫂既然是一府主母，以前被個侍妾壓制住便已讓人惋惜，現下裏卻是被奴才們欺負，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當真可悲可嘆！

二哥有心憐惜二嫂，卻也知此中二嫂難辭其咎，只苦了平日對二嫂的情深意重，此時也難護她周全。只得忍痛割愛，下令在二嫂閉門思過期間艾月軒諸事必須經他同意方可實行，更是嚴令府內任何人不經他準不得跨入艾月軒半步。大哥聞此才消了氣，沒有繼續追究二嫂的治家不嚴之罪。二嫂雖有苦難言，卻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唉！真是難為她了！”

那兩個丫鬟畏罪自盡了嗎？好一個金蟬脫殼之計，只怕那兩個丫鬟到死都不明白自己只是三姐的替死鬼吧？

三姐當真高明之極，即便她被太子禁足，又被二皇子訓斥，也只會讓外人更加同情她，她倒是個柔柔弱弱不堪重負的善良主子，這般駭人聽聞的事也能讓她瞞天過海毫發無損，還博得了眾人的讚嘆，連玄茂都覺得她可憐呢！

是啊，三姐當真是可憐，以前被翡翠欺壓，現在又被我連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戳我的脊梁骨，說我恃寵而驕，竟連三姐的風頭都比下去了。

玄茂雖懷疑三姐，卻口口聲聲說她可憐，可見，三姐在諸位皇子之間是多麽得人心。

所謂打狗不死，反咬一口。

到底是太子和玄茂太過於相信三姐，還是三姐的演技實在太好，竟能全身而退，只一句閉門思過便不了了之。

反倒是我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將自己和玄正弄得半死不活，還連累了玄聰和翠兒。

閉門思過？閉門思過的時間再長，也不可能關她一輩子。三姐終有出來的那一天，我若未在她出來之前規劃好一切，只怕三姐閉門思過一結束二皇子府內又會起一場血雨腥風。

當下我只能苦笑，卻是不想再聽這些令人傷感的話題。

玄茂見我臉上懨懨的，便住了口，許久才輕聲問道：“青顏你會嫁給三哥嗎？”

我楞怔住，莫名其妙地看向玄茂，這算是老話重提了吧？

當初玄正鬧那一場是為了玄聰，此次救我卻是真情流露，他心裏定是怕極了我會死去，從此後再也沒人能夠知他懂他，再也沒有人如他這般一心一意為著玄聰好。這份孤獨和恐懼，別人不知，身為孤兒的我，卻是明白的。

可憐的玄正，竟像孩子戀母般戀著我的相知相懂。將一顆真心全都用在了保護我上。想到此，我的心酸澀不已，卻又不知能為他做些什麽。

見我楞神，玄茂急得汗都下來了，抓住我的手臂搖晃道：“青顏？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給三哥為妃麽？”

我被他搖得收回心思，問：“你為何有此一問？”

他紅了眼道：“這些日子，你受傷嚴重，昏迷不醒，無論是參湯還是湯藥都灌不進去，三哥每日都是以口給你哺藥的。三哥的性子我最清楚，他若不是愛極了你，豈會不管不顧，眾目睽睽之下，便做出這般越禮之事？”

“哦！”我淡淡地答道：“玄正素來將我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在他眼裏，我和雪雁公主原也沒什麽不同。當日他答應要來救我，曾與我定下生死約定。好容易求得太子同意來看我，卻見我已成了這般模樣，自然愧疚不已，情急之下越禮了也屬情理之中。”

玄茂皺皺眉，問：“真的是這樣麽？怎麽二哥說不日後，三哥會向父皇請旨賜婚呢！”

二皇子？此人好生奇怪，他竟管到我和玄正的頭上來了，可曾想過我從最初便厭煩他，對他的印象不比對太子的強。

被二皇子這般猜忌我心中忒不是滋味兒，仿佛純凈的水晶裏隱了塊雜質，破壞了原有的璀璨清透。

我冷冷道：“二皇子的話可信麽？他既不是我，也不是玄正，何以胡亂猜測我們？再說太子既然已下令讓三姐禁足閉門思過，他只需照辦便是，為何還要多此一舉下令保護艾月軒？難道竟是沽名釣譽，想讓我也感激他不成？”

才一說完，心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或許二皇子不是在護著三姐，或許，他在懷疑三姐。他這番作為，究竟意欲何為？

二皇子沒有理由這樣做，如此多此一舉下令不讓三姐過問艾月軒之事，嚴令任何人接近艾月軒，不但有畫蛇添足之意，還會離間三姐與他的感情。

能讓他這樣做的原因絕不是為保全三姐做給他人來看這麽簡單，這道命令倒像是怕西院再有人傷害我一般。明眼裏自是看不出來，但細細琢磨便不難發現其中的蹊蹺。

我初入府時二皇子對我不聞不問，但新年之後他便突然開始關心我這個小姨妹，已經引起了府內諸人的註意，現下裏又因我中毒，這般不顧惜夫妻之情，明裏暗裏地打壓三姐。思來想去，我只找出了一個理由，那就是他不信任三姐。而我，只是二皇子用來打擊三姐的一顆籌碼。

三姐本來就因怕我在府中引誘二皇子對我心生嫉妒，大有將我置於死地之意。二皇子卻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對我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不信任三姐的二皇子處處挑唆玄茂來心疑我和玄正，他究竟意圖何為？

倘若二皇子自始自終都不信任三姐，那這府中到底還隱藏了多少危機？

倘若玄茂真的是他授意前來探視，並故意說這些話與我聽，他又想得到什麽？

我不敢再想下去，生怕自己把二皇子想成居心叵測的奸佞之輩，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玄正的身體。知道玄正只是過度勞累，休息兩三天便沒事了，我才放心。

我這邊和玄茂說話，那邊卻見玄聰拉著小亮子門也不敲進來了。

見玄聰眉開眼笑地舔著嘴唇，清澈的眼眸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歡喜，我便知小亮子已經滿足了他。不由好奇地問：“玄聰？小亮子給你打到麻雀了嗎？”

玄聰使勁地點著大頭，道：“有啦，有啦！小亮子好厲害，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百花爭艷裏生了火給橘兒烤麻雀呢！”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笑問：“小亮子？時才你不是在外面候著嗎？”

小亮子迅速掃了玄茂一眼，低眉順眼道：“奴才是想在外面給四皇子和七小姐把風，但是四皇子進門前交代我們都退下，只留了他帶來的兩名侍衛在門外把守，奴才無事，便想著七小姐晚些或許會餓，就去百花爭艷裏掏了一窩麻雀，打算烤好了給七小姐當宵夜。”

小亮子面上恭順，我卻聽出他的話裏多有不甘，知道他心疼我，一心一意給我烤了麻雀，我尚未吃到，卻都落入了玄聰的肚皮，他心裏委屈卻又敢怒不敢言，便笑道：“好亮子，我知道你對我好，也和我一樣心疼玄聰對不對？所以玄聰吃了，便也相當於是我吃了，我很開心。”

小亮子還沒來得及回話，玄聰便撲到我身邊，搖晃著我的手臂撒嬌道：“橘兒，讓小亮子把烤麻雀給玄聰吃啦，烤麻雀好香好香，玄聰餓了！”

“你還沒給他吃麽？”我吃驚地看著小亮子。

小亮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沖我和玄茂笑笑，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遞到我面前，“七小姐既然心疼橘主子，便和橘主子一起吃吧，橘主子一定願意您陪他一起吃。”

玄聰早就對小亮子的烤麻雀垂涎欲滴，哪裏還顧得上三個人一起吃還是只給他一個人吃，趕緊保證：“願意啦！願意啦！玄聰要和橘兒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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