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真有眼色，這就開始提條件了，我成功地看到玄正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灰。

連哄帶騙才將一籠小籠包給玄聰餵完，玄正手忙腳亂地在一旁端茶遞水，不時還要忍受玄聰的埋怨。

我好笑地看著這對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究竟什麽原因，才導致玄聰遠離深宮，獨自一人住在永翠園這個大籠子裏的？

玄聰張大嘴巴只管看著我，我餵給他，他便開心地吃。

等玄聰吃完，我給他擦了嘴，將他弄臟的衣裳換了，把散落的長發重新盤好用玉簪固定住，才讓下人拿了披風來給他穿上。

玄正不解地問：“你要帶他去哪裏？”

“出去走走！這樣好的天氣，吃了飯應該出去走動走動消消食，也順便曬曬太陽！”

玄正沒有阻止，笑著牽過我另一只手往外走。

玄聰歪著腦袋看看玄正握住我的手，嘟著嘴插到我和玄正中間，一手握了我們一個，這才滿意地笑了。

“青顏，你把玄聰寵壞了！他開始吃醋了呢！”

看著玄正含笑的眸子，再看看玄聰天使般的俊顏，我笑道：“是呢！瞧我們玄聰多聰明，都會吃醋呢！”

玄聰雖資質愚鈍，卻也知我在誇他，臉上展著大大的笑靨，蹦跳著拉了我和玄正走出寢殿。

正月裏新年的氣氛尚未褪去，空氣中似乎還浮動著炮竹的炸響聲。

玄聰孩子心性，像只脫了籠的小鳥，早不耐煩慢悠悠地散步，松開玄正的手拉了我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嘴裏不停嚷道：“快啦！橘兒，快啦！”

我笑著隨玄聰一起往前跑，眉眼間都是掩不住的快樂。

玄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在我們身後問：“不是說才吃了飯要走動走動消食麽？怎麽就跑起來？”

我回頭望著他，笑道：“又不是七老八十，還要走動消食麽？玄聰都等不及了呢！”

正月十三那天新下了場雪，這兩日翠竹園為尋找玄聰，尚未來得及打掃，青翠的橘樹上落了不少雪，不似銀裝素裹，卻有著潔白翠綠的清新，在遍地皚皚白雪的掩映下，有股子說不出的詩情畫意。

瑞雪兆豐年，想到明年夏秋，金黃的橘掛滿枝頭，心就變得暖洋洋的。

玄聰見我眉開眼笑，愈發高興，圍著我又蹦又跳，仿佛帶著翅膀的快樂天使。

我踩在雪地上，聽著咯吱咯吱的響聲擡頭望他。

玄聰比我高出許多，卻稚氣未脫。尤其是笑起來，一雙黑曜石般晶亮的眸便半瞇起來，清澈如望不見底的潭水上灑下一串串漣漪，他唇邊的笑不斷感染著我，讓我體味到從未有過的快樂。

我回頭朝玄正揮手，大聲喚他：“玄正！快來呀！”

玄聰便也學我，向他揮手，直嚷嚷：“玄正！快來呀！”

我捂了嘴呵呵笑著往前跑，玄聰大步跟上來，捉住我的一只手，帶著我往前跑。

他的步子大，我跑不過他，被他拉得東倒西歪，他便抱怨我：“橘兒笨啦！跑得慢啊！”

我腳下一滑，尖叫著撲倒在地。

玄聰隨著慣性繼續往前跑去，嘴裏大聲喚著“橘兒，橘兒”，直到穩住身體，才又跑回來扶我。

見我摔倒，玄正亦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我唇角浮起壞壞的笑，迅速團好兩個雪球，看著他倆向我迎來，咯咯笑著將雪球分頭砸出。

玄正身手敏捷，身子一閃便躲了過去。

玄聰卻憨憨傻傻地被雪球砸了個正著，正巧打在臉上，瞬間開了花，一張臉上都是雪，只顧呵呵傻樂。

我大笑著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玄聰道：“玄正，瞧啊！玄聰都變成白胡子老爺爺了！”玄正也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玄聰傻笑片刻，一下子撲倒在地，學我的樣兒團了雪球朝我扔過來，“好玩，下雪好玩兒！”

他的手比我大，團起雪球來無師自通，又大又圓，手下準頭奇佳，每拋一個過來都能準確地打到我，或在頭上，或在臉上，或在身上。不多時，我整個人都像是被白雪壘砌出來的，脖子裏也灑進不少雪，卻不感到涼，只覺這一年的雪比以往哪一年的都要美。

我邊叫邊笑，抱頭鼠竄地躲避他朝我丟過來的雪球，嘴裏大喊著：“玄聰，我投降，好玄聰，我求饒！”

玄聰如打了勝仗的將軍般趾高氣揚地跑過來，我瞧準他沒一點防備，便又揚起地上的雪突襲他。

誰知他竟玩精了，識破我的詭計，得意洋洋地大笑著躲開。

我們像兩只貪玩兒的北極熊，撲騰翻滾在雪地裏，將永翠園的橘樹都籠罩在雪霧中。

我把玄聰摁倒在雪地上，大把大把的雪團往他脖頸裏撒。

玄聰從未這般盡情地瘋玩過，被我鬧得手足無措，直冰得大聲求饒。等我樂得笑倒在地時，他卻像我時才那般耍詐，笑著撲過來用雪撒我。

一時間玩得忘乎所以，眼睛裏只有玄聰幹凈清澈的笑容，天地間仿佛只有此刻無拘無束的輕松和快樂。

直到玄聰被我用雪撒急了，撲過來把我緊緊壓在雪地裏，額頭頂著我的額頭大叫“橘兒輸啦！橘兒輸啦！”我才想起冷落了玄正。

貼住玄聰的耳朵道：“咱們一起打玄正去？”

玄聰思想單純，才一聽我說便樂不可支地拉了我從地上爬起來，人還沒站穩已團了雪球向玄正砸去。

我們已經跑出很遠，玄正遠遠地只剩個影子，無意間用餘光掃見玄正身旁似站著很多人，皆是長身玉立，玉樹臨風。

尚未來得及喚住玄聰，他已舉著雪球向玄正跑去。

雪球飛出，咚地砸在了一人身上，那人卻不躲不避，只定定地看著驚慌失措的玄聰和我。

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我打著哆嗦強擠出一抹笑容，“嘿嘿，太子殿下！你也來玩兒打雪仗？”

他的眉頭皺了皺眉，玄聰便怯怯地縮到了我身後，還將大頭鉆進我的鬥篷裏，一個勁兒地嚷嚷：“玄聰躲起來，大哥看不見啦！”

“呵！”我看見太子那張亙古不變的冰雕臉上終於綻開了一朵絢麗的奇葩。

我楞楞地看著太子，原來，他笑起來竟是這般石破天驚。和二皇子不一樣的笑容，卻同樣帶著攝人心魄的震撼，這一刻，天地為之變色。

“咦？”玄聰的大頭從我的鬥篷裏鉆出來，越過我的肩膀好奇地看著太子，突然亮了眼睛，嚷道：“大哥笑啦！大哥笑啦！”

隨著他歡快的叫嚷聲響起，太子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不自然地收起笑容，他的眉眼頓時恢覆了以往的冰冷，“胡鬧！凍病了怎麽辦？還不快回去更衣！”

說完，也不看我和玄聰，徑直往小宮殿走去。

二皇子微笑著看我，眸中流光溢彩，隱著我看不懂的璀璨。

用手拍拍我的頭，他莞爾笑道：“頭一回看見玄聰這麽高興，謝謝你，顏兒！”

等他也走遠了，玄茂才沖我做了個鬼臉，道：“青顏！你可真行，我長這麽大，頭一回看見大哥笑呢！原來大哥也是會笑的。”

玄正什麽都沒說，只牽了戀戀不舍的玄聰往回走，待走出十幾步，才回頭沖我招招手，道：“叫玄茂送你回艾月軒去更衣，莫要再病了！我晚些時候再去找你。”

玄茂笑著牽了我的手往與百花爭艷相隔的圍墻走，邊走邊笑。

我瞪他道：“你還笑，剛才險些把我和玄聰嚇死！”

玄茂呵呵笑道：“是呢！砸到大哥了，玄聰丟得可真準，怎麽就會砸到大哥呢？沒想到大哥也會笑！”

我撲哧笑出聲，“我還道只我這樣看他，原來你也這樣覺得啊？”

玄茂突然停下腳步斂了笑問我：“青顏？你也會和我一起打雪仗麽？”

我笑道：“那有何難？等有時間我們來叫上玄聰一起玩！”

心裏卻想，這一點玄茂就比玄正好，不過都是半大點的孩子，，玄正幹嘛非得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嘴臉？

回到艾月軒才發現頭上那支金步搖不見了，想是在打雪仗時弄丟了，我也沒在意。

讓玄茂回去，我叫翠兒備了熱湯，美美地泡了個熱水澡，便爬到床上昏睡去了。

很久不打雪仗，躺下才知道累，這一覺竟睡到了掌燈時分。

才睜開眼睛，翠兒便告訴我玄正來了，正在臥虎藏龍裏等我。

我忙洗漱更衣，披散著一頭長發便跑去了臥虎藏龍。

玄正雙手負在身後，正定定地從半開的窗戶往外看，眼眸一派清明，隱著股子令人心痛的孤寂和冷清。

我最瞧不得玄正這樣，十六歲的少年，總像是歷經滄桑，有著劫後餘生的傷感。

走過去，從身後環住玄正的腰，我把臉貼在他稍嫌單薄的後背上，輕聲問：“玄正？你不快樂嗎？”

他轉過身摟著我，含笑低頭看我，道：“快樂！有你在，怎會不快樂？”

我仰起頭看他，“那為何我總能在你的眼睛裏看見孤獨和傷感？這樣的你讓我覺得有心事。”

他的眸愈發深沈，許久，才拉我在桌前坐下，問道：“青顏？你想知道玄聰為何一直住在永翠園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