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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娘子,要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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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不在自己床上,而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四周燈火通明,有很多人影在眼前晃動,朦朦朧朧瞧不真切,仿佛巨大燭火下的光暈,籠著隱約的光芒。

我聽見有人在喊:“三皇子,好了,醒了,醒了!”

然後我看見兩個人同時撲過來,一個撲到我床頭又頓住縮了回去,我認識,他是小亮子。

另一個沒有停下,撲到床頭猛地握住我的手,我聽見他熟悉的聲音在喊:“青顏?你醒了嗎?你看得見嗎?我是玄正,我是玄正。”

“玄正麽?難道不是玄聰嗎?”我咧嘴沖他笑笑,道:“我看見玄聰了,他的眼睛好亮,像孩子,我去接他,可接不住,他還是摔下來。我親了他,那個不算非禮,小亮子看見了,我是為了救玄聰。對,小亮子,小亮子也不是故意打玄聰,小亮子只是急著救我,他根本……”

話還沒說完,我就暈過去了。

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在天上飄,眼前閃過很多張臉,那些遙遠的,我恨過的,那些我熟悉的,還有不熟悉的臉。似乎在夢中我發過誓,我要報仇,為了屈死的娘親受到的羞辱。我要好好活著,我會好好的活著,活給所有我仇恨的人看。

只是我忘記了那些遙遠的,恨過的,亦或是熟悉的臉,也忘記了娘親的屈辱,到底是什麽?是什麽?

仿佛又看見七年前大漠深處漫天的戰火,火光中爹爹含笑卻死不瞑目的臉,那燒灼著無數將士屍骨亡魂的大火,在燒灼著漠北的天空,也燒灼著我的心。

我知道,這是身體原主的記憶,她的恨意和痛苦,我都感同身受。

烈焰舔舐著我的肌膚,筋骨皆斷,痛,鉆心的痛。

我快死了,我不甘心,我決不允許自己再一次懦弱地死去!我想要抓住什麽,拼命伸出手,我在呼救,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絕望中,我看見一張清俊的臉,桀驁不馴,修長的眉,淩厲的眼,挺直的鼻,薄薄的唇,熟悉卻遙遠。

“三皇子!”我喊,聲音卻是悶啞的。

“玄聰!”我再喊,那張臉突然綻放出一個純凈無邪的笑容,如清晨的陽光,瞬間溫暖大地。

“抓住我,玄聰,幫我!”我拼命奔向他,大聲喊:“救我,玄聰,我不想死!”

雙手突然被緊緊握住,睜開眼,額頭被汗水浸濕的發些許遮擋了視線。

有只手伸過來替我捋了捋濡濕的發,我看見了玄正擔心的眼眸,他幹燥溫暖的大手緊握著我。

在他身後,站著滿臉疑惑,卻又一臉固執的小亮子。還有那個低著頭,仿佛做了錯事般怯懦懦縮在暗處的玄聰。

“我不是在做夢,對嗎?”我將目光鎖定在玄正的臉上。

他不說話,我便越過他去看小亮子,唇角一掀,道:“小亮子?我不是在做夢是嗎?你還要給我烤麻雀吃,我要吃焦黃焦黃外焦裏嫩的那一種,饞死小紅和翠兒。”

“七小姐!”小亮子嘴唇動著,再沒發出聲音,眼睛卻先紅了。

我笑道:“沒事,小亮子,我在夢裏看見玄正了,我跟他說,你不是故意打玄聰,你是為了救我。他不會為難你,你放心!”

小亮子終於沒忍住,哭著跪下膝行到我床頭哽咽道:“七小姐?你不要嚇我。我很好,三皇子對我很好,還準我來看你。”

他著急,竟連奴才都忘了用,還是在三皇子的面前。

“是嗎?”我終於看定了玄正,“原來我不是在做夢。”

我可以放心了,我沒有被玄聰砸傻,也沒有失憶,我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借著夢裏的恍惚說了幾句裝傻的話而已,因為我知道小亮子的那一巴掌意味著什麽。

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上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見小亮子時,我就知道我們被秘密帶走了。

我們絕無可能在艾月軒,玄聰的身世既然不能見光,我和小亮子便已大禍臨頭。即便玄正能瞞天過海,不讓他人知曉我們見過玄聰,小亮子的那一巴掌也是死罪,只有玄正能救小亮子。

我想說:“玄正,你放了小亮子,我來頂罪。”可是我很困,想睡,什麽也說不出來。

“別睡,青顏!”玄正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柔聲道:“太醫來瞧過了,說你一定不能再睡,如果再睡便醒不過來了。”

我心裏一驚,我是很想睡,但是我不想莫名其妙地死掉,只是被玄聰摔下來砸到了,怎麽會那麽容易死掉?而且,我死了,小亮子該怎麽辦?

“小亮子?小亮子,玄正,他不是故意的。”我伸手想抓住玄正的衣襟。

玄正握住我,看我的目光愈發溫柔,“沒有人會要小亮子的命,太醫們只知道小亮子護主不利,讓你從圍墻上摔下來磕到了頭,我已經罰他在院子裏跪過了。”

我終於松了口氣,罰過了,只是跪一跪。很好,罰過了才好,罰過了小亮子才真的沒事。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笑著看他,聲音軟軟的。

“胡說!”玄正面上一寒,眸中頓時隱上了怒意,“有我在,你怎麽會死?除夕之夜,再敢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小心我會揍你!”

原來還是除夕之夜,我還以為已經睡了好幾天,沒想到只是昏迷了幾個時辰而已,可見,我的命很硬。

我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見玄正時和他打架的情形,笑道:“你打不過我,上次就沒打過我,以後也一樣。”

被我提起幾個月前的事,他不由紅了臉,眸中的怒氣卻隱去了,“青顏,沒事了,只要醒來就沒事了。”

我疑惑地看他,我的頭磕破了,流了很多血,沒事太醫們會那麽驚慌?

“是真的七小姐!”小亮子抹著淚插嘴道:“三皇子給你用了西蜀國進貢的雪霜膏,你後腦的傷已經結痂了,胸口的淤血也化了已吐出來,休息幾日便無大礙。太醫說只要人能醒過來,腦子裏的淤血也會慢慢散掉,要不了多久奴才還能給你打麻雀烤著吃。”

雪霜膏?在安青王府的時候便聽祥叔說過是皇室專用的良藥。我不過被人砸了一下,受了些外傷,用了雪霜膏,我當然會沒事。

這西蜀國真是盛產貢品?日後若有機會,我定要去看看。

我們三人圍在一起說話,冷落了躲在暗處的玄聰,他怯怯地伸長脖子看我,想要過來又不敢,眼眸中都是害怕和沮喪。

我和玄正、小亮子說話,餘光卻能瞧見他。

屋子裏只有我們四人,因為有了玄聰,便沒了皇子、小姐和奴才之分,仿佛大家都是十幾歲的純真少男少女,彼此間竟存了一份似有若無的默契。

我將目光投向玄聰笑吟吟道:“玄聰!來!”

他的眼眸晶亮,不敢相信地看著我,目光中充滿了驚喜,卻沒有過來。

怯怯地看了看玄正,玄聰搖頭道:“不啦,不啦!玄正說,玄聰是壞孩子,不讓玄聰再靠近橘兒,怕橘兒還會受傷。”

說著說著,又覺得委屈,紅了眼圈看著我道:“可是玄聰喜歡橘兒呀,玄聰喜歡橘兒所以來看橘兒,橘兒當玄聰是木頭人,看不見玄聰,看不見玄聰。”

他邊嚷著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這樣我們就真的看不到他了。但他又極不甘心,手雖捂住眼睛,卻留了指縫,從指縫間偷偷看我。

他的沮喪那麽明顯,眼眸中的擔心那樣真誠,就如這幾個月來總想著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我一般,讓我覺得他想替我承受病痛。

看著這樣的玄聰,我便會想起在安青王府小心翼翼萬般討好的自己。可是他比我善良,比我好,他雖孤獨無助,卻不像我這般心腸歹毒。

鼻子一酸,我險些掉下淚來。清清嗓子,沖他笑著招手,“玄聰過來,橘兒也喜歡玄聰呢。橘兒知道這幾個月玄聰送給我好多好東西,都是玄聰最喜歡的寶貝,橘兒喜歡得不得了,所以玄聰怎麽會傷害橘兒呢?橘兒喜歡和玄聰做朋友。”

“真的麽?”玄聰的手一下子拿下來,脖子伸得老長,似乎就要撲過來,但看了看玄正,又怏怏地縮回去,嘟囔道:“玄正的話玄聰不能不聽,玄正對玄聰最好,玄正說玄聰會傷害橘兒,玄聰只能遠遠地看橘兒,不能過去,玄正不讓玄聰過去。”

我挑眉瞪了玄正一眼,小聲抱怨:“你為何嚇他,我是真的很喜歡和他做朋友。”

玄正的面色僵了僵,看著我的目光愈發深沈,充滿探究。

看著他眸中的懷疑,我胸口沈悶。竟似乎比剛才被玄聰掉下來砸中時還要壓抑。

我該如何解釋?告訴玄正因為玄聰是個癡兒,不會傷害算計我,所以我喜歡和玄聰交往?告訴他兩個多月來與玄聰互贈禮物讓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還是告訴他以玄聰單純清澈的眸即便騙子中的翹楚也會自慚形穢?

如果我告訴他以玄聰這般心智,這樣毫不保留的信賴,即便是我這種滿身算計的人,也不忍欺騙,他會信嗎?看著玄正,我缺乏開口的勇氣。

玄聰始終怯怯地看著玄正,見我們都不說話,更加往陰暗處縮了縮。

我不由地輕喚他:“玄聰!橘兒喜歡你呢!”

我的話似乎給了玄聰無限的勇氣,咬了咬下唇,似下了極大決心,他突然輕聲道:“玄聰想要一輩子都和橘兒在一起,玄聰喜歡橘兒。玄聰親了橘兒,橘兒也親了玄聰呢,玄聰要橘兒給玄聰做娘子……”

“咳咳!”玄正輕咳兩聲,玄聰趕緊捂了嘴往門口蹭,蹭到門口又舍不得離開,長長地伸了脖子看我,沒忍住,還是說:“橘兒好好,玄聰喜歡橘兒,要娶橘兒做娘子呢!”才說完,又緊張地掃了玄正一眼,見玄正臉色發青,趕緊一溜煙地跑了。

目光隨著玄聰離開,我唇邊不由自主漾起一抹開心的笑。

皇室子弟中有多少口蜜腹劍的男子,我對他們的成見便有多深,然而玄聰卻帶給我別樣的輕松和親切。

認識三皇子出於偶然,與小亮子交朋友為了利用,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虛情假意,我原都是用了算計的。在這二皇子府裏,本就沒有一個人是我的朋友,只有那個僅謀過一次面的清俊少年。

不管這少年的身份尊貴還是卑賤,在牢籠般無望的三個月裏,是他給我帶來了最初的快樂,讓我忘記了二皇子府裏暗藏著的殺機。

總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卻在與玄聰那雙清澈的眸對視時儼然發現,他原和我是一國的,我的孤獨他懂得。

接近他,喜歡他,不是利用,不是利用,而是為著那份毫無算計的溫暖。

我脫口道:“其實,嫁給玄聰也許會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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