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康成給許朝明的這通電話，打了第四遍許朝明才接起來，他悶著一腔的火罵人：“許朝明你他媽想嚇死我嗎？”

“對不起我這邊……忙。”

電話的背景音十分嘈雜，他聽著許朝明的聲音才安定下來，有點茫然地問：“你沒事兒吧。”

“沒事……”許朝明說的挺遲疑：“你怎麽忽然打電話？”

“我要去紫柏山一趟，估計得呆兩天才能回來，想跟你說一聲，不要太想我！”他驚魂甫定的，玩笑裏都底氣不足。

“那好。”許朝明聽著跟松了口氣似的，這下季康成察覺了，他坐直了：“許朝明，你是不是糊弄我？”

“沒有，你早去早回。”

季康成捏著電話的手上突出一條青筋：“老許，你說謊聽起來太明顯了，咱倆不要有心結，什麽事你不能跟我說？是不是關於黎安？”

他想的是心平氣和，但說到黎安，心也平不下來氣也靜不下來了：“你他麽敢瞞著我，咱倆以後還怎麽過？”

許朝明本來不想說，但是季康成誤會到了黎安頭上，對兩人的信任感不利，他嘆了口氣，一五一十地解釋：“沒黎安什麽事兒，是我爸，他知道了咱倆的事，我爸脾氣躁，你就別摻和了！”

“放屁！”季康成罵了一句，又覺得許朝明被家長抓包可憐，他啟動車子往城裏開，安慰許朝明：“你別怕啊，我這就回來！”

許朝明還想攔著，被季康成掛了電話。

許朝明就他家那一個落腳點，許父要真是知道他和許朝明的事了，只能往他家找，他開著車子匆忙跟紫柏山那邊打電話，磨了半天嘴皮子那邊也要他今天過去，他來了脾氣，臭了對方兩句撂了電話。

過毛錢去，他和許朝明要是被拆散了，他和誰都過不去！

他不怕許父不同意，他怕許父和他見過的那些家長一樣，把許朝明帶回鄉下去逼他結婚，那他可就菜了！

他和許朝明壞就壞在都一把年紀了，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且他想，要是許父拿老兩口的命來威脅許朝明，許朝明一定會屈服，許朝明不屈服，他也得順著毛讓人屈服，萬一動真格呢？

他開車開出兩手心的汗，在襯衫上蹭掉了，覺得窗外吹進來的風有灼人的溫度，撩的他心頭一片亂糟糟。

進城的時候才理出一點頭緒，他把車停在路邊給淩秋誓打電話，淩秋誓倒是接的很快，只是他張了張嘴，叫了聲媽後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

淩秋誓等得不耐煩，催他：“趕緊說吧大兒子，我還有三分鐘就上課了！”

“媽，您，能不能請假？”

淩秋誓那邊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等著淩秋誓的回答，一秒鐘都覺得煎熬，想要解釋的時候卻聽淩秋誓嘆了口氣答應了。

那邊響起了腳步聲，一陣之後淩秋誓才說：“說吧。”

季康成一只手緊緊捏著方向盤，舔了舔嘴唇才說：“媽，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那邊？”

“為什麽？”淩秋誓冷靜地沒有聲調，平添了緊張的氛圍。

“媽，我和許朝明，對不起，我和許朝明在談戀愛，許朝明的爸爸知道了，他來找許朝明，他會打人，怎麽說我都是晚輩，我不能動手，我怕我一個人攔不住，我怕他把許朝明帶回老家，媽，對不起，您能不能……幫我一回？”

淩秋誓呵了一聲，聽不出悲喜來：“你是來真的？”

“是真的媽，我……”他頓了一下：“我反正想的是真的，許朝明是個認真的人，他不會只是玩一玩的，媽，我想我們都很認真。”

淩秋誓嘆了口氣：“你先去吧，開車小心，別和長輩起沖突，我打車過來。”

季康成忽然難過起來，叫了聲媽，淩秋誓聽著像是笑了一聲：“用著我的時候想起來我是你媽了？先過去再說吧。”

淩秋誓平靜地讓他愧疚，他擦幹臉上的汗開車過去。

電梯門一開，就能聽見許朝明的聲音：“爸，您消消氣聽我……”他的話被一聲類似鞭子破空的聲音打斷了，只餘下一個悶悶的痛哼，季康成奔過去，他家門開著，進了臥室先看見許朝明臉上一道腫痕，他奔到許朝明跟前和許朝明站在同一個戰線，才看清站在對面的許父。

這是個典型的莊家老漢，穿著手工做的布鞋，像是剛從田裏下來，褲腳挽高紮起來，上面還帶著黃土的痕跡，手裏捏著一條牛鞭，他一看著進來的青年留著及肩的長發，發梢彎著幾個卷，那頭發的顏色一看就是染過的，光看頭發他都認出這正是他看過的照片上的那男人，他氣得他眉心蹙起一個疙瘩。

但真正觸怒他的還是季康成沒頭沒腦地伸手要摸許朝明臉上的傷疤的舉動，摸臉這動作在許父看來，和當著他的面調情沒區別，他一想到這兩個男人在大街上親吻被人拍了照片，現在還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麽不要臉，氣得最後一點理智也沒了，他一鞭子抽過去，許朝明眼疾手快地把季康成護在了懷裏，這一鞭子結實地抽在了許朝明的背上，他疼得哼了一聲。

季康成急了，從許朝明懷裏鉆出來試圖講道理：“叔叔，你不能打人！”許朝明生怕他老子氣急了打上季康成，趕著把人往身後拉，也拉不過往前沖的季康成。

許朝明急的伸手抱著他轉了圈，把毫無遮攔的後背留給狂怒的他老子，一瞬間挨了好幾下，他疼是疼，牛性上來反倒不躲了，他捏著季康成兩只手把掙紮季康成困在懷裏說：“您打吧，等您氣消了我慢慢給你解釋。”

季康成沒挨過打，鞭子抽在許朝明身上在他聽來簡直像炸雷，他踩了許朝明一腳才鉆空子掙脫許朝明的懷抱，一擋在許朝明背後，立刻挨了許父一鞭子，疼得他哇的一聲叫了出來，眼淚都冒出來了，想不通許朝明怎麽那麽抗打，這麽疼還能不哭出來。

季康成不顧許朝拉他，他忍著痛很硬氣地擋著許朝明說：“您要打打我！”他也是個男子漢，說好的一起扛，疼痛他也要分一點。

許父捏著鞭子氣狠狠地說：“我不打你，你和我沒關系，你給我滾開！”

季康成抱著許朝明，覺得許朝明身上一層汗濕後的涼意，整個人都在抖了，他一想到許朝明挨了那麽多下打，心疼的連聲音都抖了：“您不打我，也不能打他，今兒我罩著他。”

“你說什麽？！”許父捏著鞭子的手微微抖著，他兒子住在人家的房子裏，還要人家護著，那是什麽意思，在他看來是不言自明，他一瞬間老淚縱橫：“你讓開，我打死他這個丟人的東西，我再一根繩子吊死了事！”

他要舉鞭子，鞭子卻被人扯住了，他在朦朧的淚眼裏轉過頭去，模模糊糊看著個人影，瘦瘦高高的，一身衣裳勒出個細細的腰身，站的筆挺，許父抹幹了眼淚，才看清拉著辮梢的是個中年女人，臉上沈著的沒一點表情，他扯了一下鞭子沒扯回來，茫然的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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