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地震的那一瞬間，季康成迅速抓起羽絨服，不知出於什麽心理，他還還順手把床頭的資料抱進了懷裏，一邊開燈一邊大聲喊了起來——他怕隔壁的小翟不知道地震。

但季康成才跑出兩步就被晃暈在了地上，伴隨著他倒地的是簌簌落下的灰塵，這破屋子的墻竟然裂開了個大口子，他嚇得不輕，喘口大氣的功夫那半邊屋頂就倒了下來。

季康成幾乎本能地拿衣服裹著頭滾到了桌子下面，下意識地把自己縮成了個團狀。

只一會兒的功夫，季康成縱使裹著頭也被泥土嗆得喘不過氣，等一陣咳嗽過去，他終於能順出一口氣，拿下頭上的大衣，才發現眼前一片漆黑，四周萬籟俱靜——他被埋了。

季康成想看看時間，沒帶手表，也沒帶手機，這一摸他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境況——一身睡衣加一件羽絨服，沒拿吃的喝的，倒是抱著一本益縣縣志！

剛埋的時候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季康成發散了下自己的思維，意識到要是救援來得遲，就算救援來得快，他在這僻靜的犄角旮旯裏也得有一頓好等，搞不好他會餓的撐不住，那時候他就得吃這本縣志扛餓，他這個腦殘！

黑暗中的等待讓人崩潰，餘震時困著他的這方天地像是隨時準備著將他撲倒在地埋葬，好在幾次之後他沒再感覺到餘震。

餘震稍停時季康成嘗試自救，他抹黑挪動離他最近的一塊木頭，企圖挖個洞逃出來，誰知一挪動就四周窸窣作響，他怕破壞這地方的結構乘早被埋，再也不敢亂動。

季康成強迫自己冷靜，做好了吃紙的準備，在等待裏捕捉四周的聲音，還沒挨到吃紙的地步，他渴地口水都要沒了，這時候再強迫自己也沒用，只能縮在那角落裏放任自己的思想像脫韁的野馬一般亂竄。

不知道淩秋誓那邊怎麽樣了呢？淩秋誓住的是老房子，抗震等級夠不夠？淩秋誓知不知道地震時候要找個能承重的空間躲進去？她會不會顧念著季一諾，自己都沒來得及躲？

那個傻女人一定會先顧及季一諾，那可太糟了！

這想法讓季康成焦慮無比，甚至在這逼仄的空間裏覺得窒息。

他不能想象沒有淩秋誓之後自己該怎麽辦，也不能想象沒有季一諾的話淩秋誓該怎麽辦，或者沒有自己，淩秋誓該怎麽辦？

趙客舟和熊二爺都好嗎？如果自己出了事，他們安然無恙，他們一定會照顧淩秋誓。

可是這照顧再盡心，也一定讓淩秋誓心碎。

這問題是個死結，讓人瘋狂。

季康成下意識轉移自己的註意力想些別的，但緊接著進入他腦海又是他的民宿，他心驚地想到，他的民宿裏還有客人，不管是客人還是自己的員工，只要有人出事，對他來說都是極不利的情況。

只要是輕傷，他一定盡力補償，可若是傷亡，又該怎麽辦……

一個一個的問題耗盡了季康成的經歷，他在純粹的黑暗裏裝著一腦門的官司，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凍醒，這下子嘴裏幹的舌頭都轉不過彎，季康成不敢瞎消耗體力，只得繼續蜷著等待救援，不知從哪兒透進來的風凍得他骨頭都疼。

一旦沒有參照，時間過得就像凝固住了一般緩慢，很久之後在半清醒半沈睡裏，季康成聽到外面煩雜的腳步聲和吆喝聲——救援來了？

季康成一個激靈挺直身子，腦袋被撞了一下，就算難以平覆激動的心情，他也不敢再有大開大合的動作了，而是醞釀了一下開始大聲呼救。

他能聽見外面人的聲音，有人粗著嗓子喊了一句：“老許，那邊好像有人！”

只有短暫的幾秒鐘，一個聲音離這邊近了些，聽他喊：“裏面有人嗎？能聽見說話嗎？”

這聲音特別沙啞，喊到後面有些破音。

但就像是漫長的黑暗裏突然溜進來的一束強光，季康成被這個聲音刺地一下子洩光了力氣：“許……許……”他喉嚨緊地喊不出來一個字來——這竟然是許朝明的聲音。

他的回答太微弱，外面的人聽不到，又換人問了一遍，他很重地嗯了一聲，外面那人繼續和他交談：“你有沒有受傷？”

“沒！”

“那很好，我們來救你啦，你不要緊張，挖掘過程可能有重物跌落，你別慌張，保護好頭部！”

他使勁喊了聲：“好！”

聽外面許朝明喑啞的聲音裏似乎含了兒疑惑，他說：“裏面這人聽聲音我好像有點熟！”

他說好像，因為季康成的嗓子也幹劈了，喊出來破音。

被挖出來時季康成還保持著抱頭的姿勢，許朝明拉著他胳膊將人拽了一下，說：“慢慢睜開眼睛，外面光線很刺眼。”

許朝明抓著這人的一只胳膊，看著他另一只胳膊保質著抱著頭的姿勢，要慢慢站了起來，但力不從心似的，動作特別緩慢，許朝明手上用力，幾乎是拉著他站了起來。

他一站起來，一本破舊的像被揉搓過的舊書從他懷裏掉了下來，他把抱著頭的另一只胳膊挪了下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和許朝明看了個對眼。

這人許朝明還真認識，這人正是季康成！

外面下過大雪，季康成被雪光刺地眼睛發疼，他瞇著眼睛，逢難生還讓他特別激動，只是激動過頭了，一時間卡殼了說不出話。

許朝明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沒有受傷？能不能走動？”他的聲音因為嘶啞，有些低沈。

季康成看著近在咫尺的許朝明，他一身迷彩沾滿泥汙，硬朗的臉上神色極其疲憊，額頭上還有幾塊汙漬，特別有損於平時的帥氣，但季康成還是覺得人生特別奇妙，眼前之人帥到炸裂。

他答非所問地叫了一聲：“許朝明！”

自打認識季康成，許朝明就沒聽見這個人就沒把他的名字念得這麽熱切過，他狐疑地嗯了一聲以示疑問，沒理解季康成這是個什麽腦回路，倒是很利索地又問了一遍：“能不能走，這兒不安全，得趕緊出去。”說著手上已經使上了勁拖拽他。

季康成蜷縮在裏面那麽久，腿麻地使不上勁，全靠許朝明撐著他他才能站的住，這會兒只能使勁挪腿，但他還沒成功邁出一步，就聽頭頂傳來了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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