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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傷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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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木雕張家的路到這裏才算走了一大半,鄧瑾終於慢下了腳步,運動使她白皙的臉頰上湧上一層淡粉色,健康又有活力,她脫了運動外套綁在腰間,非要把一只袖子塞到張德政手裏拽著,她好在前面用力拉著張德政走,十分小女兒情懷。

穿過枯草纏繞的羊腸小徑,拾梯而上的時一路左顧右盼地鄧瑾頓住了腳步:“這裏還有墓地?”

許多山上都有一塊劃出來做墓園,她已經看見了隱在斷枝枯草間的墓碑。

季康成跟著鄧瑾的步伐也是夠嗆,看了眼她指的墓碑,喘了兩口氣才笑著解釋:“那是以前時候一位……一位前輩的墓地,太妍山做旅游開發,沒有規劃公墓墓地,只有早先幾個有名望的故人的墓,開發的時候留了下來。”

這種東西也能稱為文化情懷,算是太妍山自然風景裏一個厚實的點綴。

“誰的?”鄧瑾好奇的很,已從石階上蹦了下去,她這才看到有一條幾乎被雜草淹沒小徑通往墓地,不用她飛檐走壁地蹦來蹦去。

張德政牽著鄧瑾的衣袖,也被她拽下了石階,在鄧瑾深一腳淺一腳的時候扶著她,忍不住嗔怪鄧瑾好奇心旺盛:“墓地你也要瞧?”

鄧瑾笑嘻嘻的:“我有時候迷信的很呢,要是這位前輩早已位列仙班,咱們就求他給月老美言兩句,別把咱倆的紅線拿去織毛褲。”

張德政聞言勉強笑了一下,接著沈默。

季導游不能站在臺階上幹看,只能跟著他兩人往墓地走去,聽了鄧瑾這話讚她:“姑娘你真是世間奇人,在下聽過各種各樣求姻緣的方式,就是沒聽過對著一座先人的墓碑求姻緣的!這裏面這位自己都孑然一身,小心他聽到了羨慕嫉妒恨,把你的紅線……”

他說到這裏,想到老張的異常之處,生生咽下了後面的話。

鄧瑾並未註意到季康成忽然頓住的話頭,她已經走到了那墓碑跟前,手指撫著墓碑上的繁體字一個一個地念:“‘熊君唯伊之墓’,他孑然一身?老板你還認識呀?”

太妍山上稍微有點特色的石頭季老板都能知道導游詞上杜撰編寫的來歷,何況這還是一座墓碑,但季老板聽到問話卻楞了一下,他把那些天花亂墜的導游詞都拋在腦後,只淡淡地說:“是個學物理的人,他……他有故人常在清明節來拜祭他,聽那故人提到過幾句。”

季老板做了省略。

“故人?”鄧瑾打破砂鍋問到底:“老伴兒?不對,你說他是一個人,那也不能是兒女,那來拜祭的難道世紀暗戀者呢,還是絕世好友?算來對方怎麽也得是個古稀老人了,還來拜祭,不知熊先生泉下有知會不會感動!”

鄧瑾說著這話,臉上有虔誠真摯的悲憫,她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三個躬:“不管來拜祭的你的是什麽人,他在這世上沒有你的音訊確實可憐,但還是希望你在那一世不要再煢煢獨行,希望能有人和你出雙入對!”她念完了再含著俏皮的笑撫上墓碑:“你可別羨慕嫉妒恨,叫月老剪斷我們的紅線呀!”

她說這話時另一只手往後伸,探到張德政身側,握住了張德政的另一只手。

鄧瑾說:“季總你說他孑然一身的,害我都不敢問她求姻緣了,免得他真的傷心起來,跟我作怪!”

以他們這個邊走邊玩的速度,磨蹭到木雕張家時,當真時近正午,老頭子幹瘦苦癟,皮膚黝黑,眼角的皺紋像是他拿木工刀劃出來的一般深,這時候正搬著個凳子半躺在門口曬太陽,手裏一塊木坯料還沒動工,被他拿著一晃一晃。

這老頭聽見腳步聲才將半闔的眼簾掀起一道縫看著季康成:“你小子,踩著吃飯的點兒來的!”

季康成笑著貧:“可不是,你家這個秘制鯽魚我總惦記著!”他給老頭介紹鄧瑾兩人:“這位姑娘專門奔著木雕來的,您可得拿出手藝炫上一把!”

張老頭嘿地笑了一聲,露出殘缺不全的幾顆牙:“先吃飯吧,客人請!”他先進門去了。

季康成打圓場:“二位別介意,張叔的手藝比他的脾氣還硬!”

鄧瑾挺不拘小節地跟在老頭身後,可勁兒拍馬屁:“大師都是有怪癖的,沒怪癖的我們還不喜歡呢!”

她身上有一股勁頭,實在叫人討厭不起來,幾句話哄得,餐桌上張老頭才劃開包著鯽魚的錫箔紙,就先讓鄧瑾下筷了。

鄧瑾第一筷夾給張老頭,第二筷十分順溜地放在了張德政盤子裏,給了張德政一個討賞的笑臉。

鄧瑾第三筷放進了自己的碗裏,而後沖著季老板笑著說:“季總請自便!”

季康成:“客氣客氣!”

這世界和單身狗有仇嗎?不撒狗糧會死嗎?

午飯後張老頭帶著鄧瑾去了工作室,季老板一路陪著張德政在張家的“後花園”遛彎,這家老頭子在前頭弄木雕,兒子和兒媳在後面開了一家農家樂,雖然是冬天,這院子裏少了綠意,但園林樹木小徑布置的輕巧幽靜,很見匠心。

這裏有一片荷塘,荷花早敗光了,留下殘荷的枝葉靜立水中,有種頹敗的美,荷塘後面是一片菜園,小徑兩旁搭起架子,架子上面趴著蔓藤類植物的根莖,這時萬物雕零,都是枯萎的褐黃色,但也可以想見前三季在這裏走過時的盛景。

後花園左手有一排休息室和娛樂室,分別是棋牌室,桌球室,K歌室和單純的休息室,兩個無聊的男人去打了幾盤桌球,季老板是個半吊子,被張德政完虐。

這人打球的時候才在穩重裏透出幾分侵略性,接連的勝利逼出他的笑意,這笑意和對著鄧瑾的時候又是完全不同的。

季老板再有挫敗感,也得迎著笑臉陪張德政打下去,好在新的一盤在張德政開球就進了兩顆的情形下,被張德政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這回不再是什麽“我要用誰的心去體會”的那種調子,而是手機系統自帶的鈴聲,張德政叉著腰接起電話說了好一會兒,都是些工程上的事,什麽“他們想要這個球形儲罐的安裝?那得有資質,掛靠的行不行?你說行不行?還有什麽?行,發過來給我看!”

季老板沒明白球形儲罐是什麽,只看張德政掛了電話揣回手機說:“不好意思,我手頭有點工作要忙,下次再和季總切磋!”

切磋是張德政給季老板面子說客氣話,但季老板終於要結束挫敗感心裏還是很歡喜,面上卻裝著很惋惜:“還想再向張先生討教兩招呢,既然張先生有事要忙,那你先忙!”

張德政嗯了一聲,季老板鞍前馬後地給人伺候好了熱水淋浴,聽人家放話:“麻煩季總跟小瑾說一聲,就說我在忙,她那邊完了叫我。”

季老板又小媳婦樣地往前頭的木雕工作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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