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絡繹知道現在不是盯著謝姝盤問的時候，速速命人將孟婉和李持盈送去太醫院，陳貴人卻開口言：“皇後娘娘，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過來了。”

“那也不能耽擱了，先送回各宮，左右昭妃和毓嬪的住處離著不遠太醫也無需多費腿腳。”祁絡繹發話，宮人們依著吩咐就去辦事。

看著自己手心的鮮血還溫熱著，前世的一通記憶如光景一般在眼前迅速流動著，有人歡喜有人含淚，有人高高在上有人賤如草芥。祁絡繹使勁地搖搖頭，想要以此擺脫那些噩夢。

紅墻綠瓦的宮闈，張網以待，至於其中隕去的芳魂幾許，誰在乎呢？

那樣的冷漠淡然，她不想。

瞥了躲在一邊的蘇貴人一眼，還記得剛剛的暖意笑顏，真是跟這個皇宮不是很相配。

謝姝臉上也掛了彩，是叫那花刺給紮了下，並沒有出血的。可那謝嬤嬤看了卻跟有了碗大的傷口似得，心疼的給謝姝擦拭，慈悲地說著：“娘娘這樣可叫老奴心疼極了，若是留了疤痕，老奴定是要被老爺打死的。”

謝姝握著謝嬤嬤給自己擦拭傷口的手，水眸晶瑩，剛剛要開口說話，那邊祁絡繹陰陰冷冷的開口道：“不過是劃了下，我都未曾看著流血，還是謝嬤嬤老眼昏花了？”

謝嬤嬤怒氣沖沖，回瞪著祁絡繹，在她的眼裏似乎祁絡繹只是個不懂事的十五六歲的丫頭。可惜了，祁絡繹還是一國之後。

螓首蛾眉，盈盈楚楚，謝姝現在的模樣，原本是我見猶憐的，可惜祁絡繹卻無法憐惜了。“嬤嬤這麽看著我作甚？莫不是真的眼神不好所以要仔細看看？”輕笑一聲，臉上不見了調侃，祁絡繹認真說：“謝昭儀臉上不過小傷，我那兒還有皇上給的藥膏，謝嬤嬤有空去我昭陽宮拿便是。”

說完，拂袖離去，背影空寂。

此時此刻，謝姝才覺得了祁絡繹唯一一處比自己站得高的地方。

春蘭殿和綾綺殿兩處忙了起來，此事本也應該往上報備皇上的，祁絡繹特地又跑了乾陽宮一趟。

許久不到這裏，上次還是因為自己做事不利索叫裴元鑒生了疑心喚自己過來受訓的。

剛到了乾陽宮，卻見鐘離公公也在門外頭。祁絡繹遠山一揚，帶了疑惑，問道：“鐘離公公為何在此處，不去禦前守著？”

鐘離看著竟然是皇後往這裏來了，忙擡步阻攔了她，比著噤聲，臉上帶著著急的神色，小聲說：“皇後娘娘啊，皇上現下正在氣頭上，您可萬萬不要去打擾了。”

“是怎麽了？”祁絡繹眸光流轉，竟然叫裴元鑒生氣的事情必然前朝出了大的動蕩，想了想，怕又是祁家之事，不免多問了幾句：“可是與祁家有關？”

但見鐘離搖了搖頭，祁絡繹一顆心也穩了下來。

既然不是與祁家相關，而鐘離公公又不方便多說，那祁絡繹就不敢多加過問了。

攜了莞娘離去，還是先去看看傷勢如何再解決原委吧。

先去了春蘭殿，畢竟祁絡繹更是惦記孟婉一些，傷了後腦勺可不是小傷，若是不慎，造成大禍那還可得了？

日光映紅墻，浮光如錦的瓦，漸漸有了些支離破碎的勢態。風起，拂過滿樹芳菲，花影沈沈欲墜。春蘭殿裏似乎因著主人的憔悴而都憔悴了。

祁絡繹悄聲步入內殿，制止了諸人的行禮，柔聲說：“不用拘禮，忙好了自己手裏的事情。”

孟婉還在那躺著就診，隔著遠遠的瞧見了露出來的一雙緊閉的眉眼。祁絡繹悵惘嘆道，我饒是將心上傷、魂中恨掩的再好，也沒避了婉姐姐橫遭此禍，只願她能醒過來的好。

闔眸，現下祁絡繹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祈禱了，她沒有依靠在身邊，就只能自己依靠自己，更是成為婉姐姐的依靠。

半柱香後，看診的太醫過來，作揖行禮道：“臣參見皇後娘娘，問皇後娘娘安。”

“那昭妃如何了？”祁絡繹睜開眼來向裏頭探望著，問自己安，現在這情況還怎麽安生的了，就知道身在後宮每每有半日閑暇都是偷來的。

太醫陳述說：“昭妃娘娘只是撞了頭昏迷過去，待不久便會醒來。身上有幾處磕傷的淤青和臉上的劃痕外，也無大礙。只是頭上的傷還是重的，等昭妃娘娘醒過來才能知道如何了。”

祁絡繹蹙眉，問：“會發生如何的癥狀？”

太醫自然不敢隱瞞，如實回答：“可能不會有事，只是長了一個包，消了就好。也可能傷著了頭中某塊地方造成失憶、失明等癥狀……”

“什麽！”祁絡繹騰地一下湧起了火氣，可又無處發洩。看了瑟瑟發抖的眾人一眼，嘆了口氣，緩緩說：“罷了，只能等醒過來才知道如何了，現在生氣也沒用。你且先去忙著自己的事情吧。”

“臣……臣遵命……”太醫瑟瑟，在宮裏當值必然是要承受這些主子們的怒氣的，還好皇後也算是明事理的人，默默退下。

猶猶豫豫半刻，祁絡繹走過去，側坐在孟婉的身邊。

瞧著一只纖纖玉手還露在外面，拉過她放在外面的手，正要送入錦被之中，卻見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

祁絡繹心裏一驚，擡眸看孟婉的臉，睫毛顫顫似乎想要睜開卻費力急了。可看到她要轉醒的模樣，祁絡繹心裏頭還是歡喜極了，連忙喚著：“來人，快來人，昭妃醒了，太醫快過來再瞧瞧。”

果然，孟婉慢悠悠轉醒，睜開了眸子重新看向了這個世界。眸帶朦朧迷茫，對上了祁絡繹的臉，卻是沒有半分的波動，只是輕輕開口，聲音帶著沙啞和軟糯：“你……是誰？”

這樣的問題，叫祁絡繹失措而無從回答……這就是太醫說的可能會導致的情況之一——失憶？

遺忘，還真是叫人害怕。

祁絡繹楞了楞，才露出一個笑卻比哭還難看，幹澀的聲音從喉嚨中冒出來：“婉姐姐，我是祁絡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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