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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莊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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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度並沒有費多少功夫就把剛乘馬車離開京郊的福臨和董鄂氏給攔截下來了——一來福臨根本就沒想走遠,不過是故作姿態嚇嚇孝莊;二來給他們提供車馬人手的岳樂也不敢當真讓他們跑遠。

誰都知道這是皇上這段日子過得憋屈了,才故意用一種比較激烈的法子向太後娘娘示威,傻子才會覺得福臨當真是打算扔下皇位遠走高飛呢。

董鄂氏被人帶走時本來是大喜過望,等見了一身便裝表示要帶她私奔的皇帝後,面色大變——一個皇帝沒有了皇位,還能剩下什麽?

她是生來配九五至尊的人,要是為了個販夫走卒,她何苦承受千夫所指的罵名,又何苦白白丟下貝勒府側福晉的位份呢?

董鄂氏那時心慌意亂到了極點,幸而跟福臨坐到馬車上互訴衷腸時,她也隱隱覺察出了皇上的真正意思,這才算放下心來,心中還有點小得意,可不是誰都能讓皇上甘願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同太後抗爭的。

兩人正動情相擁在一塊,纏纏綿綿說著情話呢,冷不丁聽到馬匹一陣嘶鳴夾雜著車夫的喝叫聲:“何人如此大膽敢攔下我家老爺車馬!”

岳樂當然不可能膽大包天用安郡王府的馬車來運送福臨,那就是上趕著找死,他讓下人偽裝成商隊模樣,卻還故意在馬車裝飾上留了破綻,使人能夠看出車裏的人非富即貴。

福臨跟董鄂氏彼此對視了一眼,忍不住低聲道:“別怕,朕貴為天子,不會讓任何人出手傷你。”

他說完感覺到馬車已經停下了,車夫罵了兩聲,在一聲輕微的爆響後,就沒有了任何聲音,停頓了一息,才聽到一個低沈的男聲道:“叩請老爺下車。”

堂堂皇帝為了一個女人丟下皇位出逃離皇宮,不論他是真心想逃還只是裝裝樣子,絕對都算是天大的醜聞了。

是以就算他帶來的這批人馬都知道車裏坐著的是誰,濟度也不會叫破福臨的身份。

福臨面色變得有點灰白,一時間沒有了剛才對著董鄂氏說大話的底氣。他沒料到來的人是濟度,這位堂兄弟算是他難得的忌憚之人了,濟度不好惹是宗親們公認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暗暗給自己打氣呢,一低頭見董鄂氏雙眼水潤潤滿帶著信任與戀慕地緊盯著自己。

福臨頭腦一熱,只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量,捏了捏她水蔥般的手指,用力咬了咬牙,撩開簾子探出頭去,冷冰冰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驚擾聖……我的馬車!”

他也知道丟人,當著這麽多濟度手下侍衛的面,沒好意思說出“聖駕”二字,面色卻極為難看。

濟度親眼看到車中之人果然是皇上,懸著的心多少放下來了些,坦然道:“還請您下馬,若是雙方有誤會,害得您有了閃失,那可就不妥了。”

福臨最煩的就是他這種拽上天的態度,好似連他這個皇上都沒有濟度架子大底氣足似的,厭惡地一皺眉:“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濟度在心中長嘆了一聲,正色道:“您乃萬金之軀,我等豈敢冒犯?只是身負重責,請您體諒。”

都怪岳樂跟手下人都打好招呼了,這批護送福臨的人馬實在是太聽話了,也就車夫在剛開始時象征性地呵斥了他們幾句,連抵抗的念頭都沒有就被繳了械,二十多個護衛隊都被鎖了起來。

這要是雙方當真交上手,趁機把馬車裏的人打暈了,直接帶回去就好,哪像現在由著福臨在這裏裝腔拿調?

這差事還真有點棘手,不過也對,好差事也從來落不到他頭上。濟度在心中自嘲了一句,抱拳道:“此乃太後之意,還望您體諒。”

他當然知道此時說出孝莊的名頭只能讓福臨火上加火,可此時也必須得擡出太後來,他這樣對福臨略顯不敬的言行才能變得名正言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當然不能表現出丁點對太後的不敬來,福臨憤憤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才把這口氣咽了下去,低聲道:“你還是回去吧,告訴皇額……太後娘娘,她不肯給我的東西,我可以自己掙來!”

濟度深吸了一口氣,額角的青筋跳了一跳,他深切地覺得這人就是給臉不要臉,說的倒是好聽,還你自己能掙,掙個屁啊,沒了皇上的名頭,你連自己都養不活!

他一時間覺得還當真應該讓福臨帶著董鄂氏跑出京城住一段時間,哪怕給他吃給他喝吧,一應供給也絕對無法跟在皇宮時相比,到那時才知道這話說得多麽空泛酸腐。

不過這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的,濟度聲音也冷了下來:“既然如此,我等也只有冒犯了。”

“你敢?!”福臨又驚又怒,下意識地往腰間一摸,可惜他慣常不愛佩劍,早在跟董鄂氏上馬車後就解了下來,現在扔在馬車的座位邊上。

他回身想去取來,手剛摸到劍柄,就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親兵給跳上馬車摁住了。

這年頭滿清八旗聽的是各自旗主的命令,更何況這群人還是濟度的親兵,唯他馬首是瞻,執行起命令來沒有任何猶豫。

不過他們也不至於膽大包天到傷害福臨,下手時拿捏好了輕重,丁點沒有傷到他,只是簡單把人給制住了。

就算是這樣,福臨也深覺受辱了,擡腿試圖往摁著自己的人腿上踹,吼道:“你們敢!小心朕誅你九族!”

對方不避不讓任由他踹了好幾腳洩憤,仍然把人請著上了濟度帶來的馬車。

濟度期間一直在一邊抱臂冷笑,他覺得福臨很有意思,一邊自己叫囂著不要皇位不要榮華富貴了,一邊又動輒拿皇帝權柄來壓人。

不過好歹這個差事完成得還算順利,接下來的事兒就輪不到他過問了,該是這對天家母子彼此互掐的時刻了。

濟度到現在還覺得自己攤上這麽個差事實在是倒黴透頂,不過他好歹還有點能用來安慰自己的念想。

——現在絕對有人比他要倒黴一百倍,過了今天,安郡王府就要徹底倒下了。

他也覺得很有意思,岳樂真心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竟然妄想能從這種禍事中把自己給摘幹凈?

——難道岳樂覺得皇上能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拼盡全力把他保下來?

濟度盯著自己的人馬護送著福臨和董鄂氏離開,一把火把他二人原先乘坐的馬車燒幹凈,方才冷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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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緊緊摟著董鄂氏,帶著幾分驚慌地來回打量著所處的地方。中途他和董鄂氏聞到一股香味都昏睡過去了,醒來後就發現被從馬車中轉移到了這裏。

福臨依稀辨認出他們理當是進了宮,這裏很可能是一處冷僻的宮殿。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有些茫然和仿徨,旋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啞聲道:“想不到,朕貴為天子,回宮後竟然會被關入冷宮中軟禁起來。”

在他原來的設想中,皇額娘終究是疼愛他的,是舍不得他的,她的感情更深,就意味著更加被動。只要自己鬧上一鬧,對方一定會先服軟的。

然而現在的情況跟他設想的又全然不同,他們醒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卻仍然不見有人來找他。

福臨此時已經完全慌亂了,又暗中痛恨孝莊對他是如此冷酷無情,把董鄂氏當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摟著,眼眶泛紅,顛來倒去抱怨了孝莊好幾句。

董鄂氏此時也是六神無主、驚慌無比,她也沒想到太後娘娘竟然這般不顧母子之情,想歷史上也有呂後之亂、武周之禍,莫非太後娘娘想廢掉皇上不成?

兩人正在惴惴不安地想著,一直都沒有把孝莊盼來,倒是蘇麻喇姑一臉難色地捧著太後懿旨,孤身打開緊閉的殿門走了進去。

福臨見到是她,比見到孝莊本人還要親切,跳起身來道:“蘇麻姑姑,皇額娘她這是什麽意思?為何把朕拘禁於此?”

“皇上言重了,太後娘娘絕無此意。”蘇麻喇姑一句話就定了基調,見福臨聽完後松了一口氣,繼續道,“娘娘也是為了您著想,如今奸臣當道,妄圖把您引入歧途,壞我大清根基,娘娘出面給其懲治,在事情平息前,想您在此靜修為妙。”

福臨頓了一會兒,猛然間明白過來她這是指誰,失聲道:“安郡王乃棟梁之才,今日之事也是朕……”

他一句話說到一半,見蘇麻喇姑對著自己輕輕搖頭,便不由自主收了聲,半晌後才訕訕道:“此事卻為安郡王慫恿,但……也罪不至死。”

這事兒明顯自己皇額娘氣得不輕,也就是說總得找人來頂缸,不能怪到他頭上,當然就得把罪過推給岳樂了。

福臨也覺得這是最穩妥簡單的法子來平息風波了,內心隱隱覺得對不住岳樂,但也很快放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自己又沒想讓他死,不就是背黑鍋麽,能給皇上擦屁股,可是岳樂的榮幸了。

蘇麻喇姑連忙笑道:“這是當然的了,安郡王只是一時糊塗,到底於國有功,太後娘娘自然不可能拿他如何。”

命是保住了,因著這等醜聞不能聲張,也不能削爵囚禁,就先讓岳樂稱病閉門,過上一兩年都撈不到一件實權的差事,自然有早就看他不順眼的宗親們上來踩兩腳。

福臨此時已經顧不上岳樂如何了,低頭看了看臂彎裏的董鄂氏,遲疑道:“那皇額娘可說,我倆之事如何了?”

孝莊若是想責罵他,就該自己來了,卻只派了蘇麻喇姑來,說不定這事兒大有轉機。福臨放松下來,覺得自己這一鬧還當真管用了。

蘇麻喇姑看著他輕輕一嘆:“娘娘病了。”

福臨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早前孝莊就拿這個借口拖了他那麽久,難道還以為現在第三次施展出來,他還會上當不成。

蘇麻喇姑見他如此,也就沒有細說下去,其實孝莊第二次就不是全然裝病了,確實是身體不適、這次就更不是裝的了,濟度把人帶回來後她就病倒了,不然說什麽此時也該親自同皇上見上一面。

她在心中嘆息著,盯著董鄂氏肅容道:“襄郡王府側福晉身染頑疾,纏綿病榻不起,今年恰逢選秀年……”

這是讓董鄂氏改頭換面、另外找個身份參加秀女大選,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入宮為妃了。這也是太後病得著實不輕,加之心灰意冷之下,騰不出手來收拾她,便隨著他們去了。

福臨一聽,大喜過望,跟董鄂氏深情款款對視了半晌,如夢方醒,對著蘇麻喇姑拱手道:“多謝姑姑。”

你真正該謝的不是我。蘇麻喇姑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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