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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欲思則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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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下一次相見的時候——

可那究竟是什麽時候?

林君溪不知道,因為青瑯並沒有說。

而事實上,等到他回過神之後,那一切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可僅僅是回想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林君溪便覺得那段嘴唇齒相接的記憶還是那麽清楚。

“今將發束起,不可動凡心——”

曾經受戒之時,玄明真人的諄諄教誨此時還在耳邊回響,可是林君溪現在卻只能夠發出一聲苦笑。

“師父啊師父,弟子似乎早已離經叛道了……”

這樣的他,還怎麽登真問道?

活了兩輩子,林君溪覺得自己的心境也應該被養的淡泊如水了。

養大他的玄參長老說過,為人可似水性,唯其柔弱無爭,故而無失。

林君溪是一個十分孝順的孩子,所以無論是玄參還是玄明,只要是師長所提出的要求,他總會盡力做到完美。

因此哪怕前世沒有踏入道門,林君溪依然還是讓眾多長老感到滿意的弟子。

甚至若不是出了那種事情,最後他也許會像玄參長老那樣,成為一個出色的經師。

只是這種可能,連帶著元空一派的所有生機,都盡數毀在了那些魔修的手上。

所以對於正在四下虎視眈眈的魔道,這一直都是林君溪心裏拔不掉的一根刺。

所以在重新得到了機會之後,他沒有機會去探尋它究竟是真還是假。

因為在意師長,所以想要尋得一線生機;因為不想師父傷心,所以強行改變了大師兄的命數;因為宗門暗流,只能虛與委蛇。

平心而論,林君溪自己也覺得很累。

曾經的他也迷茫過,並且不時就會反問自己:“這麽做,究竟值不值得?”

林君溪當時很煩躁,所以也沒有弄清楚這個問題。

可在平靜下來之後,他就突然想起了有一位長老對自己說過的話。

“值不值,只在自己,若你覺得值得,這自然就算所有人都反對,那也是值得的。反之,若你本身並不認為值,那即便是玄參師兄他們讓你這麽做,卻亦是不值的。”

那是一位法宗的坤道長老,林君溪並不知道她的道號,同時也只與其有過一面之緣。

但是對方在說那一番話的時候,林君溪也不過才幾歲而已,卻是並不能很清楚的明白那位長老的意思。

因此時間一長,他自然也就忘了,可等到再一次想起來之後,林君溪的心情卻變得無比覆雜。

說實話,之前他的所作所為,幾乎都是為了旁人,而林君溪心裏自然也是覺得值得的。

因此他原本不應該生出這種疑問,只需要按照一開始所定下的路線走。

“盡人事,聽天命”——

這是林君溪原本給自己定下的行事準則,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理念也將會徹底貫穿他這一生。

只是很不巧,青瑯出現了——

對於這個談不上了解的男人,林君溪起初只以為他能夠幫助自己達成目的,因此即便心裏擔心是在與虎謀皮,卻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然而事實證明,林君溪的擔心完全就是杞人憂天。

青瑯並沒有借著這個機會,對他提出什麽過分的條件,反而還處處給林君溪帶來了不少實質性的好處。

可這些在林君溪看來,不僅不能減少他心裏的顧忌,反而還會增加那股不安感。

有人說過,對於人來說,最為可怕的事情,往往是未知。

“志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疲而不倦;氣從以順,各從其欲,皆得所願。”

不知為何,林君溪這會兒在恍惚之中,突然就想起了《上古天真論》之中的幾句話。

可是想歸想,他又忍不住搖了搖有些昏沈的腦袋。

青瑯的出現,原本就是一個不可掌控的變數。

在一開始的時候,林君溪心裏還打算用這個“變數”去試圖沖擊那個原本的“定數”。

所以他不怕青瑯在一邊瞎折騰,甚至還要想盡辦法來讓對方主動幹涉其中,因為只有這樣子,林君溪的計劃才能夠奏效。

可是時至今日,林君溪心裏卻是為曾經的打算而感到了無比後悔。

如果知道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絕對不會去幹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

然而林君溪哪怕能掐會算,也不可能算的這麽精確,所以現在木已成舟,他心裏即便再怎麽後悔,也是悔之晚矣。

再次睜開眼睛,林君溪所見到的景象並非是紫府那般古樸大氣的天闕神宮,而是在一個十分陌生的房間,並且此時在他面前還圍著兩個人。

“溪兒,你能聽見師父說的話嗎?”

那個身著紫衣的道人似乎心情十分著急,這會兒正湊在他身邊,同時又絮絮叨叨地對著他不知說些什麽。

林君溪覺得這種情況有些熟悉,就好像曾經也有人如其這般對待過自己,但是對方臉上有著一層霧氣,同時那聲音又好像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卻是讓他聽不真切。

只是隨著目光一一掃過,他卻是覺得這些“人”又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

同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反正林君溪試圖開口說話,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同樣也不能作出行動。

他有一個錯覺,只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是以一種“局外人”的角度在旁觀著眼前的一切。

“這到底是怎麽了?”

玄明真人這邊羅嗦了半天,結果就見林君溪一臉茫然,看著就沒將他的話聽進去,當下心煩氣躁之餘,一股怒意亦是隨之升騰而起。

不過氣歸氣,玄明真人到底還沒有失去理智,何況這次的事情又錯不在林君溪,他自然不舍得去責怪自家小徒弟。

可那股火氣著實來的有點強烈,所以玄明真人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發洩出來,畢竟再忍下去,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直接動手。

原本那件事情他就不同意,卻架不住道容以及玄渺來了一個“裏應外合”。

所以很顯然,玄明真人最後也是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事情,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條件,都是林君溪平安無事。

但是玄明真人可以肯定,當時的林君溪絕對不是這麽過去的,“你們誰能夠給貧道一個解釋!”

“咳咳咳——”

雖然在場的人不少,可明眼人都知道,玄明真人這番話是對著掌門說的。

被玄輝以及玄洛一同註視著,哪怕是心境沈穩如玄渺這般,卻也不禁有些尷尬。

原本他計劃的天衣無縫,雖然林君溪在其中的作用十分重要,可卻不會有危險。

但是怎麽也沒有想到,在那種情況下,林君溪也只是放了一點血,居然轉身就不省人事了。

玄渺作為一個已經步入地仙層次的修士,在觀察了半晌之後,卻還是沒有得出具體的答案。

其實就已經足以說明,發生在林君溪身上的變故絕對特別棘手。

原本在玄洛等人看來,林君溪這是氣血大虧,因此只能夠將養著,等到時候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所以當時眾人也沒有過多在意,只是等到玄渺煉好了化身,卻無法將林君溪的元神引導出來之後,才讓他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麽想著,玄渺也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可等到他轉頭一看,掌門就對上了玄明真人那充滿著怒火的眼神。

“道友先冷靜一下,且聽貧道與你分說。”

稍微苦笑了一下,玄渺還是不得不試圖安撫這位明顯已經處於盛怒之中的神宗之主,“方才溪兒隨我等前去解封,本來一切都好,可誰知就在大功告成之時,他卻突然不省人事……”

“所以說,你們到底對我徒弟做了什麽!”

當初說好的,只是去幫忙解個封印,可最後居然變成了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林君溪還躺在一邊,玄明真人早將這些閑雜人等都盡數轟出去了。

“唉,溪兒也是貧道的弟子,貧道又如何舍得讓他去以身犯險?”

嘆了口氣,玄渺此刻的心情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總之他現在無事,你也不必這般激動。”

原本林君溪乃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後輩弟子,甚至在玄渺看來,對方也許還能接任下一代掌門之位。

因此突然發生了這種變故,對於玄渺而言,亦是一種打擊。

此時由於心裏又氣又急,向來以儒雅之姿示人的玄明真人這會兒也顧不上維持自己的儀態了,卻是險些沒沖上去對玄渺動手,“我說過什麽!當時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你對他保證過,結果現在呢?”

一邊說著,玄明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我可以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麽意外,但是今天,你們必須還我一個安然無恙的徒弟!”

玄明真人還記得,自己被道容罰去祠堂的那一天,林君溪雖然稱不上活蹦亂跳,卻也不會像這樣子,連叫他都沒有反應。

聽著他那番話,眾人都覺得他可能隨時陷入失控,而玄洛在一邊看著,心裏也是十分感嘆。

應該說果然不愧是元空派最為寵徒弟的師父?

其實對於玄明真人的反應,玄洛並不覺得奇怪,甚至還有點意料之中的感覺。

畢竟在元空派之中,玄明疼徒弟的行為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了,如今林君溪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如果說他還沒有一點反應,她們倒是要奇怪了。

只不過,要說玄明的舉動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的話,那玄輝的沈默倒是有些奇怪了吧?

“這位怎麽會這麽冷靜,莫不是另有算計?”

抱著手臂,外表乃是一副女童的合丹長老此時嘴角含笑,一邊看著眼前還在爭執的兩人,過了一會兒又將目光轉而投向了站在角落的玄衣男子。

“掌門對他亦是不薄啊,玄輝現在居然是這種態度,難道不怕……”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玄洛的血瞳閃爍了一下,繼而卻是笑的頗有些意味深長的感覺。

就讓這群人慢慢鬧吧,反正她作壁上觀,到時候坐收漁利,又何樂而不為呢?

其實這位大長老既然能夠號稱“掌門之下第一人”,除卻其本身地位的特殊性,以及玄輝自己的實力之外,來自玄渺的寵信可以說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原因。

所以按理來說,當著掌門的面,玄輝不應該這麽平靜,除非他本身還有別的算計——

“好了,玄明道友,你若是不想讓你徒弟真的醒不過來的話,就繼續與掌門吵吧!”

不管對方到底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反正玄洛這會兒已經想定,當下便不緊不慢地勸解道:“關於林君溪之事,我知道。”

“你?”

口中冷哼了一聲,玄明真人對於毛遂自薦的玄洛並沒有抱有什麽太大的期望,這會兒更是直言不諱道:“眾人皆知你與其交好,現在這麽對我說,你認為我會信?”

對於玄明真人那冰冷的眼神,玄洛似乎並沒有感覺,這會兒反而還笑了,“如果你不信我,那我自然沒有辦法,可是你的徒弟——”

不得不說,玄洛不愧是在人間混跡了幾百年的修士,單純比拼心機的話,玄明真人也及不上她。

這會兒玄洛見其態度堅硬,於是立即就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林君溪”——

誰都知道,玄明是將那個小徒弟當成兒子來養的,亦或者說,尋常人家的父親都沒有像他這般看重後輩。

因此玄洛之所以能夠保持如此輕松的態度,主要還是由於她有恃無恐,而事實證明,的確就像她猜的那樣。

在提到林君溪之後,玄明真人的神色果然有了些許變化,“你、你是說——”

“自然!”

沒等玄明真人將話說完,玄洛已經十分有自信地點了點頭,並且趁機又加了一把火,“可是道友應該明白,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然我有法子,可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卻是還要看你啊……”

應該說玄洛果然在這方面很有天賦,這會兒才不過三言兩語,卻已經將主動權牢牢把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我……”

玄明真人原本在對方說到自家徒弟的時候,其實態度已經軟化,而玄洛又緊跟著這麽暗示了一下,無疑是又加了一把火。

“師父!”

沒等玄明真人說出服軟的話,一個嘶啞的聲音卻是陡然響起,同時也讓一旁的三人都楞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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