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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8.87.86.85.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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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開始立下那個賭約時, 蘇釗全然是抱著一種近似於看賈瑯笑話的惡意一口答應下來的。

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 果然還是不解世事啊。

他懷著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高傲而篤定地想,這個世界上凡是個腦袋正常的人,只怕都不會同意一個女子入朝為官的吧?

甚至, 他已經找好了言官,就等著賈瑯失魂落魄地聽完了結果,便狠狠上書參上他一筆。無視祖宗之法,違背聖人之言,這些個大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給活活淹死。

然而偏偏, 眼下失魂落魄的那個人變成了他自己。

蘇釗跪倒在冷冰冰的大殿上時, 心內還是全然不可置信的:他居然輸了?他怎麽會輸呢?

“臣有異議!”一個言官憤然出列道, “賈大人,您這樣只怕不合規矩吧。去向女子征求一個女子是否該入朝為官, 這實在是太過荒唐了些, 卻將這天下的男兒置於何地?”

幾個保守派的大臣皆紛紛點頭, 連聲道:“這是定然不能算數的。”

蘇釗心頭一喜, 勉力壓著自己的笑意,將頭深深地垂了下去。

一時間大殿中人聲鼎沸,皇帝端坐在珠光輝映的皇座上,手指一下又一下輕輕敲擊著扶手,一句話也不說,眼中的神色更是令人讀不懂。

“為何不能算?”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卻忽的從那邊傳了過來,正是王公貴族才能站的地方。眾大臣紛紛扭頭看去,詫異地想要找出這個說話之人。

四王八公跟隨著太上皇打天下,本該是太上皇規矩的絕對跟隨者與服從者才對——怎會有人此刻站出來,為了此事說話?朱色的隊伍與赤色的隊伍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他們頭頂的那一點紗纓也在空中左右轉動,迫切地想要找到那個藏於他們之中的異類。

唯有賈瑯回望時,眼神中盡是了然,嘴角輕抿,帶了微微的笑意。

“無需找了,”那文臣堆忽然齊刷刷向左右散去,讓出一條道來,顯示出正中間那人清冷而俊美的眉眼,“是本王。”

蘇釗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北靜王!

北靜王,.....怎麽會......

他全然詫異不解地盯著對方,幾乎要把質問的話脫口而出了,一時間有被同伴背棄的背叛感與屈辱感瘋狂湧上心頭。可是還未等他說些什麽,那北靜王便再度開口了。

“本王只幫理,在這處,不論與諸位大臣的世交。”

說罷,他墨玉般的眸子在這大殿中轉了轉,悠悠地又補了一句:“況且若是論起交情,這裏,怕也無人比得上本王與賈大人吧?”

被點名的賈大人嘴角抽了抽。

這人......

是打算當眾秀一波恩愛麽?

“北靜王這是說的何話!”蘇釗一下子站起身來,也忘了原本在禦前該有的恭敬,咄咄逼人地質問道,“難道就是為了這交情,北靜王就要站在這個企圖禍亂朝廷、危害天下蒼生的小人一旁嗎?”

好嘛。賈瑯默默摸了摸鼻子。

明明從剛才起,他就一句話也沒說,怎麽明槍暗箭的全往他身上招呼呢?

北靜王冷淡的眸子只是瞥了他一眼,答非所問道:“本王一向是個重情義之人。”

蘇釗幾乎要被他氣得跳腳,只是他是個文臣,自幼讀四書五經長大的,也說不出什麽市井中罵人的臟話。憋了半天,只憤憤地憋出來了一句:“你無恥!”

“夠了,”惠帝扶了扶自己的額頭,打斷了這一幕,“蘇卿,王公貴族豈容你如此冒犯?此話休要再提!”

蘇釗不可置信地擡頭去望高高在上的皇帝,這是何意?為何只是牽扯到了北靜王一句話,惠帝便迫不及待地出面幫助對方說話了?

他的心頭既震驚又惱怒,兩把火交繞著熊熊燃燒起來,將他的面色都燒的通紅。額上青筋暴突,忽的扭頭,狠狠向一旁無辜站著的賈瑯瞪去。

“萬民者,天下之民也,”惠帝慢悠悠道,“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皆是朕的子民。蘇卿還是遵守約定的好,莫要讓這滿朝文武都看了笑話。”

然而我們已經看了笑話了。

滿朝文武都默默將頭垂的更低了些,恨不得自己從未看見過這一幕。

“賭約是何?”惠帝問道。

“回陛下,”賈瑯拱手行禮道,“蘇大人曾經應允過微臣,若是微臣勝了,他或者辭官歸田,或者穿著裏衣,繞著這皇宮外圍走上一遭兒。古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蘇大人念著聖人之言長大的,想必對這些道理也是清楚的很,微臣相信,蘇大人定然會與微臣一個交代的。”

說著,他回頭,看了蘇釗一眼。

那一眼裏寫滿了等待著看好戲的笑意,讓蘇釗的理智都被最後一點怒火燒了個幹幹凈凈,恨不得上前照著那張清秀的臉使勁兒扇上兩巴掌。

這話都被賈瑯說了個全乎,他還哪有什麽推辭之言可說?

然而他蘇釗,卻也不是沒有後手的。

“陛下聖明,微臣實在是冤枉啊!”

他猛地撲通一聲跪倒在禦前,聲淚俱下道,“微臣這一賭何曾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這天下的莘莘學子,為了我大慶的黎民百姓啊!微臣死不足惜,只是,這天下定然會被這一事攪得人心惶惶,求陛下為這蒼生做主啊!”

他哭的哀哀切切,甚至拿袖子擦了擦眼淚。那淚水很快便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灘水漬,可無人看見,他在不經意間,對那後面站著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頓時向前跨了一步,走出隊來,慷慨陳詞道:“朝廷中小人作亂,擾亂朝綱。陛下被這歹人蒙蔽,我們卻是不能忍的!惟願一死,以換天下太平!”

說罷,他蓄足了力,一下子狠狠向殿中立著的石柱撞了過去。

“啊!”

這一撞實在來的太過猝不及防,賈瑯幾乎一下子便知曉了對方的險惡用心。若是這個小官真的撞死在了大殿上,自己便成了迫害良臣至死的反面角色,只怕在民間的名聲,也要爛透了!

世人往往皆會同情弱者,到時,在他們眼中恃強淩弱的自己,也會是惡貫滿盈之人了!

他幾乎要尖叫出聲,耳膜都在嗡嗡的震動,他從未想到,真有人如此不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當做一回事。就為了這樣可笑甚至荒唐的理由,為了將他賈瑯逼入絕境,便毫不猶豫地犧牲另一個人的生命去換。

這可如何是好?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甚至連身旁的官員們皆慌張地連連後退都無所感覺了,一時間,這邊的大殿上空空蕩蕩,只留下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在這樣全然不知所措的時刻,賈瑯只能相信一個人,也只能依靠一個人。

他下意識地向那個人的方向望去,便看見青年隔著烏壓壓的人頭投過來一個安撫的眼神,那眼神瞬間讓他慌亂的心靜了靜。

是了,有他在,自己究竟還在怕些什麽呢?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無數集中的目光裏,那個年紀輕輕、甚至連名字也無幾個人清楚的小官,一頭狠狠撞在了那石柱上。皮肉碰到柱子,發出一聲令人心都跟著一顫的響聲,有幾個官員甚至閉上了雙眼。

然而,想象中血流滿地的情形並未發生,那小官甚至連個擦傷也無。相反,他像是撞到了什麽很有彈性的東西上,狠狠地反彈了回來,一下子跌倒在了一米外的地面上。

眾人:......

發生了什麽?

是自己漏看了什麽嗎?

他們拼命地眨著自己的眼睛,甚至茫然地左右看向對方,卻從身旁的人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樣的驚疑。

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大大的,大殿裏一時鴉雀無聲。

寶座上的惠帝也是滿心的詫異不解,然而他看向人群中靜靜立著、清逸出塵的水溶,眨眨眼,還是決定先將此事遮掩過去。

“那是朕身旁的侍衛,”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可是嚇到諸位卿家了?”

何止嚇到啊!

眾大臣皆回頭望向他。

簡直嚇死了好嗎!

這柱子......怎麽會突然間變得......怎麽說,像是朵花瓣般的軟綿綿還有彈性的?

小官默默從地上爬起來,一只手捂著自己的額頭。那樣響亮的一聲撞擊聲,他的頭上卻連片青紫的痕跡都沒有。

他也驚懼的很,一擡頭,卻看見了蘇釗投過來的、像是淬了毒的目光。

我也很努力地想要撞死自己啊!

小官表示自己很委屈。

可就是撞不死!我有什麽辦法!

這個世界簡直是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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