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言跪在地上，她的膝蓋她的身子一直在顫抖著，卻極力的想讓自己穩一點。

她知道來人是厲皓延，卻不想回頭，也不想在他面前輸了陣勢。

腳步聲漸漸停住了，男人在她身旁站定，不說話，只聽到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他開口：“對不起，我是真沒想到。”

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算了？

她是壞了厲家的生意沒錯，可厲皓楠已經賠了不少錢，她自己也得到了該有的懲罰，還要怎樣？一條人命就不值錢了嗎？

葉子言回眸，猙獰的臉對上身後的男人，顫抖的手指著門口，咬牙切齒的吼道：“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滾！快滾！”

半年不見，她真的瘦了太多太多，都快瘦脫型了。

看到只看到她背影的時候，厲皓延只知道她瘦了不少，可當看到她的臉的時候，那突兀的顴骨，他卻一陣心疼。

他後悔了，後悔把她送去坐牢！

他應該放手的，哪怕她背叛了自己，只要她願意，他也應該放手，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對不起。”厲皓延聲音嘶啞，嗓子裏一陣苦澀：“你…真的瘦了太多太多了！”

葉子言冷笑：“托你的福，每天都得起來工作著，吃不飽，三天兩頭還被挑刺挨打，只要沒死都還算運氣好的！”

說罷，她故意將布滿老繭的雙手伸到他的面前，憤怒低吼：“夠了吧？我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媽也代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夠了吧？這樣深刻的教訓，你們厲家應該滿意了吧？”

葉子言瞪著眼，眼眸裏充斥著可怕的猩紅色，仿佛下一秒就會崩壞，下一秒就會反目成仇一樣。

厲皓延一時間被駭住了，他看著她，眼眸裏充滿了心疼，喃喃的念道：“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我會跟那邊交代一聲，你…你的刑期到此為止吧，不必再回去了！”

“用不著你可憐我！”葉子言鐵青著臉，高昂著瘦削的下巴，眸子裏迸發出攝人的寒意：“已經待了這麽久了，該承受的不該承受的也已經承受了，請你不要再假好心，我又不會感激你！”

“你——”厲皓延一再的放低身段，卻一再的被她反駁嘲諷，他的臉色一時間也很難看：“葉子言你什麽意思！你沖我吼什麽！你要知道你進去是罪有應得！還有你媽媽，這是意外，我是可憐你才來看你的，你不要不識好歹！”

厲皓延原以為自己是痛恨這個女人的，他又沒有做錯什麽，好心好意把她放出來，她卻不領情還謾罵他，他才不需要受這種閑氣！

可是吼完之後，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他的心情本就不好，現在更是壓抑了。

“葉子言…”他小聲的叫著她的名字，臉上有那麽一些尷尬，也有些苦惱：“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夠了！”葉子言嘶吼著打斷了他，她慘白著一張小臉，通紅著眼，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滿臉的自嘲：“好一個罪有應得！好一個可憐！厲皓延你說得對，我就是這樣爛！我活該爛死在大牢裏面！我活該遭受懲罰！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也不需要你同情！”

“你有沒有心？”厲皓延鐵青著臉，皺著眉頭瞪著她，眸子裏迸發出攝人的寒意：“葉子言，你聽不懂我的真實意思嗎？你故意裝傻是吧？”

“心？心是什麽？心早就被我丟了，丟在我入獄的第一天了！”葉子言指著門口，白皙的小臉緊皺著，噙著淚花的眸子裏寫卻寫滿了倔強：“滾！快滾！厲皓延，我葉子言什麽都沒有，最不缺的就是骨氣！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滾，你快滾！”

他原本是來吊唁，是來和好的，沒想最後卻成了這樣的結局，厲皓延心裏本來就有火氣，但這個時候更是控制不住自己：“你哭什麽？難道這事還怪得我不成？”

“是，不怪你，怪我，怪我自己行了吧！”葉子言暴戾冷喝，驟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拽著厲皓延胳膊將他推搡著就往外走。

在監獄裏的這半年，她力氣極大，厲皓延一下子還真拿她沒有辦法，被她推到了靈堂外面。

葉子言冷冷的關上了靈堂的大門，回到火盆前，盯著她母親的遺照看了半響，雙腿一屈，本就淤青發紫的膝蓋再一次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媽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是我沒保護好你！”

葉子言一邊往火盆裏丟紙錢，一邊念念有詞。

厲皓延在外面怎麽撞門她都不肯開，他震怒的聲音在耳根處響起：“葉子言你給我聽著，看在你媽媽和你養子的面子上我同意放你一次，既然你不肯珍惜，那就別怪我沒給過機會了！”

葉子言聽到了，卻沒有回頭，她不需要他的機會，比起他的施舍，她更願意在牢裏面煎熬著。

見她始終是沒有任何反應，厲皓延的心情也有些悶悶的，他知道今天肯定是要不到想要的答案了，他又做不到真的坐視不理，只能決定先去豆寶那邊看看，畢竟豆寶也叫過自己一段時間的爸爸，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至於葉子言，她太過傷心情緒激動也是難免的，等她平靜下來再談後續的問題吧。

想到這裏，厲皓延快步走了出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走出院子，卻看到剛好從車上下來推門而入的厲皓楠。

這個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是不小，自從那一日，在自己辦公室裏面，厲皓延躲在隔間裏面而厲皓楠和江鳳仙進行了一樁交易之後，他們也只簽訂股份轉讓合同的那天見過一次面，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

厲皓楠本是擔心葉子言才過來的，雖然第一次過來的時候葉子言淡淡的，只想趕他讓他快點走，可厲皓楠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而後又折了回來。

結果沒想一進門就碰到厲皓延。

看到厲皓延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又聽到裏面葉子言隱隱的哭聲，厲皓楠頓時什麽都明白了，葉子言這又是受欺負了。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揮舞著拳頭沖了過來：“你又做了什麽？你又對她做了什麽？”

厲皓延同樣也憋了一肚子火，毫不客氣的回了過去：“關你什麽事！我倆的事情關你什麽事？”

“你倆？”厲皓楠冷笑，一拳就砸在了厲皓延的臉上，大叫道：“你忘了是誰死活要送她去坐牢了？你忘了我當時是怎麽哀求你們了？我給了你那麽多的東西，給了你那麽多股份，不說看在葉子言的面上，就算看在錢的份上，你們也應該罷手啊！”

說到這裏，厲皓延的滿腔怒火忽然就跟淹了水一樣，如數熄滅了。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如何反駁，更不知道該不該還手，他知道這事兒是自己錯了，是自己的一念之差，才讓她這半年後受了不少苦，還失去了母親，可是，他也沒想到的…

厲皓延一晃神的功夫，厲皓楠的拳頭就砸了過來，厲皓楠狠狠的將他壓在身下，坐在他的腰上，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他的胸膛上，怒罵道：“好歹是跟了你幾年，為你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想要怎樣啊！你好狠心，厲皓延，你真的好狠的心啊！”

厲皓延沒有任何的回應，他閉著眼，躺在地上任由厲皓楠發威。

見他這個樣子，厲皓楠更是來氣，這個樣子，就好像他有多委屈，而自己在欺負他一樣，厲皓楠悻悻的松開了他的衣領，從地上起來，目光平靜的註視著他，冷冷道：“厲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HN百分之十的股份，葉子言缺失的這半年，還有他媽媽一條命，夠了！厲皓延，你的損失已經彌補得足夠多了！走吧，求求你走吧，放過她，讓她安生去過自己的日子，行嗎？”

厲皓延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他想說他早就有讓她提前出來的意思，只是她不答應而已，但眼下這種話他怎麽也說不出口，怕一出口又是沒完沒了的爭吵！

厲皓延什麽都沒說，只深深的看了厲皓楠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做出大門的那一刻，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扶在門框處，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結果喉嚨口一癢，一股腥甜噴湧出來。

看著腳下的血跡，他只覺得可笑，曾幾何時，他厲皓延竟然也淪落到如此地步了呢！

他的女人，卻需要讓別人來護著，讓別人來為她出頭。

這麽長的時間，外面鬧得那麽兇，她卻始終沒有出來看一眼，看來她也認同厲皓楠的觀點是吧？

那她和厲皓楠…看來是真的沒有假是吧！

厲皓延眼前忽然就閃現過那張照片，監獄裏，他捧著她的手親吻她的手背，而她感動流淚的模樣。

他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到這裏來都是多餘。

…

厲皓楠慢慢抹掉嘴角的血跡，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確保自己看不出來任何狼狽的樣子，這才起身向裏面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發現大門已經從裏面鎖上了，他輕輕的敲了敲門：“葉子言，是我。”

他聲音很輕很溫柔，唯恐驚擾了她，葉子言靠在門背後，擡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眼，淚流滿面。

她一直都知道，厲皓楠為了減輕自己的刑期，必定付出了不少，卻沒想他對自己的舍得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百分之十厲氏集團的股份，百分之十HN的股份，這加起來到底該值多少錢了，她不敢想！

在還不清欠厲皓楠的債的同時，她更是覺得厲家簡直惡心到了極點，拿了錢卻不做事，還給她判了幾年。

她不怕坐牢，牢裏的日子雖然苦，但也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最多也就是肉體上的傷害而已。

可是，一想到媽媽是因為自己才沒了的，若是自己在身邊，媽媽或許就不會出事，她就心痛得無法呼吸。

“你走吧！”葉子言雙手攀附在門板上，對著那外面的男人，冷冷的說：“就當是我求你，求你現在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好嗎？”

一面是厲皓楠的情深義重，一面是厲皓延的冷漠絕情，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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