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城市中心最高的一幢大廈頂層。

優雅輕緩的鋼琴聲在演奏者的指尖流淌，與暖色調的燈光融合，讓餐廳溢滿了溫馨。與外面被北風挾裹肆虐的風雪形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許澄華安靜地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輕晃手中晶瑩剔透的酒杯。淺淺的一口紅酒將他如同永夜一般的雙眸映上了暗紅色。跟外面的風雪和室內的溫馨不同，這一點暗紅色讓他看起來多了分神秘莫測。

他就這樣盯著杯中淺淺的紅酒，面上是一貫的冷淡肅然，讓人看不透這個男人心中在想些什麽。

忽然，有輕盈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在這輕盈的步履之外，還有一道殷勤的腳步聲，逐漸向這邊靠近。

許澄華擡起頭，便看見嬌小玲瓏的未婚妻走了過來。

他曾經的未婚妻——曾經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孩。

許澄華放下酒杯，起身迎了上去。

她身上穿著厚厚的外套，靠近時卻感覺不到太多的寒意。顯然並沒有接觸到多少風雪。

是許清華開車送她來的嗎？

想到這，許澄華心中一滯，唇角有些僵硬起來。但很快他調整表情，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外面很冷吧。我該去接你的。”

許澄華替葉蕖脫下外套，交給一旁的服務生。然後引著她來到餐桌前，為她拉開椅子。

葉蕖坐下，微微笑了一下。

本來她是不想來的，可到了最後關頭不知道怎麽。也許是昨天在餐廳裏，許澄華離開前最後看過來的眼神。也許是他雖然挺拔顯得落寞的背影。不論什麽原因，葉蕖最終還是忍不住赴了約。

就當……就當是安慰一下他受傷的心靈吧。

“想喝點什麽？”

許澄華此時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視線如有實質一般黏在葉蕖身上。看的葉蕖幾乎不敢接觸他的目光，生怕自己會移不開。

有些人生來就似乎有一種魔力，輕易讓人淪陷。

“白水就好，要熱的。”

許澄華對服務生點點頭，幹凈爽利的小姑娘便聲音甜美地推薦起今天的菜單。這裏是一家高級餐廳，普通百姓很難消費得起，葉蕖曾經身為葉家捧上天的天才驅魔師，去也無福消受這等富貴。她聽著小姑娘報了一串兒天花亂墜的菜名，壓根兒一樣都沒聽明白都是些什麽菜。

不過今天她也不是專程來吃飯的，於是厚著臉皮一笑，光棍地說：“我不太餓，跟你吃一樣的就好。”

聞言，許清華也沒說什麽，跟服務生點了幾樣菜，又叮囑她送來一杯熱水，順便將只倒了一杯的紅酒撤下。

“許先生，您點的牛排配這瓶紅酒，味道是很好的。”服務生憂客人之所憂，想客人之所想，十分殷勤地建議道。

“不必了，我也喝白水就好。”

服務生頓時一副了然的樣子，羨慕地看了葉蕖一眼，轉身輕盈離去。

桌間的氣氛又開始尷尬起來。

然而許澄華到底是出身世家，每天面對的都是人精，找話題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隨便講了兩句，話題很快就轉到了葉蕖身上。

“聽周一說你現在借住在他家裏，跟他妹妹相處的還不錯。住的還習慣嗎？周二那姑娘我接觸過幾次，不是個細心的人，恐怕對你會照顧不周。”

就算被莫名其妙甩了，依舊還是在心疼未婚妻什麽的，簡直太讓人窩心。葉蕖本著安撫許澄華受傷心靈的好意，當然是挑好的來說。當然不好的她也沒法說，怕把他嚇出精神病。

許澄華含笑聽著，仿佛葉蕖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麽有吸引力，生怕聽漏了什麽。

等她實在沒什麽可說了的時候，許澄華垂了一下眼瞼，很快又擡眼凝視葉蕖，輕聲問道：“他……待你好嗎？”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葉蕖楞了片刻，旋即才反應過來所謂的“他”指的是許清華。

天可憐見，最近一段時間折騰地夠嗆，她都快忘了當初跟許澄華“分手”的理由了。

而這片刻的怔楞顯然對於許澄華來說就成了另一種意思。他的臉色一變，眉心已經蹙了起來。大概是平日裏總愛板臉皺眉的緣故，眉心處已經有了細小的皺紋。

“他對你不好？”

葉蕖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露餡了，急著否認：“沒有沒有。清華對我很好。”

話一出口又想抽自己一個嘴巴。說好的今天是安撫一下許澄華受傷的心靈，在他面前“秀恩愛”算怎麽回事，不是傷口上撒鹽麽。

只可惜她這話說出來毫無說服力，反而像是在急於掩飾些什麽。

而這時候，服務生把第一道菜送了上來。

許澄華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催促道：“快吃吧。你可是答應過我要好好吃飯的。”

葉蕖連忙低頭跟盤子裏的牛排較勁，心裏暗暗想：今兒算是明白什麽叫言多必失了。回頭一定寫張橫幅掛自己床頭上，每晚臨睡前高聲朗讀一遍。

受多年食不言寢不語的家教影響，許澄華在外面吃飯也不太說話。但似乎為了照顧葉蕖的情緒，緩和尷尬的氣氛，破天荒還是多說了不少話。然而對於葉蕖來說還是太少了，一個話題說兩句就沒了下文，比一直不說話更加尷尬。

一頓飯可以說是吃的各懷心思，不知滋味。

在撤掉最後一個餐盤後，幹凈爽利的服務生又送來了一道甜點。

葉蕖頓時眼睛就亮了。

她最愛的芝士蛋糕！還是雙層的！

有些雀躍地拿起叉子剛要戳一小塊嘗嘗，葉蕖猛然想起據說柯雪桐吃東西從來沒這麽猴急過，對甜食也興趣缺缺。不由又把叉子放了回去，裝模作樣地喝了口水。

許澄華卻是溫柔笑著將自己面前的芝士蛋糕推到葉蕖面前。

“特意給你點的。”

被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戳穿心思，葉蕖臉上一紅，到底還是抄起叉子美美地吃起來。這一頓飯，也就這蛋糕最合她的口味了。

等回頭什麽時候想吃了，讓不差錢兒的許二少來著幫自己外帶兩份。

然而她的心思從許清華身上一掃而過之後一個急轉彎落回到坐在對面的許澄華身上。葉蕖心裏對自己鄙視了一下，光顧著吃了，一句安慰許澄華的話都沒說。

一邊吃著蛋糕，一邊打腹稿。

覺得差不多了，葉蕖才擡頭看向許澄華。果然，那雙如永夜一樣的黑眸還在盯著自己。

葉蕖抿了下嘴唇，誠心實意地說：“我最近真的挺好的。你也要註意身體。我……”

她只是開了個頭，下半段話還沒倒出來，沒想到直接被許澄華截去了。

“只要你開心幸福，我就覺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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