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人間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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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人間的結局
“不是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貓妖一族，我也從來沒有忘卻過要救娘親。可是貓王殿下，我愛他啊，這輩子跟他在一起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的。我已經活了九十多年，對於妖族來說的確不算漫長，可是對於凡人來說，這已經是好長的時間了。可是無論是在妖界亦或者在人間，我都不曾遇見過除他以外還能令我心動的人，他便是這三界之中的唯一一個了。所以殿下，您也相信宿命的不是嗎？我獨獨愛他一人，也必定是宿命的，不是嗎？”妙妙越說這些話，心中便越發堅定了自己要留在李鈺身邊的信念。
她不要回到妖界去了，她現如今已經跟李鈺有了孩子，那還回到妖界去幹什麽呢？
“我不聽你說這些，我只知道你這輩子的宿命就是隨我走。妙妙，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長大？從你還是一只幼貓的時候，我便日日將你抱在懷中，唱我從人間學來的童謠。那個時候甚至都還沒有瑤瑤，只有你，你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親人。不對，不只是親人，難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清楚嗎？就連瑤瑤都知道要留你做嫂嫂，你不要告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貓王殿下急了，他鮮少會在妙妙面前流露出自己真正的感情，可是這一次他卻忍不住了。
他隱忍了這麽久，讓妙妙待在他身邊九十年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鐘愛”，是因為他覺得一切都來得及。
甚至是妙妙來到人間的時候，他也不曾畏懼過，畢竟貓妖的壽命那麽長，而且她的元丹又都被他握在手中，只要妙妙不死，他總有機會對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如何能夠想到，妙妙深愛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啊？
他更是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妙妙竟然會因為一個凡人而背叛他，忤逆他，這還是他一手帶大的妙妙嗎？
他難過，他心寒，也委屈。
他身為貓王，能夠做得了妖界大事小情的主，唯獨管不了妙妙的心。
因為她的那顆心已經潛移默化的變成了人心，生了一顆人心的妙妙，縱然還能幻化成貓妖的形態，她也不再是一只貓妖了。
而且偏偏妙妙深愛之人竟然是李鈺，是這真龍天子的轉世，他如何能夠忍耐這一點？
這不就是命嗎？兜兜轉轉終要變成現實的命嗎？
千百年過去，為何還是逃不過啊？
明明那些記憶她都已經忘卻了，可是一來到人間，一見到他，她就變成了失了魂又沒良心的人，任憑此前他對她多好，都是無濟於事。
“貓王殿下，我也一直在心裏將您視作親人看待，來人間的日子一直很苦，無數次我都差點死掉。可是每次熬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的臉，耳邊就會回想起你的聲音，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了。所以殿下，我是真的將您當哥哥，可便也只是哥哥了。您待我的情分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不敢面對也不想面對，我心裏不曾對您有男女之情，那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了，又會有什麽意思？兩情相悅才是快活之事，不是嗎？”妙妙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可貓王殿下聽在耳朵裏卻笑得無比淒苦。
他沖著妙妙招了招手，讓她上前來隨後對她道：“你壓根就不曾見過我的臉，怎麽會說每次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起我的模樣呢？你怕是想起的，只有這一張‘銀虎’面具吧？你小的時候跟瑤瑤總是想要看到我到底長成什麽樣子，今日我準你摘下我的面具，你上前來，摘了它吧。”
他知道是時候了，是時候告訴妙妙一切真相，讓她記起自己是誰，也清楚他是誰了。
雖然當他說出這些真相的時候，註定了他跟妙妙此生便無法走到一起。
可是與此同時，這也註定了妙妙跟李鈺同樣無法走到一起。
若是得不到他的心愛之人，那也不能讓別人得到她，不是嗎？
他此前一直在等，等的是真龍天子繼位，萬象歸一，到時候他只要親手除掉真龍天子，便可凝聚三界萬神於一體，他就能實現自己真正的計劃。
只可惜，當這一刻終於來了的時候，為真龍天子求情的人，卻是他最在乎的妙妙。
妙妙聽見這話，剛想上前去伸手摘下他的面具，卻忽然想起自己前陣子做過的那個可怕的夢。
在那個夢境之中，同樣是太極殿內，只有他們三人站在殿中，那夢裏貓王殿下就是準許她摘去了他的面具。
可是最終，貓王殿下卻要殺掉李鈺，而她為了救李鈺，自己卻拔劍自刎。
現如今的場景跟那個夢境相比，實在是一模一樣，所以她害怕了，怕歷史重演，怕重蹈夢境之中的覆轍。
所以她搖了搖頭，對著貓王殿下道：“那個時候是我年紀尚小不懂事，殿下若無心讓我看到真顏，那妙妙自然不敢強求。這面具，今日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去摘的。”
說到這兒，妙妙不光沒有上前，還往後退了一步，腦袋垂下，充滿怯懦的樣子。
貓王殿下見狀不由得大怒，“這還是你嗎？這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立誓要將天宮攪個天翻地覆的妙妙嗎？你當初的無所畏懼呢？你當初的勇氣呢？”
他知道妙妙變了，卻沒想到變得這麽多。
為什麽區區一年時光，這人間便能將妙妙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個他根本就不熟悉的性子？
難不成這性情也會被改變嗎？
甚至貓王心中都在質疑，改變了妙妙的到底是這人世間，還是李鈺這個真龍天子？
“我不敢了，殿下，這人間跟妖界不一樣，有多少吸引人的東西，便有多少要人命的東西。只是殿下，既然我們貓妖那麽長，那就讓我留在人間陪他一程又何妨？”
妙妙的語氣裏充滿哀求之意。
這九十一年裏，她總共只哀求過貓王殿下兩次。
上一次她這般哀求是為了那龍生九子圖，這一次她哀求貓王殿下是為了李鈺。
她也說不清楚這兩次之間的哀求究竟哪個更令她在乎，總之她當時的心是真的，現在的心也是真的，半點也不摻假。
倘若今日她沒有想起自己曾經和李鈺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那她一定二話不說就跟貓王殿下走，連點猶豫都沒有。
可是偏偏就在今天晚上，她把這十年來自己跟李鈺之間發生的事情都想起來了，這情分便成為了她躲也躲不掉的劫難。
李鈺本來不想插嘴說什麽的，這畢竟是他們妖族的事情，他縱然身為皇帝也不過是人間的皇帝，幹預不到異族的事。
可是今日他忽然之間就坐不住了，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站出來說點什麽，為了妙妙，也為了妙妙肚子裏他們的孩子。
李鈺走上前來，一把將妙妙護在身後，對著貓王道：“你今日究竟想要做什麽？這是朕的寢宮，豈容你在此放肆？”
“這裏還輪不到你一個區區凡人開口說話。”貓王殿下說著這話，直接伸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銀虎”面具，露出了那張他藏了幾百年的面孔。
那是一張精致到讓人挑不出缺點的臉，眼睛是水藍色的，眉頭正中間是一道銀色菱形痕跡，就像是一只閉著的眼睛。
他戴這面具戴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遮擋他眉頭之間的這銀色痕跡，這本就是一只能夠睜開的眼睛，而就是因為這只眼睛，他便成為了三界之中的異類。
“殿下，你……”妙妙伸手指著貓王眉心的那只眼睛，好像認出了什麽。
那只眼睛，不是跟天宮的顯聖真君眉間的眼睛一模一樣嗎？
難不成貓王殿下跟顯聖真君也有關系？
“妙妙，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隨不隨我走？”這是他最後一次問她這句話了。
若是她再拒絕，他便不給她考慮的機會了。
“我不走，不待李鈺百年之後，我絕不會離開他。”
這話聽著不吉利，可妙妙卻是認真的。
她覺得起碼也要在李鈺的有生之年陪伴在他身邊，這想法再正常不過了。
區區幾十年，貓王殿下如何會等不起？
“好，你既然這樣說我便能夠放心了，我會讓你知道，今日就是他駕崩的日子。”貓王殿下說著這話，雙臂忽然慢慢變幻做利爪
“來人啊，救駕。”李鈺一邊向外面喊著，一邊轉身去拿自己的佩劍，覺得今日便是自己跟貓王決一死戰的日子。
“你不必浪費嗓子朝外喊了，現如今這宮殿已經被我用靈力封印住了，外面的人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甚至他們都看不到我的存在。所以我要是你，就會聰明一點，趕緊滾到後面去，不會在這兒礙我的眼，如若不然你今日當真是死路一條。”
其實這話不過是貓王說來欺哄李鈺的話罷了，今日李鈺必須要死，如若不然他的大計永遠也不可能實現。
“殿下，您不能殺他，若是真的要殺，便先殺了我吧。”妙妙急了，她長這麽大都沒見過貓王現出真身，今日他既然能夠當著李鈺跟她的面兒現出原形，只怕就是要大開殺戒了。
這還是她很多年前從玉貓婆婆口中無意得知的，聽聞貓王殿下化作真身之時，便是要血流成河之時。
當時她還小，不過是將這話當做了一句玩笑話，覺得那麽多年了都沒見過貓王殿下變作原形，更別說是看見過他大開殺戒，這事兒怎麽可能是真的呢？
更何況貓王殿下待她那麽溫柔，應當不會殺人吧？
可當她今日見到貓王殿下幻化做原形時，多年前玉貓婆婆對她說過的話忽然就叫她給想起來了。
只怕玉貓婆婆當日對她說的都是真的，貓王殿下一旦化作真身，就是要殺人了。
可是當貓王一點一點變作原形，妙妙便更驚訝了。
他的原形根本就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只背生雙翼的虎，嘴中長著獠牙，模樣甚為駭人。
縱然李鈺這輩子在戰場上殺人無數，見到貓王真身的模樣也不由被嚇得後退了兩步。
貓王那雙水藍色的眸子依舊盯著妙妙，他在等著去看妙妙的反應。
若是她怕了，他今日就會連她也一塊吃掉。
他待她那麽好，不顧違背天界之命護了她九十年，他甚至不需要她回報什麽，只想要換得妙妙心中有他。
可若是妙妙連他的真身都要畏懼，卻要不顧一切的跟真龍天子在一起，那他因妙妙而生的僅有的那顆仁心，便要徹底毀滅了。
可是還好，妙妙並沒有怕他，反而是推開李鈺，走到他面前對著他道：“你是不是也瞞了我什麽？”
那語氣，活像是在妖界時她坐在他懷中撒嬌責備他時的樣子。
“不是我瞞了你，而是從始至終就不曾問過。你知道你為什麽不能跟李鈺在一起嗎？你知道你為何不能跟他生下孩子嗎？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嗎？這就是異族私通的下場！我娘是貓妖，我爹是神仙，生下的便是我這麽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貓王的眼中藏著無盡的痛苦，那是那雙好看的水藍色眸子也無法掩藏的痛苦。
“怪物？”妙妙驚訝地重覆著這兩個字，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怪物。三界並不稱呼我為異族，而是叫我異類。他們叫我魔怪，說我的出生就是個過錯，所以我該死，我娘也該死。我當時並沒有能力守護她，最終便眼睜睜地看著她實在了天宮之人的絞架之上。後來隨著我年紀越來越大，我的法力也越來越高強，在你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我殺過很多人，攪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們給了我一個名字，叫‘窮奇’，你讀過那麽多人間的書，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妙妙瞪大了眼睛，喃喃背誦出了她曾經在《左傳》中所看到的句子，“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
“對，我就是那個不才子，只不過我並非天帝之子，而是顯聖真君之子。我父不要我，我娘因我死。我生三界棄，我亡萬物歡。可是妙妙，你說我又曾做錯過什麽呢？難道說只因為我娘是妖而我爹是神，我就該死嗎？我不甘心，我要滅了這三界之中所有厭惡我的人，創造出屬於自己新的族群。他們厭惡我沒關系，他們恐懼我也無所謂，待到他們均灰飛煙滅之時，我看哪個還有命來說我的不是？妙妙，你聽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今天待我殺了真龍天子，便可聚到守護真龍天子的萬神之源，借助這力量便可滅了這三界。妙妙，你聽到我說這些難道就不動心嗎？一旦我們創造了新的族群，我便是萬祖之父，你便是萬祖之母，三界眾生都將俯首於我們之下，這不好嗎？”
貓王的話真是將妙妙徹底給嚇到了，她從不曾想過貓王的野心竟然是毀滅三界，做三界之主。
“殿下，可若是這三界眾生都被你殺掉了，還有誰會來臣服於你呢？他們不喜歡你乃是他們的過錯，你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而折磨自己，懲罰自己啊？從小清修長老便告訴我，切莫殺人，殺人一命便是在劫難逃。那殺了那麽多人，殿下你要受多少劫難啊？那是自身的劫難，逃也逃不掉。”妙妙奉勸貓王殿下奉勸地苦口婆心，可是貓王殿下終究是聽不進去的。
“別說了，今日你要麽陪他去死，要麽便跟我走，你選一條路吧。”他化作真身之後，脾氣便越發的不好起來。
“我……”
還不等妙妙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太極殿內忽然又升起一道刺眼的紅光，甚至籠罩住了貓王殿下的白霧。
“紅衣面具人。”
妙妙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這個夜，看來是註定無法安生了。
“窮奇，今日這人就算要殺，也該是由我來殺，輪得到你出手嗎？”紅衣面具人轉身對著貓王說出這句話，隨即又放軟了聲音對著妙妙說道：“你怎麽能這樣稱呼我呢？我的妙妙？”
他的聲音一變，妙妙忽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驚愕地張著嘴巴看著紅衣面具人，剎那之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怎麽會是他呢？為什麽朝夕相處了這麽久，她就從來沒有將紅衣面具人跟他牽系到一起過？
紅衣面具人將面具摘下，那面具之下露出的分明是林書容的臉。
“書容？為什麽會是你？”妙妙問出這話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她的雙手在袖子下握成了拳頭，她如何能夠想得到那個一直想方設法要她性命的人竟然會是林書容？
那個曾經說無論如何都會將她呵護，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林書容？
“林書容，你好大的膽子，你怎敢在朕……”
還不待李鈺將話說完，林書容擡手一毀，李鈺便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林書容你幹什麽？”見到李鈺被定住了，妙妙倒是急了。
可她再著急也沒有用，她身上沒有靈力，現如今不過跟個普通的凡人無疑，除了靠著一張嘴還能說能講話之外，她當真是覺得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
“妙妙，今日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我從來都沒有打算傷你性命，當初給你下蠱毒時我尚未認識你，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你放心，今日有我在，縱然這窮奇想要傷你也無濟於事，只不過我真要奉勸你一句，萬不可為了真龍天子的性命而與我對著幹，你應當知道我的法力必定在你之上，別說你現在身無靈力，就算是窮奇將靈力還給你，你加上窮奇二人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林書容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十足，他眉眼之間的神色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俊逸儒雅的公子，渾身戾氣，叫人看著膽顫心驚。
只不過妙妙從他的臉上已經看懂了很多東西，她明白了為什麽林書容當初會說幫她治好身上的傷就能幫她治好身上的傷，因為他本來就是神仙。
他應當就是那個足以自由出入皇宮的神尊，就是那個限制了晴兒法力，抽走了瑤瑤記憶的那個人。
她此前只不過是懷疑林書容是被那個神尊利用，所以也從中在幫著神尊做事。
她哪裏能夠想得到，真正的神尊竟然就是林書容本人，而她此前迷茫的一切現如今都已經有了答案。
她終於明白了杜白為什麽對她說真正的林書容早在數年前便已經死去了，他再看到現如今的林書容時根本難做知己。
眾人笑他太瘋癲，他笑眾人看不穿。
真正懂得林書容的人，實則還是杜白啊。
的的確確，現如今這個跟林書容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這個沒有被除了杜白之外的任何人看出破綻的林書容，根本就不是當年的林書容，更不是什麽林丞相家的大公子。
“你根本就不是林書容對不對？真正的林書容早在當年便溺水而亡，現如今你不過是幻化成了林書容的樣子，寄生於他的軀體之中？”妙妙的聲音顫抖，她只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林書容一早便安排好的一局大棋，可這盤棋究竟為何要這樣下，其最終目的又到底是什麽，她還是不明白。
今夜，她知道自己跟李鈺都難以活著走出這個宮殿，她不心疼自己，今生得以遇見李鈺，她便是死而無憾了。
她只是可憐李鈺，可憐她肚子的孩子。
他們有什麽罪過呢？如果在十年前她遇見李鈺的那一日，她沒有將自己的元丹送給李鈺，那是不是今日李鈺就不必面對今日的折磨，可以安安生生的去做他的皇帝了？
可若是真的如此，李鈺可還有機會去做這個皇帝嗎？他的命，又有誰能夠給他呢？
妙妙咬緊了自己的下唇，覺得這些想法都無比令她感到痛苦。
貓妖的性命不是漫長且無休止的嗎？可是為什麽在她這裏，她都活不過一個百年？
而且李鈺呢？他還不到而立年紀，他才剛剛登上皇位不過一天，他怎麽可以就死在這裏？
“不愧是我愛的妙妙啊，你真是比那個真龍天子聰明了不是一星半點兒。”說到這兒，林書容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他走上前去便要拉住妙妙的手，可妙妙盯著他那一身刺眼的血紅，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
“扶桑，你今日若是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便咬斷你的整根手臂。”貓王說著這話，便再一次亮出了他鋒利的獠牙，那模樣活像是要在這兒活吞了林書容。
可妙妙現在倒不是怕，這屋子裏的三個男人都是她生命之中最最熟悉的三個男人，所以她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們聚集在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麽？扶桑指的又是什麽？
她以為她已經足夠了解面前的人了，可今時今日她才發覺，原來她最最不了解的人們竟然就是他們。
“我今日便是碰她了又如何？窮奇，你不過是一個神不是神，妖不是妖的醜八怪。你爹因為你而成為了整個神族的笑柄，你娘因為你而死在了神族的手下。若是我沒記錯，那一日還是你爹親手執的刑。窮奇，你爹可以啊，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眼也不眨一下，你這後來遺禍人間的性子全然隨了他，這也倒是真不擔心你不是你爹的種。還有你眉宇之間的那只眼睛，根本就不曾睜開過吧？是不是有人告訴你說，一旦你殺了真龍天子，那只眼睛便能睜開，你就可以一統三界了？呵，別做夢了，就算你殺了一百個真龍天子，你的那只眼睛也還是睜不開，它只不過是你娘當初用封印烙在你眉心，用來欺騙你身世的東西！”
林書容的話徹底激怒了貓王，他嘶吼一聲，那聲音大的可震動天地，嚇得妙妙身子都不由得一顫。
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望向了李鈺，卻發現他的神色如常，好似並沒有聽到什麽異樣的聲音。
當然了，這事兒或許還有一種別的可能，那就是李鈺根本聽不到這個聲音，畢竟他只是人，靈獸的聲音他怎麽可能聽到？
緊接著，妙妙便看到貓王沖到林書容的面前，一嘴便咬掉了林書容的手臂，咀嚼著吞咽進了肚子裏。
她嚇壞了，突然之間肚子便疼得厲害，她彎下腰去冷汗直流，動也動彈不得。
“妙妙你怎麽了？”林書容突然蹲下來將妙妙抱在懷裏，這時妙妙才發覺他的手臂是完好無損的。
妙妙疼得說話都困難，好半天才從牙根裏擠出一句，“你的手臂，沒事了？”
“你是不是傻瓜，你忘記了我是不死之體？他不過是跟我鬧著玩的，我這手臂就算被他咬斷一萬次也還是會恢覆如初，你不要因為擔心我而……”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見妙妙的下身開始淌血。
“孩子，沒有了……”妙妙啞著嗓子說出這句話，心裏難受得不行，可她卻連昏過去都不敢。
她害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他們就會殺掉李鈺，她卻沒有再救她性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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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貓妖一族，我也從來沒有忘卻過要救娘親。可是貓王殿下，我愛他啊，這輩子跟他在一起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的。我已經活了九十多年，對於妖族來說的確不算漫長，可是對於凡人來說，這已經是好長的時間了。可是無論是在妖界亦或者在人間，我都不曾遇見過除他以外還能令我心動的人，他便是這三界之中的唯一一個了。所以殿下，您也相信宿命的不是嗎？我獨獨愛他一人，也必定是宿命的，不是嗎？”妙妙越說這些話，心中便越發堅定了自己要留在李鈺身邊的信念。
她不要回到妖界去了，她現如今已經跟李鈺有了孩子，那還回到妖界去幹什麽呢？
“我不聽你說這些，我只知道你這輩子的宿命就是隨我走。妙妙，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長大？從你還是一只幼貓的時候，我便日日將你抱在懷中，唱我從人間學來的童謠。那個時候甚至都還沒有瑤瑤，只有你，你才是我心中真正的親人。不對，不只是親人，難道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清楚嗎？就連瑤瑤都知道要留你做嫂嫂，你不要告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貓王殿下急了，他鮮少會在妙妙面前流露出自己真正的感情，可是這一次他卻忍不住了。
他隱忍了這麽久，讓妙妙待在他身邊九十年都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鐘愛”，是因為他覺得一切都來得及。
甚至是妙妙來到人間的時候，他也不曾畏懼過，畢竟貓妖的壽命那麽長，而且她的元丹又都被他握在手中，只要妙妙不死，他總有機會對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如何能夠想到，妙妙深愛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啊？
他更是不曾料到，有朝一日妙妙竟然會因為一個凡人而背叛他，忤逆他，這還是他一手帶大的妙妙嗎？
他難過，他心寒，也委屈。
他身為貓王，能夠做得了妖界大事小情的主，唯獨管不了妙妙的心。
因為她的那顆心已經潛移默化的變成了人心，生了一顆人心的妙妙，縱然還能幻化成貓妖的形態，她也不再是一只貓妖了。
而且偏偏妙妙深愛之人竟然是李鈺，是這真龍天子的轉世，他如何能夠忍耐這一點？
這不就是命嗎？兜兜轉轉終要變成現實的命嗎？
千百年過去，為何還是逃不過啊？
明明那些記憶她都已經忘卻了，可是一來到人間，一見到他，她就變成了失了魂又沒良心的人，任憑此前他對她多好，都是無濟於事。
“貓王殿下，我也一直在心裏將您視作親人看待，來人間的日子一直很苦，無數次我都差點死掉。可是每次熬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的臉，耳邊就會回想起你的聲音，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沒什麽好怕的了。所以殿下，我是真的將您當哥哥，可便也只是哥哥了。您待我的情分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不敢面對也不想面對，我心裏不曾對您有男女之情，那就算是真的在一起了，又會有什麽意思？兩情相悅才是快活之事，不是嗎？”妙妙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可貓王殿下聽在耳朵裏卻笑得無比淒苦。
他沖著妙妙招了招手，讓她上前來隨後對她道：“你壓根就不曾見過我的臉，怎麽會說每次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起我的模樣呢？你怕是想起的，只有這一張‘銀虎’面具吧？你小的時候跟瑤瑤總是想要看到我到底長成什麽樣子，今日我準你摘下我的面具，你上前來，摘了它吧。”
他知道是時候了，是時候告訴妙妙一切真相，讓她記起自己是誰，也清楚他是誰了。
雖然當他說出這些真相的時候，註定了他跟妙妙此生便無法走到一起。
可是與此同時，這也註定了妙妙跟李鈺同樣無法走到一起。
若是得不到他的心愛之人，那也不能讓別人得到她，不是嗎？
他此前一直在等，等的是真龍天子繼位，萬象歸一，到時候他只要親手除掉真龍天子，便可凝聚三界萬神於一體，他就能實現自己真正的計劃。
只可惜，當這一刻終於來了的時候，為真龍天子求情的人，卻是他最在乎的妙妙。
妙妙聽見這話，剛想上前去伸手摘下他的面具，卻忽然想起自己前陣子做過的那個可怕的夢。
在那個夢境之中，同樣是太極殿內，只有他們三人站在殿中，那夢裏貓王殿下就是準許她摘去了他的面具。
可是最終，貓王殿下卻要殺掉李鈺，而她為了救李鈺，自己卻拔劍自刎。
現如今的場景跟那個夢境相比，實在是一模一樣，所以她害怕了，怕歷史重演，怕重蹈夢境之中的覆轍。
所以她搖了搖頭，對著貓王殿下道：“那個時候是我年紀尚小不懂事，殿下若無心讓我看到真顏，那妙妙自然不敢強求。這面具，今日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去摘的。”
說到這兒，妙妙不光沒有上前，還往後退了一步，腦袋垂下，充滿怯懦的樣子。
貓王殿下見狀不由得大怒，“這還是你嗎？這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立誓要將天宮攪個天翻地覆的妙妙嗎？你當初的無所畏懼呢？你當初的勇氣呢？”
他知道妙妙變了，卻沒想到變得這麽多。
為什麽區區一年時光，這人間便能將妙妙徹頭徹尾的變成一個他根本就不熟悉的性子？
難不成這性情也會被改變嗎？
甚至貓王心中都在質疑，改變了妙妙的到底是這人世間，還是李鈺這個真龍天子？
“我不敢了，殿下，這人間跟妖界不一樣，有多少吸引人的東西，便有多少要人命的東西。只是殿下，既然我們貓妖那麽長，那就讓我留在人間陪他一程又何妨？”
妙妙的語氣裏充滿哀求之意。
這九十一年裏，她總共只哀求過貓王殿下兩次。
上一次她這般哀求是為了那龍生九子圖，這一次她哀求貓王殿下是為了李鈺。
她也說不清楚這兩次之間的哀求究竟哪個更令她在乎，總之她當時的心是真的，現在的心也是真的，半點也不摻假。
倘若今日她沒有想起自己曾經和李鈺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那她一定二話不說就跟貓王殿下走，連點猶豫都沒有。
可是偏偏就在今天晚上，她把這十年來自己跟李鈺之間發生的事情都想起來了，這情分便成為了她躲也躲不掉的劫難。
李鈺本來不想插嘴說什麽的，這畢竟是他們妖族的事情，他縱然身為皇帝也不過是人間的皇帝，幹預不到異族的事。
可是今日他忽然之間就坐不住了，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站出來說點什麽，為了妙妙，也為了妙妙肚子裏他們的孩子。
李鈺走上前來，一把將妙妙護在身後，對著貓王道：“你今日究竟想要做什麽？這是朕的寢宮，豈容你在此放肆？”
“這裏還輪不到你一個區區凡人開口說話。”貓王殿下說著這話，直接伸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銀虎”面具，露出了那張他藏了幾百年的面孔。
那是一張精致到讓人挑不出缺點的臉，眼睛是水藍色的，眉頭正中間是一道銀色菱形痕跡，就像是一只閉著的眼睛。
他戴這面具戴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遮擋他眉頭之間的這銀色痕跡，這本就是一只能夠睜開的眼睛，而就是因為這只眼睛，他便成為了三界之中的異類。
“殿下，你……”妙妙伸手指著貓王眉心的那只眼睛，好像認出了什麽。
那只眼睛，不是跟天宮的顯聖真君眉間的眼睛一模一樣嗎？
難不成貓王殿下跟顯聖真君也有關系？
“妙妙，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隨不隨我走？”這是他最後一次問她這句話了。
若是她再拒絕，他便不給她考慮的機會了。
“我不走，不待李鈺百年之後，我絕不會離開他。”
這話聽著不吉利，可妙妙卻是認真的。
她覺得起碼也要在李鈺的有生之年陪伴在他身邊，這想法再正常不過了。
區區幾十年，貓王殿下如何會等不起？
“好，你既然這樣說我便能夠放心了，我會讓你知道，今日就是他駕崩的日子。”貓王殿下說著這話，雙臂忽然慢慢變幻做利爪
“來人啊，救駕。”李鈺一邊向外面喊著，一邊轉身去拿自己的佩劍，覺得今日便是自己跟貓王決一死戰的日子。
“你不必浪費嗓子朝外喊了，現如今這宮殿已經被我用靈力封印住了，外面的人是聽不到任何聲音的，甚至他們都看不到我的存在。所以我要是你，就會聰明一點，趕緊滾到後面去，不會在這兒礙我的眼，如若不然你今日當真是死路一條。”
其實這話不過是貓王說來欺哄李鈺的話罷了，今日李鈺必須要死，如若不然他的大計永遠也不可能實現。
“殿下，您不能殺他，若是真的要殺，便先殺了我吧。”妙妙急了，她長這麽大都沒見過貓王現出真身，今日他既然能夠當著李鈺跟她的面兒現出原形，只怕就是要大開殺戒了。
這還是她很多年前從玉貓婆婆口中無意得知的，聽聞貓王殿下化作真身之時，便是要血流成河之時。
當時她還小，不過是將這話當做了一句玩笑話，覺得那麽多年了都沒見過貓王殿下變作原形，更別說是看見過他大開殺戒，這事兒怎麽可能是真的呢？
更何況貓王殿下待她那麽溫柔，應當不會殺人吧？
可當她今日見到貓王殿下幻化做原形時，多年前玉貓婆婆對她說過的話忽然就叫她給想起來了。
只怕玉貓婆婆當日對她說的都是真的，貓王殿下一旦化作真身，就是要殺人了。
可是當貓王一點一點變作原形，妙妙便更驚訝了。
他的原形根本就不是一只貓，而是一只背生雙翼的虎，嘴中長著獠牙，模樣甚為駭人。
縱然李鈺這輩子在戰場上殺人無數，見到貓王真身的模樣也不由被嚇得後退了兩步。
貓王那雙水藍色的眸子依舊盯著妙妙，他在等著去看妙妙的反應。
若是她怕了，他今日就會連她也一塊吃掉。
他待她那麽好，不顧違背天界之命護了她九十年，他甚至不需要她回報什麽，只想要換得妙妙心中有他。
可若是妙妙連他的真身都要畏懼，卻要不顧一切的跟真龍天子在一起，那他因妙妙而生的僅有的那顆仁心，便要徹底毀滅了。
可是還好，妙妙並沒有怕他，反而是推開李鈺，走到他面前對著他道：“你是不是也瞞了我什麽？”
那語氣，活像是在妖界時她坐在他懷中撒嬌責備他時的樣子。
“不是我瞞了你，而是從始至終就不曾問過。你知道你為什麽不能跟李鈺在一起嗎？你知道你為何不能跟他生下孩子嗎？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了嗎？這就是異族私通的下場！我娘是貓妖，我爹是神仙，生下的便是我這麽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貓王的眼中藏著無盡的痛苦，那是那雙好看的水藍色眸子也無法掩藏的痛苦。
“怪物？”妙妙驚訝地重覆著這兩個字，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怪物。三界並不稱呼我為異族，而是叫我異類。他們叫我魔怪，說我的出生就是個過錯，所以我該死，我娘也該死。我當時並沒有能力守護她，最終便眼睜睜地看著她實在了天宮之人的絞架之上。後來隨著我年紀越來越大，我的法力也越來越高強，在你還沒有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我殺過很多人，攪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們給了我一個名字，叫‘窮奇’，你讀過那麽多人間的書，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妙妙瞪大了眼睛，喃喃背誦出了她曾經在《左傳》中所看到的句子，“少皞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
“對，我就是那個不才子，只不過我並非天帝之子，而是顯聖真君之子。我父不要我，我娘因我死。我生三界棄，我亡萬物歡。可是妙妙，你說我又曾做錯過什麽呢？難道說只因為我娘是妖而我爹是神，我就該死嗎？我不甘心，我要滅了這三界之中所有厭惡我的人，創造出屬於自己新的族群。他們厭惡我沒關系，他們恐懼我也無所謂，待到他們均灰飛煙滅之時，我看哪個還有命來說我的不是？妙妙，你聽話，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今天待我殺了真龍天子，便可聚到守護真龍天子的萬神之源，借助這力量便可滅了這三界。妙妙，你聽到我說這些難道就不動心嗎？一旦我們創造了新的族群，我便是萬祖之父，你便是萬祖之母，三界眾生都將俯首於我們之下，這不好嗎？”
貓王的話真是將妙妙徹底給嚇到了，她從不曾想過貓王的野心竟然是毀滅三界，做三界之主。
“殿下，可若是這三界眾生都被你殺掉了，還有誰會來臣服於你呢？他們不喜歡你乃是他們的過錯，你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錯而折磨自己，懲罰自己啊？從小清修長老便告訴我，切莫殺人，殺人一命便是在劫難逃。那殺了那麽多人，殿下你要受多少劫難啊？那是自身的劫難，逃也逃不掉。”妙妙奉勸貓王殿下奉勸地苦口婆心，可是貓王殿下終究是聽不進去的。
“別說了，今日你要麽陪他去死，要麽便跟我走，你選一條路吧。”他化作真身之後，脾氣便越發的不好起來。
“我……”
還不等妙妙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太極殿內忽然又升起一道刺眼的紅光，甚至籠罩住了貓王殿下的白霧。
“紅衣面具人。”
妙妙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這個夜，看來是註定無法安生了。
“窮奇，今日這人就算要殺，也該是由我來殺，輪得到你出手嗎？”紅衣面具人轉身對著貓王說出這句話，隨即又放軟了聲音對著妙妙說道：“你怎麽能這樣稱呼我呢？我的妙妙？”
他的聲音一變，妙妙忽然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驚愕地張著嘴巴看著紅衣面具人，剎那之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怎麽會是他呢？為什麽朝夕相處了這麽久，她就從來沒有將紅衣面具人跟他牽系到一起過？
紅衣面具人將面具摘下，那面具之下露出的分明是林書容的臉。
“書容？為什麽會是你？”妙妙問出這話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她的雙手在袖子下握成了拳頭，她如何能夠想得到那個一直想方設法要她性命的人竟然會是林書容？
那個曾經說無論如何都會將她呵護，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的林書容？
“林書容，你好大的膽子，你怎敢在朕……”
還不待李鈺將話說完，林書容擡手一毀，李鈺便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林書容你幹什麽？”見到李鈺被定住了，妙妙倒是急了。
可她再著急也沒有用，她身上沒有靈力，現如今不過跟個普通的凡人無疑，除了靠著一張嘴還能說能講話之外，她當真是覺得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
“妙妙，今日這事兒跟你沒關系，我從來都沒有打算傷你性命，當初給你下蠱毒時我尚未認識你，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過你放心，今日有我在，縱然這窮奇想要傷你也無濟於事，只不過我真要奉勸你一句，萬不可為了真龍天子的性命而與我對著幹，你應當知道我的法力必定在你之上，別說你現在身無靈力，就算是窮奇將靈力還給你，你加上窮奇二人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林書容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十足，他眉眼之間的神色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俊逸儒雅的公子，渾身戾氣，叫人看著膽顫心驚。
只不過妙妙從他的臉上已經看懂了很多東西，她明白了為什麽林書容當初會說幫她治好身上的傷就能幫她治好身上的傷，因為他本來就是神仙。
他應當就是那個足以自由出入皇宮的神尊，就是那個限制了晴兒法力，抽走了瑤瑤記憶的那個人。
她此前只不過是懷疑林書容是被那個神尊利用，所以也從中在幫著神尊做事。
她哪裏能夠想得到，真正的神尊竟然就是林書容本人，而她此前迷茫的一切現如今都已經有了答案。
她終於明白了杜白為什麽對她說真正的林書容早在數年前便已經死去了，他再看到現如今的林書容時根本難做知己。
眾人笑他太瘋癲，他笑眾人看不穿。
真正懂得林書容的人，實則還是杜白啊。
的的確確，現如今這個跟林書容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這個沒有被除了杜白之外的任何人看出破綻的林書容，根本就不是當年的林書容，更不是什麽林丞相家的大公子。
“你根本就不是林書容對不對？真正的林書容早在當年便溺水而亡，現如今你不過是幻化成了林書容的樣子，寄生於他的軀體之中？”妙妙的聲音顫抖，她只知道今日之事必定是林書容一早便安排好的一局大棋，可這盤棋究竟為何要這樣下，其最終目的又到底是什麽，她還是不明白。
今夜，她知道自己跟李鈺都難以活著走出這個宮殿，她不心疼自己，今生得以遇見李鈺，她便是死而無憾了。
她只是可憐李鈺，可憐她肚子的孩子。
他們有什麽罪過呢？如果在十年前她遇見李鈺的那一日，她沒有將自己的元丹送給李鈺，那是不是今日李鈺就不必面對今日的折磨，可以安安生生的去做他的皇帝了？
可若是真的如此，李鈺可還有機會去做這個皇帝嗎？他的命，又有誰能夠給他呢？
妙妙咬緊了自己的下唇，覺得這些想法都無比令她感到痛苦。
貓妖的性命不是漫長且無休止的嗎？可是為什麽在她這裏，她都活不過一個百年？
而且李鈺呢？他還不到而立年紀，他才剛剛登上皇位不過一天，他怎麽可以就死在這裏？
“不愧是我愛的妙妙啊，你真是比那個真龍天子聰明了不是一星半點兒。”說到這兒，林書容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他走上前去便要拉住妙妙的手，可妙妙盯著他那一身刺眼的血紅，下意識便後退了一步。
“扶桑，你今日若是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便咬斷你的整根手臂。”貓王說著這話，便再一次亮出了他鋒利的獠牙，那模樣活像是要在這兒活吞了林書容。
可妙妙現在倒不是怕，這屋子裏的三個男人都是她生命之中最最熟悉的三個男人，所以她有什麽好怕的呢？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們聚集在這兒到底是為了什麽？扶桑指的又是什麽？
她以為她已經足夠了解面前的人了，可今時今日她才發覺，原來她最最不了解的人們竟然就是他們。
“我今日便是碰她了又如何？窮奇，你不過是一個神不是神，妖不是妖的醜八怪。你爹因為你而成為了整個神族的笑柄，你娘因為你而死在了神族的手下。若是我沒記錯，那一日還是你爹親手執的刑。窮奇，你爹可以啊，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眼也不眨一下，你這後來遺禍人間的性子全然隨了他，這也倒是真不擔心你不是你爹的種。還有你眉宇之間的那只眼睛，根本就不曾睜開過吧？是不是有人告訴你說，一旦你殺了真龍天子，那只眼睛便能睜開，你就可以一統三界了？呵，別做夢了，就算你殺了一百個真龍天子，你的那只眼睛也還是睜不開，它只不過是你娘當初用封印烙在你眉心，用來欺騙你身世的東西！”
林書容的話徹底激怒了貓王，他嘶吼一聲，那聲音大的可震動天地，嚇得妙妙身子都不由得一顫。
她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望向了李鈺，卻發現他的神色如常，好似並沒有聽到什麽異樣的聲音。
當然了，這事兒或許還有一種別的可能，那就是李鈺根本聽不到這個聲音，畢竟他只是人，靈獸的聲音他怎麽可能聽到？
緊接著，妙妙便看到貓王沖到林書容的面前，一嘴便咬掉了林書容的手臂，咀嚼著吞咽進了肚子裏。
她嚇壞了，突然之間肚子便疼得厲害，她彎下腰去冷汗直流，動也動彈不得。
“妙妙你怎麽了？”林書容突然蹲下來將妙妙抱在懷裏，這時妙妙才發覺他的手臂是完好無損的。
妙妙疼得說話都困難，好半天才從牙根裏擠出一句，“你的手臂，沒事了？”
“你是不是傻瓜，你忘記了我是不死之體？他不過是跟我鬧著玩的，我這手臂就算被他咬斷一萬次也還是會恢覆如初，你不要因為擔心我而……”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見妙妙的下身開始淌血。
“孩子，沒有了……”妙妙啞著嗓子說出這句話，心裏難受得不行，可她卻連昏過去都不敢。
她害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他們就會殺掉李鈺，她卻沒有再救她性命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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