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玩到很晚，玩完了過幾日就是學校的運動會。

學校開運動會，秦淮就悄悄溜出學校來。

他也不運動，跑步從小到大都不好，眼睛也不好，去給班級加油，上次連班級都加錯了，站在人家文學三班的地方喊哲一加油！

當時文一和秦淮都挺尷尬的。

秦淮打開門。

他家的房子不大不小，但秦淮很喜歡。隔音特別好，尤其是他臥室的隔音。

秦淮深更半夜在臥室裏敲他的機械鍵盤他媽媽也聽不見。

方勝那個故事是寫得很順利，好像是到了時候，就自然而然地誕生了，寫下方勝這個人。

秦淮有種荒謬感。

“哥哥，你回來了？”秦涸坐在沙發上看書。

“秦涸，對啊。”秦淮說，“今天開運動會，我就出來玩了。”

秦涸的眼睛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

“你哭了？”秦淮問她。

在他印象裏秦涸是很少哭的。

秦涸甚至有的時候比秦淮這個一點都不靠譜的哥哥還要靠譜一些。

風吹得窗簾動起來。

太陽像是快要下山了，半邊天都是紅的。

紅山茶被秦淮放在進門的地方，花瓶放不下它，秦淮只能去找了個大碗放著。

“對啊。”秦涸說，“這道題目怎麽都解不開，真是。”

“解不開也沒關系。”秦淮說，“妹妹這麽厲害，要是累了就稍微休息一會兒。”

“林影死了。”秦涸忽然說。

“她養母出門的時候，不記得關煤氣，她睡著就煤氣中毒死掉。”秦涸握著筆，遲遲沒動，“真不敢相信，好像還是夢一樣，明明上個禮拜我們還說以後要考哪一個大學的，本來禮拜六我們還打算一起去學校找個空教室上自習，但她死掉了。”

“節哀。”秦淮坐在秦涸身邊。

太陽照著他家的洗手池上。洗手池一邊有個專門養烏龜的小池子，反光到天花板上，有點波光粼粼的感覺。

“哥哥一點都不會安慰人。”秦涸的筆在草稿紙上寫得飛快，“哥哥啊，要是你的好朋友死了，你會難受麽？”

“或許會很難過吧。”秦淮說，“死掉的人已經死掉了，除了默哀我們沒有什麽能夠為他們做的。”

“還有什麽？為了死掉的人去完成他們的心願？有點兒太不切實際，難。”

“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秦涸說。

秦涸今天又換了新衣服。

秦淮是從她的領帶上看出來的。妹妹這段時間很喜歡白襯衣搭領帶，再記起個戴著鏈條的皮帶。

還挺好看的，不過秦淮分不清這些襯衣，就像秦淮分不清媽媽的口紅還有爸爸的手表一樣。

“唉。”秦淮沈沈嘆了口氣。

太陽光是泡開的紅茶色。

他看著那些大樓灰色輪廓，還有玻璃上的影子，好像一切都是紅的了。

還有吊機在一邊不知做什麽，秦淮想著要是有機甲的話，會不會也是以這些東西作為原型的？聽說秦淮他家對面在建什麽新商場，招商引資的廣告倒是發得很勤。

“她喜歡我。”秦涸合上書本。

妹妹在寫一本數學卷子。

“哥哥，第一次有女孩子說喜歡我。”秦涸說。

“那你喜歡她麽？”秦淮靠在沙發上。

“我不知道。”秦涸看著他，“班上的同學都很喜歡我，他們說我很會處理社交關系。但是這個喜歡好像和她的喜歡不是同一種喜歡。”

“有男孩子給你塞過情書嘛？”秦淮問。

“有的，不過被我拒絕了。”秦涸說，“因為我還是要好好高考，而且我不太喜歡那個男孩子，他讀書的聲音很吵，還總是站在我身邊大聲朗讀。”

“人不壞。”秦涸又說。

“林影的喜歡應該和這個喜歡有一點像。”秦淮說，“你哥哥母胎單身，也不太懂，但應該是很相似的。愛和愛的構成應該是相似的物質。”

“哥哥說話總是用這種奇奇怪怪的比喻句。”秦涸說，“或許是吧。”

“要是她說喜歡我，我不一定會拒絕。”秦涸聲音很輕，“但是要是問我是不是喜歡她，那我也不知道。”

“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去她的葬禮麽？”秦涸問，“今天七點鐘，晚上。”

“她的親生母親從另一個城市趕過來，今天七點才到。”秦涸說，“我都不知道她的父母原來是養父母啊。”

“去唄。”秦淮說，“要帶點什麽麽？”

“她不喜歡菊花，要是紅山茶就好了。”秦涸說，“人死了就什麽都做不了，哥哥一定要好好活著。”

“活著直到我們和林影在地下相遇。”秦涸擦幹凈眼淚，“我們收拾一下，得準備去林影的葬禮了。

林影的葬禮和秦淮想象得很不一樣。

秦淮第一次在葬禮上看到這麽多粉紅色，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這是哪個女孩子的生日。

林影今年十七歲。

連棺材都是粉紅色的，上面有一個大紅色的蝴蝶結，棺材上還有一個二維碼，據說掃一掃可以自動播放她最喜歡的cp的同人曲。

《最後一幕》的。

“不懂。”秦淮說。

“林影真的很喜歡那對小情侶。”秦涸領著他走進去，“明明只是虛假存在的東西。”

“或許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會相遇吧。”

秦淮拉開那粉紅的簾子。

空氣裏有一種香氣，是女孩子的香氣，秦淮形容不來，甜甜的。幾個大音箱在那兒放歌曲，放的是歡樂頌。

唯一像是葬禮的，是兩對年輕夫跪在棺材邊大哭。

白色的衣服都變成黑色的了。

林影的畫像掛在上面。

很漂亮的女孩子，年輕美麗，化著妝，嘴唇上是一定抹了口紅的，那雙眼好像在笑，又好像不是。

穿

紅色的長裙，秦淮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直到秦涸拿著那些紅山茶放到那些白色的花裏時，秦淮才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填補上了。

“林影喜歡紅色，喜歡一切艷麗的顏色。”秦涸說，“白色太素凈了，不適合她。”

“她就算死去也要漂漂亮亮地死去。”秦涸的眼圈又紅了。

秦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看見畫上死去的少女笑。

是那種溫柔的笑，像是想到了什麽美好的事一樣。

林影的父母還有養父母在那裏哭得不成樣子。

但林影已經聽不見了。

唯一回應他們的只有傍晚時分從窗子外吹來的風。

還有騎車大喇的聲音，這個世界上每分鐘都會有人死去。

或許也會有人誕生在另一個世界上。

“林影，在另外一個世界一定要好好的噢。”秦涸雙手合十，“我們，一定還會再相遇。”

秦淮對於妹妹的祈禱倒是沒有是什麽感覺。

還有一個大屏幕在那裏放動畫片，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秦淮隱隱約約記得父親帶著自己看過這個動畫片，不過不記得是講什麽的。

一個小女孩，在找媽媽的小女孩，抱著破破爛爛的布娃娃，身後是黑黝黝的山，還有流淌著騰躍著的河流，或許是小溪。

有個老太太抱著孩子在那兒來看動畫片。

“您好。”秦淮和那個老太太打招呼。

“你好啊小夥子。”老太太笑了笑，像是顧慮到了場景，很快又撇下嘴角了，“你是秦淮吧？”

“是的。”秦淮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被人記住名字的時候。

秦涸的成績很好，在學校裏總是閃閃發紅光，雖然這個哥哥稍微有些遜色，在有些方面卻要超過秦涸。

“你的故事寫得很好。”老人說。

秦淮下意識要去否認這個事情。

他寫得一點都不好。

他一直都在爛尾，一直都在趕工，然後寫出一堆很惡心的東西來，情節皺巴巴擠在一塊兒，像是他掉在公共浴室裏面的頭發。

“沒有。”

秦淮拿保底的時候都會有一種愧疚。

他寫不出什麽好東西來。越痛苦越急切地想寫出什麽來證明自己就越寫不出來，什麽都寫不出來。

等他同時間的朋友都出版了、都在好榜單上、都成為了那裏數一數二的名字，秦淮還在掙紮一個保底，甚至連這個保底編輯都會嫌棄他根本不能帶來利益。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明明大家過去都是一樣的菜雞，為什麽有的人就會變成鳳凰。

秦淮還記得剛來網站的那個朋友。

他們很久都沒有聯系了，上次聯系還是秦淮在首頁看見朋友的書，興沖沖去□□小窗裏說恭喜你終於熬出頭來了。

那人反手丟了個表情包過來，說：“秦淮你也要好好加油啊，我本來想給你一個章末推薦的，但不好意思全部滿了。”

那人還以為秦淮是為了要他的一個章末推薦。

要了又有什麽用，秦淮知道自己是什麽水平，不行就是不行，秦淮是扶不起的阿鬥，扶不起就是扶不起。

後來他和老三就沒有聯系了，聽說老三現在去了別的網站，聽說好像已經換了合同，他們那版的合同不是秦淮這種水平可以看的。

聽說是網站為了留人特意提高的五三七分成的標準，反正不是秦淮這種水平去思考的。

“不是我寫的。”

不是我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不會有這麽多人記住我的名字。

不是秦淮，秦淮不配……

他開始嘔吐，嘔出一團黑觸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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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好多基友，向來我甩別人……唯一一個甩我的因為我太海王她受不了……我不是海王，我只是想給所有可愛咕咕一個家【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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