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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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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郡主其實也不算是什麽不好打交道的人, 尤其是臨陽公主, 對元闕的皮相還是十分瞧得上眼, 就算是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

但皇帝就不一樣了,沒有哪個當爹的會在自己女兒的閨房裏發現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年輕男子還能放心得下, 何況是隨隨便便進了皇宮。

所以早上是為什麽腦抽一定要帶上元闕啊!

織蘿心下一急, 背手拋出一條紅線, 看也不看就在身後開始畫形,然後估摸著是成了一個人形, 便往驚呆的元闕身上一套, 才匆匆忙忙地跟著去迎駕。

“拜見陛下。”滿滿一屋的人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這場面看起來實在讓人看著有些頭皮發麻。

但在場也還有敢站著的, 便是臨陽公主。她快步跑到皇帝身邊,拽著他的袖子撒嬌, “父皇今天覺得好點了嗎?怎麽有空到嬿婉這兒來了?父皇要是想見嬿婉, 就叫小安他們過來叫我過去就是了,何必這麽麻煩的?”

“今日天氣好, 朕聽說禦苑裏的花也開了,就像出來走走。在床上躺得久了,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銹了。”皇帝笑著與愛女閑聊家常,然後才道:“你宮裏今天怎麽有這麽多人?”

“是阿昭今天進宮了呀。父皇, 你讓人家跪了這麽久, 也該起來了吧?”

皇帝默了一陣,大概是在打量在場諸人,然後才道:“平身吧。”

織蘿這才與眾人一道起身來退到一旁, 暗自打量皇帝。

只見皇帝大約是四十歲的模樣,因為保養得宜,頭發不見花白,皮膚也不見多少溝壑,只是精神不濟,看著憔悴得很。皇帝五官端正俊朗,可見年輕的時候也是十分英俊瀟灑的。但織蘿橫看豎看,總覺得這皇帝長得真是十分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到底是在何處見到的了。

皇帝後頭還跟著兩個人,一個身披羽衣,頭束高髻,面色冷峻,五官深邃,大概就是他們路上聽說的那位傳奇國師承華,而另一個……可不就是面相不染塵埃卻總在紅塵裏穿梭逡巡的玄咫麽!

玄咫也看見了織蘿,向她輕輕點頭致意,目光望向她身後之時,卻掩飾不住有些失態。

唔……看來果然是不該帶著元闕出來到處亂走的。

恰在這時,織蘿只聽皇帝加重了語氣道:“顧昭,你把什麽人帶進宮來了?”

織蘿一個激靈,連忙拉著元闕跪了下來。顧昭亦跪下,卻不敢說話。

不論男女,但凡出入宮闈都是需要記檔的,還須得層層審查,確認此人無妨才能出入。織蘿自己是沒有去記檔的,看樣子……顧昭也是沒去的。大約是覺得當做自家丫鬟,也不是什麽大事。

誰知道就會撞見皇帝呢!

顧昭暗暗回頭,想確認一下皇帝是不是發現了元闕,但一看之下,險些笑出聲來。幸好她是上過沙場的,控制情緒還是比較容易,連忙在自己手心掐了一把轉過頭去,才避免禦前失態。

臨陽公主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只是一門心思想要救場,便將那纖足往地上狠狠一跺,撅嘴道:“父皇你兇什麽兇啊!阿昭還不是對您一片忠心嘛!”

“忠心?那你倒是說說,私自帶人進宮,怎麽還成了對朕的一片忠心了?”皇帝在桌案前坐下,好笑地問了一句。

“父皇你看這裏,全是平安結,都是阿昭帶來的。”臨陽公主連忙把織蘿他們帶進宮來的結子如同獻寶一般地拿給皇帝,“這些都是阿昭那天在外頭看見了覺得精巧而我也看著很好才叫她們做了許多來給父皇祈福的。人家一片好意,難道還要受罰麽?”

皇帝輕笑一聲,“顧昭,你還帶著嬿婉私自出宮了?”

顧昭連忙叩頭告罪,“臣……罪該萬死。”

“父皇你怎麽一點也不講理啊!分明是我想出宮去玩,死纏爛打軟磨硬泡才逼得她松口,怎麽就變成了還她帶我出去了?”臨陽公主急得跳腳,“嬿婉是出宮胡鬧麽?還不是為了給父皇祈福嘛!”

皇帝板著臉道:“宮裏什麽沒有?需得你到外頭去。”

“這不一樣麽!”臨陽公主忽然看見了玄咫,連忙跑過去將他拉出來,推到皇帝面前,“父皇,您現在不是挺信得過這位大師的麽?這些平安結子,可都是大師開光做法過的,阿昭為了見大師一面,可是在寺外站了好幾個時辰呢!宮裏總是找不出來的吧?”

看起來玄咫現在也是甚得皇帝信任了,臨陽公主張冠李戴誇大其詞,一聽便是漏洞滿滿,但因為提到了玄咫,皇帝也不計較了,只是緩聲道:“原來是替你辦事。顧昭起來吧,後邊這兩位也起來吧。下次記得按規矩辦事。”

“謝陛下。”織蘿松了一口氣,慢慢站起身來。

但皇帝的下一句話,卻讓她一個沒站穩,險些又跪了下去,“這一家賣結子的老板……手倒是很巧,就是這看人的眼光實在不太好。招進店也就罷了,還敢讓她進宮來……”

皇帝這麽一說,眾人便都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當場便有幾人撐不住笑了出來,織蘿也有些不忍直視,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玄咫也是笑容滿面。

織蘿將紅線隨手拋了出去,也不知在自己身後是個什麽情形,這下忽然扭頭看見,只覺得倒不如讓元闕就保持方才那副模樣罷了。

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但五官卻又打得幾乎撐滿了整張臉,不光眼睛大,鼻子嘴巴都很大,看著實在不甚協調,只有回憶著元闕平日的打扮再去看那張臉,才能勉強看出一點點他的影子;而這麽小的臉,還配上了一副這麽豐滿的身子……難怪皇帝都親自點名批評了。

織蘿忍笑忍得渾身發顫,對上元闕羞憤哀怨的神情,勉強生出幾分愧疚感,用口型向他道——對不住,下次再不會了。

臨陽公主又是驚奇又是好笑,最終還是忍不住拍桌笑了起來。

皇帝有些詫異,“她不是在你宮中待了一陣了?”

“哈哈哈……原本笑過了……只是父皇一說,又覺得更好笑了!”臨陽公主伏在案上揉著肚子。

顧昭不得已,有些尷尬地上前道:“是臣失察,請陛下恕罪。”

“罷了罷了,容貌都是天生的,也沒說誰比誰就強上許多。”皇帝隨意一擺手,卻又指著織蘿道:“只是這個才是你真的失察。”

眾人又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織蘿,一時間幾個在笑的宮人楞住,連忙收斂了笑意,大氣也不敢喘。

壞了,到底還是被覺察了。

皇帝近前一步,打量了織蘿一眼,有些不悅地道:“這個飛天髻,有些走樣啊。”

配上那有些輕蔑的語氣……織蘿只覺得火氣亂冒。皇帝怎麽了?很生不得了麽?還真當是誰都要削尖了腦袋都要往這宮裏鉆麽?

“民女原本想著不要禦前失儀,便去請了一位梳頭娘子來,卻沒想到更是失儀了,還請陛下恕罪。”織蘿輕聲解釋著。

皇帝一聽梳頭娘子,忽地渾身一震,連聲問道:“哪裏請來的梳頭娘子?多大歲數?長什麽樣子?姓甚名誰?”

“是民女在新科探花蘇家蒙蘇夫人介紹認識到的娘子,姓李,大概三十多歲,樣貌平平家住崇善坊。”織蘿不卑不亢地道。

便是臨陽公主也覺出有些不對了,悄悄問了身邊的宮人,那發髻究竟有什麽古怪。她身邊的宮人全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連忙搖頭後退。

“姓李……三十多歲……”皇帝失魂落魄地重覆著,“他們家還有什麽人嗎?”

織蘿如實回答:“李娘子講她至今尚未婚配,孑然一身罷了。”

“父皇怎麽問起一個梳頭娘子來了?宮裏的人梳頭梳的不好麽?”臨陽公主見皇帝臉色不大好,連忙上前去寬慰。

顧昭連忙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莫要說話,省得多說多錯。

皇帝卻還在喃喃自語,“不是,不是她……”

“陛下。”一直默然無語地站在門口的國師承華忽然開口了,聲音有些縹緲,如大漠飛沙一般,“貧道與玄咫大師都曾勸慰陛下,莫要多思多慮,若不然,夜裏便不得安穩。”

臨陽公主立刻就有些不愛聽了,“你說什麽呢!”

“公主!國師不是有心的!”顧昭連忙勸了一句。

皇帝卻擺了擺手,有氣無力地道:“朕……有些乏了,先回含元殿去歇息了。嬿婉,你就與顧昭在此好生待著,只要不過分,怎麽玩都是可以的。”

“父皇您怎麽了?要不要請禦醫啊?”臨陽公主有些急了。

“沒事,不過是乏了,不必怛心。承華,玄咫師傅,你們也不必再跟著了,讓朕自己先好生靜一靜。若是沒什麽大事,你們便各自出宮吧。”皇帝站起身來往外走,步履有些踉蹌。

臨陽公主追上去要攙扶,“哎父皇!我……我給您求來的平安結,您還要嗎?”

皇帝頓住步子,向她勉強一笑,“要,怎麽不要?好歹是我們嬿婉的一份心意。高無憂,你替朕收好,拿回含元殿去掛起來吧。”

* * * * *

皇帝都走了,承華和玄咫當然跟著告辭,織蘿和元闕也算目的達成,也不再久留。顧昭要陪臨陽公主坐一陣,也知道織蘿他們其實與玄咫十分熟識,便同意他們坐玄咫的馬車一道離開了。

剛一上車,元闕便不滿地道:“姑娘,快把我這一身的玩意兒弄下來!真是丟死人了!”開玩笑,若是在旁人面前也就罷了,反正都不怎麽熟。但是玄咫不行啊,怎麽能在他面前丟人呢!

偏偏織蘿還在捧腹大笑,“挺好的。看都沒看一眼,至少我還給你留了個人樣……”

“你……”元闕氣結,一雙大得過分的眼睛簡直要瞪出眶來。

玄咫有些於心不忍,便道:“阿彌陀佛,織蘿姑娘還是莫要開玩笑了。”

這話倒比玉旨綸音還還用,話音未落,織蘿便擡手一引,從元闕身上收回一條紅線,去了這可笑的偽裝。

只是元闕似乎忘了個事實——他出來的時候也不是以本來面目示人的,而是穿了女裝綰了女子發髻的。

於是,看著玄咫驚詫的眼神與織蘿不懷好意的表情,元闕更加羞憤欲死了——在情敵面前接連丟人,誰能告訴我怎麽辦!

但玄咫這和尚當得一向厚道,見狀也只是輕嘆一聲,“元公子原本十分英俊,又是七尺男兒……姑娘以後還是不要這樣拿他打趣了。”

這一刻,元闕決定先原諒玄咫一炷香的時間,先誇了再說:“還是大師厚道!”

織蘿沒有犟嘴沒有爭論,因為她本來也不占理。她只是笑著岔開話題,“大師什麽時候進宮裏來的,怎的不曾聽說過呢?”

“昨日忽然有人到慈安寺來,點名要找小僧,不由分說地便將小僧帶到宮中面聖,也沒說幾句話,陛下便龍心大悅,叫小僧今日再來一次。原本是與國師一道瞧病,但後來忽然有人來報說是廣平郡主帶著外人去了臨陽公主處,陛下便不管不顧地過來了。”玄咫一五一十地交了底。

元闕一時又忍不住嘴賤道:“喲,大師要改行做大夫了?”

織蘿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然後才問道:“那依大師來看,國師……是欺世盜名呢,還是實至名歸?”

玄咫楞了楞,“小僧不曾見國師動手,也說不上來。不過既然能在陛下身邊待了三年還頗得信任,想必不是濫竽充數的。”

“那大師既然說是瞧病……讓和尚道士來瞧的病,只怕不是普通病癥吧?”織蘿眼波流轉,看得元闕有些牙癢癢,恨不能馬上扯出一張面紗來將她蓋得嚴嚴實實。

“禦醫看不出病竈,才請了國師來瞧。但國師……似乎也沒發現什麽不妥。”

織蘿莞爾一笑,“大師發現了什麽?”

“說來慚愧,小僧也是一無所獲。”玄咫大大方方地搖頭。

元闕不由得有些好奇,“這倒是奇了。陛下到底是什麽病癥?”

“神思不屬,夜不能寐,總是夢到不該夢到的人。”玄咫搖了搖頭。

看皇帝今天的面色,大約也知道他是近來休息得不好的。結合他今日無意間吐露的話和從前那個傳聞,為什麽會神思不屬夜不能寐,也是不難猜的。

“因為……胡氏?”元闕試探著問。

玄咫卻認認真真地道:“小僧不知這位娘子姓甚名誰,但陛下說……是他的發妻。”

發妻?這麽深情的?好吧,皇帝可不就是以癡情而聞名的麽?雖然最後也沒什麽好結局。

織蘿眨了眨眼,問道:“陛下因為太過思念麽?”

“至少陛下是這麽說的。聽幾位中貴人說,近些日子陛下將一些封存已久的舊物全都找了出來,翻來覆去地看。大概是在睹物思人吧。”

對於人故去才知情深的,織蘿一向沒什麽好感,對此也不做品評,只淡淡一笑,“若只是思念成疾,何須找法師進宮去?”

“因為陛下最近多夢,總是夢到些舊事,只懷疑是有妖邪作祟。”玄咫道。

元闕不由失笑,“這話稀奇得很,若是夢到舊事便是有妖邪作祟,豈不是連夢也做不得了?”

織蘿已經懶得理會他,只是道:“莫不是頻繁發夢?”

“是,日日不曾間斷,有時一夜之間還會輾轉反側夢到數次,盡是……陛下此生最不願憶及的事。”玄咫有些於心不忍。

元闕立刻問道:“大師有沒有打聽到是什麽事啊?”

玄咫一楞,“這算是陛下的陰私,又是傷心之事,既然陛下不提,小僧自然也不能隨便問。”

阿彌陀佛,真乃是當世一代高僧,我等凡人自嘆弗如啊!

織蘿問道:“不是食夢貘?”

“應當不是,此前國師曾經設下法網捕捉過,什麽東西都沒有。”

想來也是,食夢貘這東西民間傳得神奇,但別說是在他們這些大妖精眼裏,便是在道行稍微高些的術士眼裏,這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東西。整座皇宮內外其實早就布滿了各式陣法與法網,一般的非人是根本走不進宮門,便是一些大妖,若是一個不慎也會被發覺。幸好今日織蘿是跟著顧昭來的,若不然也難蒙混。那食夢貘委實弱小,想要不被覺察地潛入宮中,幾乎毫無可能。

這麽說來,宮裏有冤魂作祟的可能倒是不小的。

雖說宮外有法網,但若是那鬼魂本就冤死在宮中又不肯離去,也是不能覺察的。皇帝號稱是九五之尊真龍天子,身上原本就有紫微帝星庇佑,所以就算他手上染了無數鮮血,真的能纏上他的也是少數,一般來說都極其兇殘。

願意替旁人伸冤的魂魄不能說沒有,但絕對是極少的,通常他們作祟害人,都是為了自己。皇帝既然接連夢到了胡氏,那麽是胡氏本人出手的幾率是極高的。

胡氏的下落至今不明,都是說是消失了,生死一概不知……莫不是她從傳說消失的那一日便死在了宮裏?若不然也委實不好解釋了。

正當三人一齊胡思亂想之時,馬車忽地一震,陡然停下。

玄咫倒沒生氣,只是溫聲問道:“發生何事?”

“大師,有人找您。”趕車的人恭敬地道。

玄咫雖有些奇怪,但還是與織蘿和元闕說了聲稍等,便自己掀簾下車去了。

車簾子打起那一角,恰好將外頭那個說要見玄咫的人露出來。

金甲……神人……綠玉牌!

這可是驚天的八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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