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轉身進了內室，夫人已經穿戴完畢躺在床上滿臉愁容。 她瘦的幾乎全身只剩骨頭，臉色也是病種的青黃，可那雙眼睛卻清涼明麗。 她拉過走進的趙婉瑩輕聲道“瑩瑩，她後面有老夫人撐腰，放過她這次吧。”

趙婉瑩拍了拍夫人的手“娘，你退一寸，她進一尺。這些年我們忍的夠多了，可她們依然咄咄逼人。 再者老夫人做出這樣的事，還能盼她善待於我嗎？ 娘你莫要擔心，區區一個姨娘，我還是收拾得了。”

趙夫人嘆口氣，也不再多言，任趙婉瑩幫她背後加了個枕。耳邊傳來的清脆的巴掌聲及趙姨娘的怒罵。

趙婉瑩一向會看人，程衣雖然穩重卻缺了一股子厲勁，紅柚就不同了，生的小辣椒般的性格，說話做事風風火火，又嫉惡如仇。

她這人不管你是姨娘還是老爺，只知道聽自己主子的話，行事比橙衣多了份狠絕，比青文有多了份果敢。

聽了片刻， 趙夫人又是一嘆，她輕拍趙婉瑩的手“是為娘的錯，連累你這些年也沒個安穩日子，若是娘咳..咳,咳咳”

“娘，快別這麽說了，先休息一會”趙婉瑩幫著夫人順氣，素妙遞上一杯參茶，趙夫人喝了兩口便推開繼續道“至於衛家的親事，娘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去的。”說完又是一陣猛咳，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掉。

趙婉瑩也紅了眼眶，她拿著帕子幫夫人拭幹眼淚“別哭了娘，你只管養好身。至於衛家的親事，女兒心中有計較。”

趙夫人聽完更是垂淚不斷，堂堂將軍府的嫡小姐，本該是如珠如玉的養著“老爺，好狠的心啊！”

這一聲怨語，讓趙婉瑩與夫人抱頭痛哭。 她不怪老爺不重視自己這個女兒，他只是恨他辜負了娘的一片癡情，偏聽那些人的話，讓娘傷的心如死灰，她不屑也不想指望他為自己做主。

趙婉瑩又安穩了會，大夫也來給請脈，開了個方子，囑咐要靜養，萬不能再情緒波動。夫人吃了藥，滿懷心事的睡下，她一定不能看唯一的女兒跳入火坑，無論如何也要求那個人護她周全。

趙婉瑩又待了會，等到夫人沈睡才起身離開。回程的路上，她一路緩步，想著心事。

“趙婉瑩，你給本小姐站住。”驕橫的聲音遠遠傳來，擡眼望去一身湖藍長裙的女孩正滿身怒氣，氣沖沖的逼近。

近了便能看出女孩的好模樣，與丁姨娘又幾分相似，眉眼間的戾氣更是別無不同，讓人看了不喜。

女孩叉腰怒道“趙婉瑩，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娘。我今天不收拾你，我趙字倒著寫。”

趙婉瑩嘴角帶笑，卻是滿眼寒意“婉如，說話做事要慎重。娘豈是亂叫的？你娘正在寒梅居靜養。 至於一個奴才，我教訓了便教訓了，你堂堂趙府二小姐，先是不懂禮數喚了姨娘為娘，後又為奴才出頭。 就不怕傳出去丟了趙家的面子，也不怕人背後議論你是奴才所出。”

這個湖藍色裙衫的女孩兒原來是丁姨娘所出的女兒，比找趙婉瑩遲一年，丁姨娘對待百般疼愛你，養的一身驕縱的性子。

對於趙婉瑩這個嫡出姐姐，從不放在眼中。可在趙府，下人們卻更聽趙婉瑩些，心生嫉妒，時不時來找麻煩，卻總是落下風。

趙婉如一聽趙婉瑩說丁姨娘是奴才，立刻怒氣上湧，對著幾個丫鬟吼道“給本小姐揍她，讓她知道這府中誰才是做主受寵的。”

身後一群小丫鬟立刻耷拉著腦袋不敢應聲，在府裏一直有傳，大小姐才是趙府的當家人。

就算如今她不受寵，人也是是正房嫡出，是正經主子。借給膽子也不敢打大小姐，又何況今日就連丁姨娘抖被掌了嘴，真是不想活了才動手。

趙婉如氣的抖著手指著群小丫鬟“本小姐怎麽養你們這群慫包，回頭通通把你們賣了。”越說越氣，不是沒人敢打她？我自己來，大步逼近，揚起右手就朝趙婉瑩左頰扇去，嫡親小姐又怎麽了？正房夫人怎麽了？還不是被我娘踩到地上，送到寒梅居。

掄下的手被突然出現的人穩穩抓住，疼的趙婉如扭曲了臉，歪頭看來更氣“哥，你攔我作何？這個女人竟敢打娘，看我不收拾她。”

攔著趙婉如的男子叫趙柏賢，是趙府的大公子。他一身白衣，滿頭黑發用冠束起，身形修長、眉眼比起趙婉如，不如說與趙婉瑩更相似些。

此時他眸中暗沈、嘴角緊抿、顯然忍著怒氣低聲道“姨娘犯錯，受罰情理之中，莫要胡鬧，快給你姐姐道歉。”

趙婉如氣紅了眼“大哥，我才是你親妹妹，你怎麽老是幫著這個外人。娘被她欺負了，你不幫著出頭，還護著她。 ” 她這個親哥哥，自記事起就對她沒有好臉色。 反倒對這那母女倆多加照拂。

趙柏賢甩開人手，厲聲道“胡鬧，婉瑩也是我妹妹，怎麽能說幫著外人。其次姨娘本該孝尊夫人， 何況夫人這幾年病痛纏身，姨娘不去隨身伺候也不該前去打擾。”言辭誠懇，他竟是真的這般想。

趙家雖是武將出身，但是趙老爺並非崇武輕文之人，對一眾兒女教導也秉承書香世家。

而這大公子趙柏賢，雖然是丁姨娘庶出，六歲之前卻是養在夫人膝下，因此氣度雍容，與趙婉瑩也很親昵。

在外也算爭氣，早早就中了解元，就盼他日能進士及第，全了趙家文武雙全的名聲。

只是從而至今，凡是世家大族為家宅安寧、族中基業，都是不許有妾室通房庶出的長子，除非男人過了四十，家中正室還無所出。

而趙婉瑩的娘，母姓上官，名修宜字蒹葭，十五歲便嫁到趙府，跟趙老爺情投意合，夫妻恩愛。

一年後更是懷了趙家的骨肉，只是意外流產後傷了元氣，偏巧上官家當時逢難，殫精竭慮，月中也沒調養好，隨後幾年肚子沒有半分消息。

因此老夫人就把養在身邊的丁染，做主給兒子收進了屋子。 這丁氏是本是老夫人娘家妹子的女兒，因為父母相繼離，便被老夫人接到身邊，當做半個女兒養大。

這丁氏肚子也爭氣，被收進房僅一年就生了大公子趙柏賢，而隔了一年趙夫人也生了嫡女趙婉瑩。

可是產婉瑩的時候，夫人本來就沒養透的身子骨，更是又添了一層，終難再懷。倒是丁氏緊接著生了二小姐趙婉如和二少爺趙柏濟。

趙婉如對著這個一向不待見自己的親哥哥，也是怨結在心。被呵斥幾句，更是委屈不甘，她咬著下唇，惡狠狠的對著趙婉瑩罵道“就憑她一個拎不清的野種，還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啪”的一聲，趙婉如捂著臉等著趙柏賢“你竟然打我？你竟然為了那個野種打我。”她從小就被如珠如玉的養著，平日裏丁姨娘連半句重話都不舍，如今卻被自己親哥哥當著眾人面扇了一掌，還是為了壓她一頭的趙婉瑩。委屈、憤怒還有傷心一同湧上。

趙柏賢冷冷道“二小姐累了，送二小姐回房。”

趙婉如甩開丫鬟的手，哇的一聲邊哭邊向老夫人院子跑去。

趙婉瑩輕嘆，對著趙柏賢道“她生來就是那個性子，我都不與她爭，你又何必？”

趙柏賢回道“你與她都是我妹妹，我何能不管。再者那丫頭的性子過於驕縱，在家父母兄姐縱著，將來到了夫家是要吃虧的。”

他伸手拍了拍趙婉瑩的頭，安穩道“大哥知道你憂心娘的病，可自己的身子也要顧得。”

趙婉瑩知他真心疼自己，點點頭後又道“大哥，姨娘的事情我也不想做的這般難堪，只是她一而再的欺負我娘。”雖然打心底不屑丁姨娘，只是面對這個從小就疼她的哥哥，總是有幾分愧意，畢竟丁姨娘是大哥的親母。

趙柏賢聞言也是無奈一嘆，望著遠方的院落緩緩道“大哥沒有怪你，這些年你和娘都一直忍著姨娘，我都看在眼裏，這次姨娘做的太過了，婉瑩，大哥定會想法阻止衛家的親事。”

趙婉瑩歪頭淺笑，伸手拍拍自家大哥的肩膀“你只管好好讀書，求個好功名，日後妹妹也有個依仗，至於衛家的婚事，我自會解決的。好了，你快回去好好溫書，我也有事要處理，先行一步。”

趙柏賢卻在下一秒拉住她的手，看著趙婉瑩婀娜的背影，他只覺得心口亂的隱隱發痛，什麽都想不到，什麽也說不出，只想攥著滿手的溫軟再不放開。

趙婉瑩頭也不回抽出自己的手，腳下頓了片刻，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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